猛然，顏玉想起自己初始的目的，他是來替他妹妹道歉的啊，怎麼能讓婁小樓先開口提及呢？
    吃著五味雜陳的飯菜，混著五味雜陳的內心，顏玉躊躇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道：“小樓，那天顏晶找你的事給你添了不少煩惱，對不起，我昨天才知道。”
    正在撕雞腿的女孩手指僵住，那股僵硬的感覺即刻傳遍全身，像一尊雕像定在他的對麵。她的內心是崩潰的，雖然知道他找她一定是為了什麼事，但她沒想到是為了替顏晶道歉，至於顏晶到底有沒有歉意，鬼知道。
    婁小樓對他的行為耿耿於懷，這不是他第一次包庇別人了，心裏越想越氣，手中的筷子往餐盤中一扔，兩手一拍，騰地起身就走，顏玉一看，大事不妙，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她生氣，擔心她這一走，以後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跟她套近乎，下意識地就抓住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她說的話有些重，能不能吃完飯再走？”
    早知道，他就不那麼快地開口，至少等飯快吃完的時候找機會道歉。
    婁小樓更生氣了，一把甩掉他的手，道：“顏校長，此處是學校，請自重。”
    顏玉的臉變得很快，堂堂正正的校長竟然在食堂的飯點，與一個女學生拉拉扯扯，這確實有損校長的形象。“對不起。”
    婁小樓白了他一眼，冷笑：“顏玉，你是聖母瑪利亞轉世嗎？我一直聽你在道歉，你倒跟我說說，你哪裏對不起我了？”
    “我，我不該……”他哪裏對不起她呢？顏玉一下子竟說不出口。
    “從前小雅的事，你就一直跟我道歉，我想不明白，你到底哪裏有錯，今日你替顏晶道歉，可那天，從頭到尾，事情都與你無關，你這麼喜歡替人道歉嗎？真正讓我痛苦的人是苗秒，她搶走了我的一切，你怎麼不包庇她了？”婁小樓微微俯身，兩手撐著飯桌，冷冷的目光直直地掃在他的臉上，猶如霜雪附身。
    這兩件事都是因他而起，怎麼就跟他無關了呢？當著眾人，顏玉有口難言，遂賠笑：“是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你消消氣，飯菜快涼了，快點吃吧。”
    婁小樓向下瞥了瞥沒怎麼動的飯菜，嘴角邪邪地一勾，那一勾，看得顏玉心驚肉跳，隻見她緩緩地坐下，指著三份飯菜，不懷好意地對他道：“如果你把這些一粒不落地吃掉，我可以考慮原諒你的自以為是。”
    “這……”顏玉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之色，隨即苦笑了一下，自己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磨人精呢？可是他的心裏，還是湧起一陣異樣的情緒，順著這股莫名而來的情緒，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她的要求，“好，我吃。”
    婁小樓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幹脆利落，隻是愣了一下，詭笑著搖了搖他的飯卡衝向窗口，重新打了一份大分量的爆炒肥腸，笑嘻嘻地放在他麵前。“這份也是你的哦。隻要你把這些吃完，我絕對不會去找顏晶的麻煩。”
    她笑得趕緊恬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相信眼前笑容甜蜜的小女生便是剛剛語氣狠厲的女霸王。
    呂麗麗和秦淑桐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中，顏晶總是不經意地往這邊瞟。她心不在焉地撥弄餐盤中的飯粒，問道：“親愛的，你看到了沒？顏如玉竟然當眾拉我家小樓的手，他是不是看上她了？”
    秦淑桐微微壓眉，敲了她一下，道：“別瞎說，她喜歡的人是上官老師，你沒看到她剛剛怒氣衝衝的樣子，說不定兩個人有什麼紛爭呢，你看那張桌上就他們兩個，小樓為什麼打了四五份飯菜？”
    呂麗麗吃了一口飯伸著脖子朝小樓的方向瞅了瞅，突然會心一笑：“小樓式惡作劇正在上演。”秦淑桐露出一股孺子可教也的神情，被呂麗麗在桌下輕輕踩了一腳，隨後，張開沾了一抹青綠的門齒，神秘兮兮地問他：“你說，顏如玉能吃得完四人份的飯菜麼？”
    正咬著油光光紅燒肉的秦淑桐隨意搖了搖劉海，看著自家寶貝不怕多事的樣子，道：“你到底是不是婁小樓的朋友，怎麼感覺你好像很想看她的笑話？”
    “不，我想看她一腳踢開顏如玉的樣子。說一句心裏話，我總覺得她碰到顏如玉之後，沒遇著一件好事。”呂麗麗說得振振有詞，秦淑桐稍稍回想了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如此，不由得又往那個方向瞄了瞄。
    呂麗麗暗暗歎了口氣，但願這一幕沒有落入上官老師的眼，她尊敬欽佩的老師，一起走過兩年的時光，都是眼睜睜看著對方成長的，她希望自己的喜愛的老師，應該遇著些美好的事，永遠做那個陽光幹淨的大男生，帶著他的一幫學生們肆意享受青春裏不可多得的喜與悲。
    然而她想多了，從婁小樓下教學樓的那一刻，他便隱在她的身後，她身上發生的所有細節，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上官徹選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與方晨對麵而坐，他的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婁小樓的一舉一動。
    方晨順著他略顯呆滯的目光看去，視線的盡頭，是滿臉堆笑的婁小樓，撐著腦袋端望顏玉的吃相，心中暗暗吃驚，回頭咳了兩下，默默道：“我說上官徹，你要是舍不得她就抓緊時間把她重新追回來，莫讓那廝奪走你的幸福。”
    上官徹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嘶啞：“沒用的，我和她已無路可走。”
    方晨戳了戳緊致的飯塊，不禁聯想，如果有一天他和他的寶貝女友顏晶之間，發生了如此嚴重的矛盾，自己該怎樣解決又能不失去心中的摯愛？
    這確實是個難題。
    自古三角關係最是難解，剪不斷，理還亂。
    “看有什麼用，趕緊吃飯啊。”方晨不知該怎麼安慰他，男人之間，這種尷尬的事情還是不要安慰的好，於是推了推上官徹紋絲未動的飯菜，好心提醒。
    “嗯。”上官徹慢手慢腳地反應過來，遲鈍地收回目光，食不知味，腦海中全是小小的身影。
    顏玉艱難地吃完第一份飯菜，飽腹感從他的胃裏傳遞到大腦，他猶豫地望著滿滿的肥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婁小樓，正對上對方監視的目光，隻見她挑了挑眉，語氣輕快地問：“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韭菜葉子嗎？你快點吃，菜冷了會帶著一股子土腥味，很影響食欲的。”
    完了擦擦嘴角，手往她麵前一攤，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吃完了，看著你吃飯太無聊，手機借我玩會。大庭廣眾之下，我總不能用我自己的手機吧，萬一其他的學生說起來，你校長的威望就落地上了。”
    顏玉痛苦地望著她的手，淺淺皺眉：“你也知道大庭廣眾之下？用你的和使我的有什麼分別，都是在校長眼皮子底下玩手機！”
    婁小樓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角，敲了敲空空如也的餐盤，無所謂道：“你不給也沒關係，反正今早方晨送了我一部新的蘋果機，你說顏晶的運氣咋這麼好，她哥哥願意替她賠罪，她的男友也願意下血本，嘖嘖，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哥哥和男朋友，方晨……我想我應該用點功夫把他挖到我身邊來。”
    顏玉毫無預兆地嗆飯，捂著嘴巴低頭咳得萬分辛苦，婁小樓努努嘴，無所謂地撥拉了下劉海，嗬嗬，還是有反應的嘛，聽說要撬他妹妹的男朋友，緊張成這樣子，看來平時很寵妹。
    “別鬧。”顏玉抽了幾張紙巾擦嘴，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婁小樓的麵前，自己悶頭喝了幾口湯。
    婁小樓意有韻味地看了他兩眼，拿起帶著他溫熱體溫的手機，指尖一劃，進入她要的遊戲應用。“嗬嗬，實力寵妹啊。你就不擔心我會食言麼？畢竟我從來不是好人。”
    顏玉震驚地抬頭，唇角一顫：“你，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幹什麼，而是你想幹什麼？如果你當真想替她道歉的話，最起碼有點物質上的表示吧？我就一大俗人，喜歡實實在在的東西，對口頭上的一句對不起不感冒，方晨隻是她的男友，舍得花一個多月的工資替她賠罪，你作為她嫡親的哥哥，難道不應該表示得更誠意一些麼？”婁小樓握著手機，另一個指頭不斷地在屏幕上畫圓圈，“至於這頓飯，我隻是說原諒你的不以為是，而不是原諒她。”
    如果顏玉早點和方晨碰麵的話，此刻就不會親身感受如此滑稽下不來台的一幕了，她已經看在兩個男人的麵子上不追究了，怎麼他們都不大相信她的話呢，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你好受？
    “你想要什麼，我買。”顏玉抿了抿唇，似是下定決心一般。
    他越是答應得幹脆，婁小樓的心裏越是不爽，少不得來一番冷嘲熱諷。她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手，意有所指道：“顏晶叫我一聲嫂子，你說我應該向你要點什麼？”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指有意無意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