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走吧。”顏玉微笑著提醒她，婁小樓點了點頭，拘謹地跟著，埋著頭腳步拖遝地前進，顏玉沒再說話，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開一米的距離緩緩走向食堂。
    進入食堂，嘈雜鼎沸的人聲裏，婁小樓止住腳步語氣薄涼地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
    她不想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交集，第六感告訴她，和這個人接觸，會帶給她無盡的麻煩，而現在的她，隻想沉下心來好好複習功課，爭取高考的時候能提上一點分數，然後到好一點的大學裏學個好的專業，像宋青那樣做個獨立的女性，活出漂亮的人生。
    “一邊吃一邊說，總不能就站在過道上說話吧？”顏玉微微俯身，壓低語氣。
    婁小樓固執地不肯挪步，各個打飯窗口排起條條長龍，喧嘩的聲音吵得她頭疼。
    顏玉匆匆看了眼教職工窗口，指了個空位置對她說：“這樣吧，你在這等著，我去打飯。”
    婁小樓眼睛閉了一下，心中叫苦，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有什麼事不能說，非得跑到食堂？忽而，她轉念一想，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有那麼多人看著，那些個暗戀他的人肯定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已經沒有退縮的路，既然他不怕丟人現眼，那麼，就別怪她不客氣了。於是她清了清嗓子，抬腳跟上，將他摁在一旁的空位上，凝笑道：“這多不好意思，你比我年長，這種小事我來就行了，你想吃什麼菜，葷的素的？”
    列在長龍中的呂麗麗抓著秦淑桐的手目瞪口呆，她努了努嘴，道：“你說，小樓她是不是病了？”
    “不知道，不過剛剛她好像很排斥他，不知路上發生什麼事，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有了變化。”秦淑桐望著彎腰與顏玉親密交談的婁小樓判斷道。
    婁小樓的手勁很大，顏玉不設防，一屁股坐在座椅上，他甚至來不及反應，耳畔傳來她甜膩的聲音：“喏，我去打飯，作為條件，當然是你請客，是不是該交出你的飯卡？”
    顏玉定睛一瞧，發現婁小樓笑眯眯的眼，以及白皙的手心，纏綿著清晰的掌紋，此刻的顏玉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呆呆地掏出飯卡放在她的手中，等到那個身影排在教職工的隊尾，他才如夢初醒。交出？顏玉回身看了看晃著身子看窗口情況的婁小樓，低頭思忖，這樣的話，也隻有她能說得出口了。
    排在教職工隊列的婁小樓，身後很快站了幾位老師，她覺得排隊太無聊，當其他的學生捧著課本分秒必爭地背單詞記公式時，婁小樓選擇玩遊戲，當然，隻是休閑的小遊戲，打發時間而已。
    正當她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站她前麵的前班主任回頭一看，好家夥，竟然是婁小樓，心裏頓時不爽，往前挪了挪，沒曾想，這一細微的動作被婁小樓發現了，她抬頭正好看到對方鄙夷的目光。
    婁小樓尷尬地笑了笑，這一笑，看在前班主任的眼裏，就是對自己的諷刺，一顆不平衡的心開始躁動，於是她傲嬌地看著身後的人，故作好心提醒道：“婁小樓，你是不是站錯隊了？”
    “沒有。”婁小樓覺察到對方的不善，關了手機，眼睛一眯，透出危險的目光。
    “這裏是教職工窗口，你應該去排別的隊。”
    “我要是不去呢？我在哪打飯跟你有什麼關係，前班主任？”婁小樓危險地盯著她，吸引身旁一些好奇的眼睛。
    窗口越來近，等到婁小樓的時候，她一下子點了四份葷素搭配的飯菜，打飯的阿姨當時就不樂意了，她一開始就覺得她麵生，誰知道她還一下子打四份，看那小身板也不可能吃那麼多，怎麼看都是學生不守規矩亂插隊，於是她握著長勺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道：“你一個人打四份，能吃得完嗎？”
    “吃不吃得完用不著你管，我花了錢，買的又不是你做的飯菜，你擔心個什麼勁？”婁小樓窩火地瞥了她一眼，捏著飯卡在窗口的台麵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
    這位更年期的阿姨大約從沒受過學生的這般氣，立馬垮了臉色，勺子一放，小眼睛一瞪，道：“嘿，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今兒我就不打你的飯，自覺站到學生隊去。”
    婁小樓見了，無名之火猛躥，大力地將飯卡拍在窗台上，擼起袖子，狠厲地看著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學生了？我臉上貼標簽了嗎？教職工的家屬難道要排學生隊？今天的飯菜你到底打不打，後麵還有很多教職工排著隊等晚飯，你想鬧事嗎？”
    “嗬，我打飯也好幾年了，你誆我沒用。”大媽不甘示弱，抬著頭紋絲不動。
    隔壁的隊伍紛紛側目，正抬頭尋人的顏玉聽聞前方的爭吵，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她惹了麻煩？心裏想著，腿腳早邁了出去，正好看到伶牙俐齒的婁小樓與麵紅耳赤的大媽對峙，他上前一步，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大媽看到學校的最高領導，立即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一手緊緊地握著勺子，另一手取了一張不鏽鋼餐盤，笑容可掬道：“沒事沒事，校長今天吃什麼？”
    婁小樓瞅了他一眼，朝他身邊靠了靠，麵色不善地看向假笑的大媽，道：“我點的正是他吃的，所以，你到底打不打？”
    大媽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顏玉，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後，臉色大變，婁小樓抱著雙臂陰測測地對大媽道：“以後，我再來這個窗口，你還拒絕嗎？”
    “對不起，對不起，怪我眼拙，沒能認出你是校長的家人，以後不會，萬萬不會這麼無理。”大媽手抖地盛滿四個餐盤，婁小樓嫌她給的菜分量不足，故意道：“你手有病嗎，抖什麼抖？趕緊給我多加點菜。”
    大媽唯唯諾諾地每樣加足了量，盛到第四份的時候，顏玉忍不住問婁小樓：“你怎麼一下子點這麼多，根本吃不完啊。”
    婁小樓嘿嘿一笑，塞了兩盤在他手中，自己端了兩盤，錯開人群往前走。“你是男人耶，這三份都是給你的，算她識相，給了你足夠的豬大腸，壯陽補腎，對你絕好。”
    “我，我不吃內髒。”顏玉痛苦地望著堆得小山高的大腸，冷汗涔涔，她剛才提出去打飯的時候，他便心有不安，總覺得她的轉變太過突然，果然啊，這心機專門用來對付他的，給他找不痛快，難道是因為與顏晶的那番爭吵麼？
    婁小樓絲毫沒考慮過他的忌諱，況且先前她問他吃葷還是素的時，他並沒有回答。此時，為了整他，眼珠轉了一圈，笑嗬嗬地將他望著，柔和的目光照得他一陣心亂。“乖啦，凡事總有第一次的嘛，我以前不喜歡吃榴蓮，現在聞到榴蓮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你一定會愛上它的。”
    顏玉皺著眉閉著眼睛挑了一塊肥腸放在口中，幹澀地咀嚼，每當他想到這腸子裏裝的是豬屎時，他仿佛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豬糞味，從而影響他的食欲，他忍不住想吐，婁小樓及時地捂住他的嘴，仍是牲畜無害的笑：“不能浪費食材。這裏還有兩份哦，你要是不吃的話，以後休想借各種理由找我。”
    痛苦咀嚼的顏玉突然嗆了一口，忍不住吐掉口中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望著婁小樓，底氣不足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婁小樓沉著臉，不聲不語。
    顏玉見狀，立馬挑了兩塊滑膩膩的肥腸放入口中，假裝很好吃的樣子。“我吃，我全部吃完，你別生氣。”
    婁小樓心裏笑成了抖動的篩糠，但表麵上仍裝著一副冰山臉。
    “我很生氣。”
    顏玉心中一緊，生怕她一拍桌子走人，討好地大口吃菜，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一隻獲得美食的小狗，恨不得口中全塞著食物。婁小樓忍不住一拍桌子，笑得嗆了一口口水，咳得她滿臉通紅。顏玉不放心地遞了張紙巾給她，婁小樓接過紙巾捂嘴又咳了一陣，終於止住，指著他吃飯的樣子道：“三份全都要吃完哦。”
    “好。”顏玉點了點頭，心中痛苦不已，三份吃下肚，他非得撐死了不可，婁小樓啊婁小樓，你果然是個磨人精麼？似乎麵對她的任何要求，哪怕無理取鬧，他基本選擇妥協。
    “顏晶對你有這麼好麼？”婁小樓撕了一口雞腿上的肉，興致勃勃地問他。
    強迫別人吃不喜歡的食物，是對他好麼？顏玉很懷疑婁小樓故意使然，肥腸，韭菜，苦瓜，都是他平常最不愛吃的，而它們好像商量好似的出現在他的餐盤中，可能是巧合嗎？
    顏玉苦笑了下，他的妹妹人前嬌滴滴的，軟萌可愛，家裏簡直是個邋遢的流浪少女，粗聲粗氣的，從不收拾，甚至，有時候穿過的文胸也隨手亂扔，總要母親跟著撿她的內衣褲。
    “不好不壞，一般般吧。”顏玉強迫自己展開心情吃一口味大的韭菜和一口苦澀的苦瓜，再淺淺地咬一口雞肉過過嘴，不然，太他媽難下咽了，簡直比藥還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