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父母同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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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小樓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豎著耳朵聽動靜,她摸不到自己的手機,想起扔在課桌的包裏,要是手機在身邊,還可以聽聽歌排解排解情緒。聽不到婁重的聲音還好,一聽到忍不住發火,一發火,腦子就痛,劇烈的痛,痛得她想打人,婁重隻好當個輕手輕腳的啞巴,照鏡子的時候心裏窩著重重的火。
婁小樓心裏記著三個電話號碼,一個是趙小刀的號碼,另外兩個是她剛剛背在腦子裏的,一個是顏玉的,一個是上官徹的,她趁護士幫她量血壓的時候,請護士借了一部手機撥通上官徹的號碼,她在電話中讓他下班有空的時候將她的捎來。
手機很快送到醫院,比婁小樓預想得早了一個白天,顏玉悄無聲息地將手機放在她的手上,婁小樓的眼睛閃了閃,臉上露出笑容:“上官老師,你怎麼現在就來了?上午沒課嗎?”
“上官老師有課自然來不了的,我替他來看看你。”顏玉的聲音暖暖的,婁小樓覺得自己飄上了雲層,自由自在。
“顏如玉?你今天不忙嗎?你的傷怎樣了?”這個傻姑娘,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嚴重,還有心關心別人。
“小樓,你現在什麼感覺?”
“看不見東西,頭疼。嗚嗚,萬能的顏校長,你告訴我,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的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對了,你幫我看看,這裏有沒有個長相跟我有幾分相似的中年老頭?”
顏玉環視一周,目光在婁重的嚴嚴實實的臉上停了停,道:“沒有,你放心吧,你出了點意外,受了傷,會好起來的。”
“那就好,最討厭那個男人,這兩天跟著蒼蠅似的在我身旁嗡嗡嗡。顏如玉,我之前睡著的時候夢到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現在我跟前,可惜我看不到你,唔,你有沒有帶吃的,我肚子餓得咕咕叫。”婁小樓揉了揉幹癟的肚子,可憐兮兮地對著他,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卻一點都不顯得呆滯,這個女孩一如他初見的那樣,嘰嘰喳喳個不停。
顏玉見她還算活潑,終於緩了口氣,解開袋子,拿了一杯酸奶給她,道:“兩杯酸奶,一塊三明治,幾枚蘋果,一串香蕉,外加你的早餐,上官老師說你喜愛這些,我便幫他給你帶了來,還有你的背包。”
婁重默默地站在陽台望著兩個有說有笑交談甚歡的人,心中非常失落,他的女兒跟誰都熱情,隻對他和他的前妻冷漠。
顏玉見到婁重的第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對他的好感度為零,他聽過很多父親打子女的案列,以教育的名義將自己的女兒打成中度腦震蕩外加視神經損傷的有身份有學識的父親,他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果真的關愛子女,不會下此狠手,也不會如此失手,所以他,他進門的時候隻是跟他點了點頭,來個泛泛的目光交流。
“嗚,是我喜歡的草莓味道,謝謝你。”婁小樓舉著杯子,露出她的標誌性的小虎牙。
“喜歡就多吃些,養好身體,一定要聽醫生的話,我和上官老師輪流來看你。”
婁小樓喝酸奶的動作頓了一下,推了推手機,道:“你現在要走了嗎?那你幫我手機裏的音樂打開,我想聽歌打發打發時間,給我挑些好聽的。”
“好。”他便挑了些舒緩的他平時愛聽的歌。
回去的路上,他很慶幸刪了她手機裏的他的照片,當上官徹提到婁小樓告訴她的父親稱呼那個穿卡通裙的男子為老公,親愛的,小寶貝的時候,他大吃一驚,又有點不可名狀的情緒,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膽大話潑辣的姑娘。
上官徹心神不寧地排著他的課,如果說他對婁小樓過於包容是因為私心的話,那麼顏玉對她的是什麼心態?他聽到她出事的第一時間不是了解經過,而是前去探望,似乎有點……不像一個校長的作風。上官徹甩了甩頭,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婁小樓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吵著鬧著要下床活動,醫生說她至少在床上休息一周,婁重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點起婁小樓的怒火,免不了一陣口舌之戰。
茫茫大眾沒有誰對黑暗抱著憧憬的念頭,如果天生是個瞎子,沒見過塵世的繁華,便也沒了念想,活在自己的想象中,雖然渴望光明,但不至於歇斯底裏地無法接受,而對原本見識過五彩繽紛世界的人突然失明,並且不知能否再見光明的人來說,這簡直比直麵死亡更加殘酷,婁小樓隻是在眼睛初現失光端倪時,抱著上官徹不知所措,躺在病床上的這三天裏,伴著一陣強一陣弱的頭疼,她在其他正常的時間裏,想了很多事,她將自己一十八年的人生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自己為了不相幹的人,浪費了自己大好的最肆意珍貴的青春。
如果,她的眼睛永遠看不見光明,她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人生漫漫,何處是盡頭?
婁小樓緩慢地直起腰身,瘦瘦的腳丫試探尋找地上的拖鞋,一隻腳尋到目標,她的嘴角揚了揚,腳慢慢地伸入鞋子,她站了起來,雙手往前試探,她想,如果她的眼睛永遠失明,她應該提前鍛煉適應盲人的生活,一雙無光的眼睛太醜了,等上官徹下次來看她時,麻煩他給她買副墨鏡。她想象著自己戴上墨鏡的樣子,小小的臉配上大大的墨鏡,應該很潮很有範,隻是可惜以前沒有嚐試而無法見識真正的視覺效果。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邁步,一步,兩步,雙手不斷地四處劃拉,如果碰到障礙物,她可以轉移方向,而不被障礙物絆倒,她摸到一個結實的身子,著一件西裝,她下意識地縮回手。“婁重?”
“小樓,你要做什麼?”
“眼睛瞎了,還能做什麼?像我這麼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家寡人,即便是死了也沒有人心疼,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婁小樓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十分生氣,緊接著頭幾乎炸裂。她痛苦地抱著頭往記憶中的方向倒退,倒在硬邦邦的病床上。
婁重上前扶著她,道:“你乖乖躺著,過些天會好的。”到底會不會好,他心裏也沒底。
婁小樓不作聲,摸到手機自己搗鼓了一陣,竟開了音樂,她找到放在枕頭右邊的耳機塞入耳中,將他的聲音阻隔在耳膜之外。
婁小樓恍惚中聽到有吵架聲,甚至還有打鬥,更稀奇的是,她竟然聽到宋青的叫罵,她有些疑惑,那樣一個穿名牌衣服挎名貴包包噴濃重香水的女人會出現在醫院裏?究竟是什麼風把那兩個如仇敵一般的人吹到一起?
宋青嘶吼:“婁重,你個禽獸不如的混蛋,你把我女兒弄成什麼樣了?小樓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
看起來是位很愛護孩子的母親哎,婁小樓心下發笑,這麼仁慈的母親,從未陪她吃過一頓早飯,從未給她開過一次家長會,從未溫情脈脈地囑咐她:“小樓,出門記得帶傘。”她想要的所有的溫暖全部由年邁的姥姥給予,而她的父母負責生而不養,風光瀟灑地出現在各種正式場合,做別人眼中最恣意的上層人士。
“你幹的好事我全都知道了,你竟然瞞著我,小樓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敢瞞著我,婁重,你不愛她就別回來,你憑什麼對她動手,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從來沒舍得動她一根汗毛。”
“我不是……是一時失手。”婁重的聲音低沉,他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全然沒了人前的威嚴與聲勢。婁小樓小時候經常見到他們吵架,每次都以婁重的失敗告終,宋青的嗓音非常尖細,她的河東嘶吼令他肝膽失色,在她麵前,他從來沒贏過。
宋青的潑辣是出了名的,婁小樓覺得自己的性格大半繼承了她的。從二人斷斷續續的爭吵中,婁小樓得到一個清晰的線索,她的眼睛,她所謂意外受的傷不過是婁重的失手,嗬嗬,失手將她打成瞎子,好猖狂的借口!婁小樓對他的恨意更甚了一層,她發誓,她現在所受的罪一定要他償債。
一股香水味鑽入她的鼻尖,混著消毒水的味道,非常古怪。宋青雙手握著婁小樓的手,拖著鼻音哽咽:“小樓,對不起,媽媽來遲了。”
婁小樓嘿嘿笑了兩聲,客氣地抽手。“宋青,你是在哭嗎?我以為我死了也沒人替我哭,想著就算是死也要找個偏僻的地方,死得幹淨利索,屍首喂那天上的鳥,地上的蟲蟻走獸,聽到你這兩聲抽泣,我又不想死了。”
“小樓,別說傻話,啊!”宋青再次握著她的手,以示一個母親的親近,可是她說出來的話卻叫她這做母親的心頭一絞。
婁小樓毫不客氣地縮手,冷聲道:“我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你別靠我太近,我容易起雞皮疙瘩。”她真的很討厭那雙柔嫩的手,明明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皮膚卻像個少女般光滑,不用想也知道她究竟耗費多少費用花在保養上,再想到她那身行頭,更讓婁小樓加固對她的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