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昝鵬微微對史術清一鞠躬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了教室，他隻環視了周圍一部分的人，就像知道了所有人的想法一樣，選擇了漠視，徑直朝我走來小聲說：“譚耀文說他喜歡你，所以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哼哼！”我握緊拳頭，已經站起來的身體被小花冷酷一把抱住，我們不是親人嗎，喜歡真的比親人更重要嗎？
    “冷靜。”小花冷酷小聲在我耳邊耶語，卻平複不了我已經想殺人的心，有人說空間是由經緯構成的，我想我的經緯已經亂點，仿若置身於虛幻，那些被我重視的人開始遠離。
    “昊齊你想幹什麼？”
    史術清似乎也察覺到我的舉動驚的趕緊走下講台，可是事情怎麼可能被一個中年婦女所控製，我還是給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昝鵬一拳，都能聽到他的額骨疼的作響，可是他依然屹立不倒，捂著被打的地方笑的像個傻子。
    “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了，又想帶著你的那點小心思做壞事了是嗎？”
    “行了。”
    小花冷酷捂住我的嘴，拚命把我往座位上按，但今天的我屬牛，力氣大的小花冷酷加夕暮飛兩個人都扼不住，最後還是絲絲一巴掌起了效果，我捂著臉想一巴掌還回去，可是絲絲沒錯他是在幫我，就是這樣的幫助太過武斷，讓我疼的不隻是臉還有心。終於我甩開眾人，用力抱住被我打腫臉的人哭的泣不成聲，大男人哭起來很醜，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男人的自尊威望被我當成了狗屁，哭吧，哭吧！眼淚不但能遮擋視線還能蒙蔽心。
    “大耗子我又被我爸媽打了。”
    小昝鵬撩開袖子和褲腿，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還結了疤，看得人觸目驚心，就像一個摔碎後重新拚接起來的瓷娃娃，怎麼粘合都有裂縫。我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為別人哭，五歲最深的烙印，沒有這個更刻骨銘心，所以我一直選擇忘記，忘記那段美好而又不完美的時光。
    “我媽也打我了，你看我身上也有傷。”
    我撩起袖子，這是我媽今早擰我留下的，因為以前被打的傷全都消失了，我隻能拿這個安慰他，那時我從來沒有那樣憎恨過我的母親，為什麼你那麼會打我，傷都會自己好起來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要我拿什麼讓眼前的人笑？
    昝鵬見我哭，卻慢慢笑了起來，我罵他沒良心之類的話，他卻說：“過了一個小時了，不疼了，等結了疤就會好。”
    “這次你爸媽為什麼打你？”
    昝鵬小腦瓜轉了轉，雙手還摸著我手上的紅印，“我媽說我爸在外麵有人，所以就打起來了，我想去把他們拉開，結果被他們合起來一塊揍了，我媽還罵我賤種，我爸也打我。”
    我擦了擦眼淚說：“以後他們打架你躲遠點，大人力氣大，你力氣小，我爸媽打架我都從不去把拉他們，我會去叫我爺爺奶奶。”
    “我沒有爺爺奶奶。”
    小昝鵬又低下頭，讓人心痛的低頭。
    “我爸和我媽去你們家了，應該不會打起來了，我們去我們的秘密基地吧！那裏有上次沒用完的創可貼，還有小耗子，他聽說你又被打了，就回家偷了他爸釀的藥酒，聽他說可以消毒。”
    小昝鵬連忙擺手，“不敢太疼了，麻麻的，比我爸我媽打更疼。”
    “沒事，”我拍拍胸口大言不慚的說：“我也陪你擦，你看我手上的紅印子也要消毒，這樣才好的快。”
    “那好吧。”
    我們倆個人高高興興地往山上跑，今天太陽不大，連虛汗都不出就看到了山腰給我們招手的小花冷酷，顯然他已經早早的到了。我們的秘密基地是個隻有小孩子能轉進去的山洞，裏麵可以容納5到6個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小孩，裏麵空蕩蕩的，沒有家具，沒有發脾氣的大人，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隻有幾根從家裏偷出來的蠟燭和一匣火柴，對小小的我們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好像第二個家，可惜因為地震已經消失了，我哭了，因為家沒了。
    “疼。”
    小昝鵬疼的齜牙咧嘴，但還是忍著，活像個勇士，被一群古怪的大人逼出來的勇士，我當時就知道，這點我很幸運，因為我爸媽永遠不會這樣打我，隻要我聽話，根本不用擔心皮肉之苦。
    “我慢慢抹，你疼就叫出來。”
    小花冷酷很認真的塗抹，每一個地方都沒有錯過，我也想去幫忙，可小花冷酷很不耐煩的將我推開，這樣細致的活，他知道我做不來，我隻能安靜的看著，大氣都不敢出，好像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痛，可是眼淚已經沒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那種疼徹心扉，還好又一個小時後小昝鵬的傷不疼了開始好了，我們也跟著好了。
    “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我說。
    “好，誰要是敢欺負你們，我就替你們報仇。”小昝鵬說。
    “我隻想我們都好好的，可以打別人，但一定不能被別人打。”小花冷酷說。
    我當著全班同學扯他的衣服，想看看那些疤痕是否又添了新朋友，可是對方如閃電般握緊我的手，輕輕的搖頭。
    再也克製不住了，眼淚和鼻涕混合著他手中傳過來的溫度，如瀑布一瀉千裏，腦子裏都是那些不該有的畫麵，他爸踹他，他媽給他耳光，我想我是停不下了，隻想更用力的抱住眼前的人。
    “別哭了，你看不疼了。”
    他挽起袖子，結實的手臂隻有很久以前留下的疤痕，可是比他走的時候多了很多，都是些我沒見過的印記，我都錯過了什麼？
    “他們早就不打我了，我也已經長大了，就是你好像沒長大。”
    “那為什麼不撩開衣服？”
    我抽泣了兩聲，眼淚說沒就沒了。
    “這人多，晚上一塊洗澡，你給我擦背，我給你看。”
    他用哄孩子的語氣讓我又開始泉流湧動，不知怎麼的今晚還刹不住車了，我這個男人變的委屈了，比個女人還女人。
    “行了啊！你看我的衣服。”
    我抬頭一看，被我哭濕了一大塊，好吧！索性再讓我擦擦，反正明天也要換，髒點就髒點吧！
    “NO，Itiscrazy。”
    “假洋鬼子，中文都說不利索，還敢講英文。”
    昝鵬也索性把外套脫了，裏麵穿的白背心讓他看起來很健壯，班裏頓時一陣“哇，好帥。”我這才意識到什麼，轉過身就是史術清的臉，她狠的牙癢癢，我可是在她眼皮底下打人，這幾乎就像光天化日下殺人，一定是死罪。
    “明天讓你家長來，現在出去洗洗，大小夥子還哭個沒完沒了了，他又沒動手，真是。”
    請家長！我趕緊把剩餘的眼屎擦幹，“能不請嗎？我知道錯了。”
    “你這麼一鬧就是半節課，也就是20分鍾，一個人就是20分鍾，56個人你算算是多少分鍾，能不請家長嗎？”
    又來！又是那句可以把時間乘起來的方法，要是時間真能乘起來，那100歲就是小孩子了，就不會有老妖精這樣的話，所以20分鍾我勉強還的起，1120分鍾你讓我怎麼還，我不在昝鵬身邊的這幾年你讓我怎麼還，如果都乘起來，我幾輩子都還不完。
    “史老師這件事原因在我，我和昊齊願意用任何方式彌補我們的過錯。”
    史術清看了我們半天才說：“那好吧！掃廁所一周，另外課改考試必須比上次月考成績進步10名以上，不然都請家長。”
    “昝鵬剛來，沒他上次月考成績。”
    我傻乎乎的說完就挨了夕暮飛一後腦勺，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牙縫裏慢慢吐出幾個字，“你能不能閉嘴”
    “那就看是不是名次靠前了，靠後就請家長。”
    “那就好。”我大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史術清通人情了也不壞，而且我覺得長的帥的人成績應該都會很好吧！
    “好什麼，你能前進10名嗎？”
    小花冷酷的醍醐灌頂當頭棒喝直接把我腦幹打腫，是啊！光顧著關心別人忘了自己才是最有問題的那個，我們這個班可是快班，排著我前麵的人都磨刀霍霍，排在我後邊的人都奮力直追，能保住當下的名次就不錯了，哪還能上漲？
    班裏又恢複了平靜，好像整個班的學習勁頭還高漲了許多，大家都拚命的看書做題，靠！用得著這樣嗎？就讓我進個10名你們又不會怎麼吃虧，用得著因為我拚死拚活嗎？其實我知道原因，因為一場鬧劇，大家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自然有了學習勁頭，可是我不但沒有，還把唯一那點信念全耗光了。
    “還在想什麼？快考試了，你能不能靜下來？不給我惹麻煩。”
    “我又給你惹什麼麻煩了？要你管。”
    小花冷酷嘖了一聲，拿起手裏的練習冊敲了下我的腦袋，“從今天起，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我布置的所有題都必須做完，錯一道就要挨我一下。”
    “愛你一下？”
    我沒有等到答案，本想蹭著今晚豁出去算了，已經哭的不要臉，就再厚著臉皮表個白，可是小花冷酷紅著臉身體很僵，一瞬間我覺得對他不公平，我的喜歡不能強加給他，他隻把我當朋友，如果我逾越了可能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愛不愛的都無所謂了，人在身邊就好。
    “從哪開始？煩。”
    他又用書打我了一下，打開我的練習冊說：“從這開始。”
    我捂著頭，等待死神的來臨。
    因為上高二的原因，我們要學習到10點，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還要搶著去澡堂子，我們學校的澡堂子是單人間，男女都可以用，就在我們男生宿舍樓後邊，所以女生會在洗澡間把自己整理好了再出來，搞得洗澡的時間都被她們用光了，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分批洗，中午高三，下午高二，晚上高一，但今晚必須例外，我想看昝鵬身上的傷。
    一打鈴我就拉著昝鵬往外跑，生怕落了後，結果就被伸長手的小花冷酷抓住了後衣領子，斜視我的眼睛能噴火。
    “幹什麼去？”
    “洗澡。”
    “高一比我們早半個小時下課，你覺得有希望嗎？”
    我怎麼把這事忘了？但還是不服氣的說：“那也要去碰碰運氣，沒準有位置了？”
    “你就這麼想和我一起洗澡？”
    我拉著昝鵬的手用力點頭，我很想非常想，我希望你比誰都過的好，我已經很幸福了，如果可以我願意把多餘的福氣給你。
    “那好吧！我們可以互相擦背。”
    我撇開小花冷酷的手，就高興和昝鵬往教室外走，本想和他勾肩搭背，卻發現這個動作對我很吃力，舉了半天的手也沒攬過他的肩，搞得我很沒麵子，正想放棄算了，就這麼並肩走也不代表不是好朋友，他就大手把我攬了過去，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我也和昝鵬勾肩搭背的照過照片，但那張照片了，怎麼隻剩我和小花冷酷的了？回家一定要問我媽，這種神秘的事情我媽一定知道。
    “你們這是去哪？”
    “你不是在二樓嗎，怎麼老往我們三樓跑？”我說。
    樓梯口的譚耀文還沒爬完最後一步台階，就那麼傻裏傻氣仰頭看著我們，他剪的平頭和隱隱約約的抬頭紋更讓我覺得他像個剛從地裏回來的傻漢子，而且眼睛裏的疑惑被走廊裏的燈照的亮閃閃的，是女生心動的那種，男生喜歡結交的那種。
    “我們去洗澡。”昝鵬說。
    “洗澡，洗操幹什麼？”
    “廢話。”我說。
    我和昝鵬不耐煩的穿過他，可惜昝鵬回頭看了一眼，這樣會顯的不高貴不傲氣，是放不下的輸家，於是我擺正他的頭說：“看前麵。”
    昝鵬揉了一把我的頭發，這個動作果然還是隻能小花冷酷做，我退了一步，即使昝鵬都不可以。
    “你和譚耀文怎麼認識的？”我八卦兮兮的問。
    “等會兒告訴你，你看後麵。”
    我側身看後麵，夕暮飛正豎著耳朵聽我們講話，神情肅穆的連身旁的漢姐都冷落了，當然對方也正顧著和絲絲商量明天的早飯午飯還有晚飯，而我最關心的小花冷酷正和譚耀文說什麼，仔細一聽居然是關於籃球，真希望老天爺也能賜我一個喜歡打籃球的愛好。
    “那你這幾年過的好嗎？”
    “都待會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當然你也要告訴我，你這幾年發生的事，如果有關於小耗子的事，你可以直接跳過，我不想聽他的，他就是個林妹妹，什麼事都喜歡異想天開，都喜歡故作深沉，就拿他父母的事說吧，”昝鵬說道這稍稍停頓了一下，“他父母的事，太執著了，上一輩人都放下說不愛了，他還矯情的跟什麼似的，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嗯，就是個林妹妹，說的太對了，我勸他了不下百次，他才肯聽我的願意放下，同意幺爸和我小姨結婚。”
    昝鵬如夜風般微笑，“是嗎？原來是你的功勞，看來他隻聽你的。”
    “怎麼可能？是幺爸和我小姨燃燒的愛情打動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昝鵬不顧形象的捂著肚子開懷大笑，“那齊叔和你小姨這把火夠厲害，把那坨萬年冰塊都給融化了。”
    “有那麼好笑嗎？”我拍著他的後背說。
    “他怎麼了？”夕暮飛扶起直不起腰的昝鵬，結果對方的感染力太強，他自己也莫名的笑起來，“不是，你小子在笑什麼，有那麼好笑麼？”
    “沒什麼，大耗子我們快去洗澡吧！”昝鵬直起身，嘴角還在隱隱抽動。
    莎士比亞曾經說：“時光，憑你多狠，我的愛在我詩裏將萬古長青。”昝鵬和小花冷酷就像我的詩在我愛的河流裏永不枯竭，時間真的把我們分割的太久了，記憶都開始不清晰，隻有感情還在，小時候打好的基礎注定永遠牢不可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