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撲通”一聲，馬車也停了，香草忍著身上的雞皮疙瘩掀簾一看，原來是拓跋銳從馬上摔了下去，正滿臉通紅的坐在地上，看到香草看來，還保持著呆滯的表情，香草莫名覺得他這個樣子可愛極了，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笑得雙肩抖動，花枝亂顫。一直沒有說過話，努力當個透明人的車夫也低著頭，盡力不發出聲音的悶笑，這個車夫也算是個熟人，花家派來的，幫寧玉珠置辦過棺木衣服的孫振，他一路上都不怎麼說話，致力於當個透明人。
    歸塵瓷白的臉紅得快要滴血，肩上扛著一顆推不走的腦袋，他抬手扶著額頭，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
    幾人一路安安穩穩的到了扶風城，林飛羽沒有再出現過，歸塵站在客棧的窗前，手扶著窗棱，輕輕的歎了口氣。
    餘樂走到他身後，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小聲道：“塵塵你怎麼了？還在想林飛羽的事嗎？”
    歸塵收回手握住餘樂放在他腰間的手，道：“惜元又睡了嗎？”
    餘樂歎氣道：“是啊，自從見過林飛羽之後，小元元就總是沉睡，清醒的時候很少，我感覺他是心軟了，放心不下林飛羽，又不知道怎麼麵對，隻能睡覺了。”
    歸塵道：“我隻怕林飛羽如果真的死了，惜元知道後會後悔。”
    餘樂道：“你能救他的，是嗎？”
    歸塵苦笑了一聲道：“醫者醫身難醫心，再高明的醫者，也救不了一個求死的人，那林將軍的心已死，就算此次我出手救了他，也是命不久長。”
    餘樂悶悶道：“我不明白，林飛羽既然這麼愛小元元，為什麼不肯相信他？”
    歸塵歎道：“愛與信任是兩回事，惜元的出身，是他一輩子也甩不掉的汙點，正是因為深愛，才更加難以忍受。”
    餘樂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告訴惜元這件事，林飛羽如果活得好好的，我們大可以把惜元藏起來，惜元也會跟他不到黃泉不相見，可無論如何，惜元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的，不隻是因為他是惜元的愛人，也是因為他們之間還有恩情在，可如果惜元忍不住露了麵，以後隻怕就再也擺脫不了林飛羽了，難道還要把之前的悲劇再重走一遍？這真是一個死循環，這個林飛羽，好好呆在盛京當他的王爺不好嗎？非要跑到惜元麵前來吐血，吃定了惜元心軟嗎？”
    歸塵回過身，用一根細長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無奈道：“他以為惜元死了的。”
    餘樂摸了摸腦門，想了想道：“也是，那個林飛羽一看就不會那麼多套路，唉，說真的，就事論事，林飛羽這個人，如果就這樣死了還真是可惜了，他好歹也是個英雄，一個用兵如神的一代戰神，為了護衛國土而血戰沙場，保護了多少百姓，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也應該轟轟烈烈的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悄無聲息的死在病床上。”
    歸塵拉著他的手到床邊坐下，拍了拍他的手道：“我猜想，林飛羽少年參軍，常年征戰，伴隨著赫赫戰功來到他身上的，隻怕是一身的暗傷，他武功高強，是盛世第一猛將，人又年輕，所以外表看不出異常，然而他親眼目睹了惜元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一旦心脈受損，隱藏於內的暗傷一定會全部爆發，怕是難以複原，便是沒有這次的事，他也撐不了多少年。”
    餘樂撅嘴道：“塵塵你說，如果惜元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麼？”
    歸塵道：“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小魚，你口口聲聲說惜元心軟，其實你的心才是最柔軟的，可這種事情，我們不能替惜元拿主意，還是要看他自己。”
    餘樂把頭紮進他的懷裏道：“嗯，這件事，我們應該跟惜元明說，讓他自己決定怎麼做，免得他將來後悔，沒有後悔藥吃，畢竟人要是死了，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歸塵點了點頭。
    餘樂眨了眨眼睛，又問道：“那兩人還在跟著我們嗎？”
    歸塵又點了點頭。
    餘樂張大眼睛道：“那我們剛才說的話豈不是讓他們聽了去？！”
    歸塵無奈道：“他們應該有所顧忌，離得很遠，聽不到我們說話的。”
    餘樂嘻嘻一笑，撲到歸塵身上道：“我男神最棒啦，他們肯定是顧忌你這個內功高手，才不敢靠近的，不過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他們打算跟多久啊？”
    歸塵俊麵微紅，輕咳了一聲才道：“他們聽到這樣的事情，難以置信也是人之常情，他們與惜元有舊，其中一個還是惜元與拓跋的把兄弟，總不好出麵斥離，想跟就讓他們跟著吧，正好惜元沉睡，他們也看不出端倪，一切要等惜元醒來再拿主意。”
    ***
    他們沒有回穀，在扶風城的客棧中等待步惜元醒來，可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月有餘，等得香草和拓跋銳都著了慌，步惜元才在意識之海中被餘樂喚醒。
    餘樂見他睜開眼睛，誇張的拍了拍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道：“哥們兒你可終於醒了，你要是再不醒，香草就要哭給我看啦。”
    步惜元微微笑了一下，輕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餘樂豎起一根手指道：“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了你造嗎？我們還以為你不想醒來了，我最近天天在這施展魔音穿耳神功，你也能睡得著。”他豎起大姆指道：“兄弟，一個字，牛！”
    步惜元微蹙著眉頭道：“這麼久？”
    餘樂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道：“算啦哥們兒，醒來就好，醒了就出去活動活動，你都要生鏽啦！”
    步惜元道：“我在這裏也很好，你何不出去見見歸塵？對了，我睡了這麼久，我們可回穀了麼？”
    餘樂老臉一紅道：“沒，我們在扶風城的客棧裏，歸塵說，要多給香草和拓跋留些相處的時間，就沒急著回去，我跟塵塵都老夫老妻的了，沒必要天天粘在一起，你睡了這麼久，總要出去安安香草妹子和拓跋兄弟的心。”
    步惜元這才點了點頭，又道：“怎麼？終於對拓跋改觀了？以前可沒聽過你叫他兄弟。”
    餘樂板著臉道：“小元元，看破不說破，這是做人的美德，你說話這麼直，很容易沒有朋友的。”
    步惜元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真正的笑意，道：“好啦，是我不好，不過日久見人心，拓跋的為人，我是有信心的，你之前不相信他，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他。”
    餘樂正經不過三秒，板著的表情破功，他嘻嘻笑著，揉了揉腮幫道：“的確，這人倒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對香草也千依百順，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個有多少花花腸子的，而且他跟我說了，就算他有再多的心眼兒也不會玩到香草的身上，我想了，香草又溫柔又單純，就要有一個強大的人來保護她，才能讓她不受欺負，目前來看，拓跋兄弟倒是最好的人選了。”他搓了搓下巴，表情猥瑣道：“而且通過我的觀察，我發現香草對他也不是沒有感覺，就是吧，她膽子小，又有點小自卑，太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步惜元道：“這件事就要看拓跋的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香草對自己的信心還是要拓跋給她才行。”
    餘樂大點其頭道：“精辟，哥們兒，你說得對。”他看著步惜元有些舒展的眉頭，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讚，推著他的肩膀道：“好啦，你快出去吧，香草快急哭了都，可憐我那嬌滴滴的妹子，心疼死我了。”
    步惜元無奈道：“好啦，我出去就是，莫推我，我自己走。”
    步惜元睜開眼睛，便看到眼前好幾個模糊的人影，他下意識的微笑了一下，香草一下子撲了上來，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步大哥，你終於醒了，香草擔心死啦。”
    步惜元拍了拍她的背，想要哄哄她，想了想，歎息道：“小魚經常跟我抱怨說：他每次想要裝作我都會被你們發現，其實我也是一樣，每次想要裝作小魚，還不等開口就被識破啦。”
    香草果然笑了出來，抹了把眼淚道：“沒想到步大哥你也有這種玩心，你們倆呀，根本沒法子裝成對方，相差太大啦，餘大哥永遠也沒法子讓自己安靜下來，你也永遠沒法子做出調皮的表情，還想騙人？”
    她一邊說，一邊把步惜元從床上扶起來，擔憂的問道：“步大哥，你怎麼睡了這麼久？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師傅為你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麼。”
    步惜元順著她的力道坐到桌邊，溫聲道：“並沒有什麼問題，隻是睡得久了些，忘了時間，你不要擔心。”
    香草看到拓跋銳對他眨了眨眼睛，便沒有再提這件事，轉而道：“步大哥，你睡得久，餓不餓？香草去給你弄些吃的來。”她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歸塵和拓跋銳對視了一眼，沒有直接提林飛羽的事，打算等他吃完飯再說，隻說了些別的，很快香草便端了個托盤腳步輕快的走進來，笑道：“這客棧裏的小菜做得不錯，步大哥，你嚐嚐。”她癟了癟嘴道：“我想要學了以後回穀做給你們吃，可那大廚摳門得很，防我跟防賊一樣！”
    拓跋銳寵溺的笑道：“傻姑娘，人家是靠這個吃飯的，手藝被你學了去怎麼行？”
    香草撇嘴道：“我又不會跟他搶飯碗！”
    拓跋銳哄道：“可人家不知道啊，好啦，別不高興，大不了我找幾個禦廚來教你幾道拿手菜，保證比這客棧裏的大廚強多啦！”
    寧煥在旁邊偷偷的笑，蹲在意識之海的餘樂撇了撇嘴：“你這麼作，你宮裏的禦廚知道嗎？”
    不過顯然香草很吃這一套，她重新露出笑臉，勤快的給步惜元盛粥布菜。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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