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看不見他，卻也能聽出他聲音中的冷意，此時他才意識到，他們對他的好，隻是因為他在步惜元的身體裏而已，跟他本人並沒有半毛錢關係，對他們而言，自己隻是個陌生人，或許，還不如個陌生人，畢竟自己還占著步惜元的身子呢，歸塵做為步惜元的好友，對他這態度已經是十分友好的了，可他這些日子一直得歸塵和香草的照顧，心裏已經將他們當成非常親近的人，更何況他還對歸塵有著一份不同的情感，聽到他冰冷的語氣，心裏忍不住有些難受，他用手捏了捏被子，開口道：“鬼醫先生……不用著急，惜元兄弟挺……挺好的，他也在這身體裏，不過……咳，他好像有些虛弱，咳，出不來，但是也……咳咳，也在慢慢的好轉，剛才……咳咳，他還跟我說話來著。”他的嗓子還沒有恢複，說不了長句，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中間還夾雜著幾聲咳嗽。
    歸塵卻顧不得給他拿水潤喉，他聽到步惜元還活著，心中狂喜，急切的追問道：“你說他還在？在哪裏？我能跟他說話嗎？”
    餘樂又咳了幾聲，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了：“說不了，咳，他出不來，也……聽到不到外麵的聲音，可他……咳咳咳，他能跟我見麵說話，我可以……為你們轉達。”這段話說完，他又不住的咳嗽，嗓子裏泛起了一絲血腥味來，他不得不接著道：“勞駕，給我口水喝吧，這是……這是惜元的身體，別壞了。”
    歸塵這才注意到他的聲音已經快要啞得聽不見了，急忙起身倒了杯水來喂他喝了，他對餘樂的懷疑已經很久了，從他醒過來開始，雖然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可他臉上的神情舒緩，不經意間還會流露出一絲俏皮，看起來像是個十分活潑開朗的人，可那種神情絕不可能屬於步惜元，他聽了香草說過步惜元跳崖的經過，知道他心神俱傷，絕不會露出這種隨遇而安甚至享受的表情，就算是沒有這些事，他也絕不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可靈魂之事終究太過於縹緲，他不敢胡亂猜測，直到他漸漸能開口說話，語氣也與步惜元天差地別，他可以肯定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敢深想，可又不得不想，這些日子一直心煩意亂，他做出最壞的猜測，就是他的好友步惜元早在跳下鬼牙峰時就已經死了，他的身體之所以能夠活下來，一是因為自己全力施救，二是他的身體被山精鬼怪占據了，他這些天更加留意觀察，越是觀察心就越涼，他本來對步惜還活著的事已經不報什麼希望，幾經思量決定與這個占了他好友身子的“鬼怪”把話挑開，他不能忍受好友已經死去，身體卻被他人所支配，本來他是做好了與這個“鬼怪”鬥智鬥勇一番的準備，沒想到“他”竟這樣好說話，直接就招了，甚至稱步惜元還在，歸塵心中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他與步惜元相處時日雖短，可卻將他當成了知己摯友，就從他透露出尋他的方法和龍須村的所在就足以看出他有多麼的看重信任步惜元了，更何況步惜元還是恩人之子，於情於理，他都不希望步惜元傷到分毫。
    隻是心中雖喜，卻也不敢盡信餘樂的一麵之詞，他雖然萬分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可不確定步惜元的存在，他心中難安。
    餘樂喝了水，又休息了一會兒，在心裏喚起了步惜元：“哥們兒，你還醒著嗎？江湖救急啊，你快點出來救我，你的那個好朋友快要把我吃掉啦！”
    步惜元的聲音在心中響起：“怎麼了？你這麼快就跟他說了麼？他可是要與我對話？”
    餘樂哭嘰嘰道：“是啊，嗚嗚，歸塵大大對我好凶，我的心都碎啦！”
    步惜元想了想道：“小魚，你對他說：將軍府一別，多年未曾相見，險成永決，兄送惜元的木牌，被惜元於危難之時使用了，惜元心中愧疚，難見兄長之麵。”
    餘樂默念了一遍道：“行，我記住了，我給你們當傳聲筒！”
    他睜開眼睛，學著步惜元的語氣表情對歸塵道：“將軍府一別，多年未曾相見，險成永決，兄送惜元的木牌，被惜元於危難之時使用了，惜元心中愧疚，難見兄長之麵。”
    歸塵猛的站了起來，動作之猛竟將身後的椅子都帶倒了，他一向淡雅出塵，此時卻什麼都顧不得了，他衝到床前，急切道：“惜元？！是你嗎？你怎麼樣？”
    餘樂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感覺到他的靠近也渾身不自在：“那什麼，咳，惜元讓我這麼說的，你相信了吧？”
    歸塵喘了兩口氣，後退一步，緩緩扶起椅子重新坐下，借著這些動作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的確匪夷所思，可木牌的存在和用法他隻告訴了步惜元，而且剛才他的表情語氣也分明就是步惜元的樣子，這個人應該沒有說謊，至少他應該見過步惜元，並與他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剛才的確說過他能見到惜元，歸塵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底，緩緩道：“勞煩餘兄轉告惜元：不必勞神，一切有我。”
    餘樂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把歸塵的話說了，拉著步惜元的袖子嚶嚶嚶道：“男神不愛我了，剛才還凶神惡煞，聽到你的話就溫柔似水，差別待遇不要太明顯，要不是我機靈，忍著嗓子疼交待得早，隻怕已經被他用眼刀殺死啦，嚶嚶嚶，我也不愛他了，他再也不是我男神了！”
    步惜元哭笑不得的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必沮喪，常人若聽到一體雙魂，隻怕早已嚇得方寸大亂，歸塵能如此冷靜，已經十分不易了，你要給他時間消化這件事。”
    餘樂抬頭挺胸道：“哥們兒你說得沒錯，我男神就是厲害，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哇哢哢！”
    他睜開眼睛，聽到歸塵問道：“惜元說了什麼？”
    餘樂清了清嗓子道：“他說你聽到這件事……還能這樣冷靜，非常了不起！”
    歸塵點了點頭，想了想道：“你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不利於嗓子恢複，先休息吧，明天再說。”
    餘樂聽到他的腳步聲向外走，忙道：“惜元說，這事兒先……先不著急告訴香草妹子，免得嚇著了她！”
    歸塵停住腳步，道：“惜元心思細膩，想得周全，跟他說我記得了。”
    然而他一開門，就看見香草紅著眼睛站在門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他剛才心神不穩，竟然沒有發現門外有人，他回頭看了看餘樂，無聲的對香草打了個手勢，向外走去，香草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一直到進了書舍，關上了門，才帶著哭音問道：“步大哥還活著，是嗎？”
    歸塵歎了口氣道：“惜元本來怕嚇到了你，不讓我跟你說，不過既然你聽到了，我也不瞞你，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是餘樂，惜元也在他的身體裏，不過好像很虛弱，感受不到外界，隻能跟餘樂交流。”
    香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哭道：“怎麼會這樣？那個人是鬼怪嗎？為什麼會占了步大哥的身子？他說的話可信嗎？”
    歸塵走到她麵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以前看過第二代鬼醫遊曆的手劄，上麵言道他接觸過一個奇怪的病例：一老實巴交的人不慎落水，被救上來時一度沒有了呼吸，可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然而他醒來後卻性情大變，並聲稱他不是自己，家裏人以為他受了驚嚇，多方尋醫問藥，正好鬼醫前輩路過，便去為他診治，可他用盡了方法也查不出症結所在，那人雖然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身體卻絲毫無恙，他百思不得其解，查閱了大量醫術典集，回穀後也還一直念念不忘，他在手劄中說，他猜測是那個人的靈魂發生了改變，或者是身體中的靈魂被其它人替換了，然而他並沒有證據還證實這些猜測，至死仍然耿耿於懷，惜元的情況跟那人很像，他的神態語氣跟我認識的步惜元毫不相同，我很早就已經有了懷疑，隻是靈魂之事，實在過於縹緲，我不敢肯定，直到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當麵去問，好在那個叫餘樂的人似乎對惜元並沒有惡意，也沒有隱瞞，惜元也沒有消失，而且回想那個病例，那人分明已經身死，卻能因另一個靈魂的注入而重新煥發生機，是否惜元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餘樂的到來維持住了身體的生機，才讓惜元的靈魂可以得到溫養？其實在當時，我並沒有把握能救活他的，他也的確幾度垂危，最後卻挺了過來，我想，這種可能性很大。”
    香草聽得愣愣的，哭都忘了，怔怔道：“那這麼說來，我們還要感謝那個人了？”
    歸塵點了點頭道：“這雖然隻是我的猜測，但這種可能性真的很大，香草，無論如何，惜元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嗎？”
    香草堅定的點頭道：“師傅您說的話，自然是對的，那個餘……餘大哥他救了步大哥，香草會去感謝他的。”
    第二天一早，香草一邊給餘樂喂飯一邊柔聲道：“餘大哥，師傅說，是你的到來讓步大哥活了下來，香草感激你，以後無論什麼事，隻要香草能做的，餘大哥你盡管開口！”
    餘樂一口粥差點噴出去，連忙咽下去道：“你知道了？！”
    

    作者閑話：

    有個事兒啊，不知道看書的大爺們能不能幫個忙，自從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感覺自己一直在孤軍奮鬥，我的身邊木有同好！特別特別孤單！簡直是人間慘劇，誰有小圈子小群什麼的帶我一起玩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