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為什麼他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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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羽手一顫,杯中酒也灑了大半,追問道:“怎麼回事?什麼叫‘不成了’?”
曲如風又喝了一杯,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蓮玉公子他是做什麼的,即使再如何有才,也是要接客的,半個多月前輔國將軍楊振的二兒子楊昌茂,點了他過夜,想是喝多了東倒西歪,不知怎麼就在蓮玉公子屋裏發現了幾箱子書,他這個人什麼德行就算你不常在京城應該也能知道一點。”見林飛羽點了點頭才接著道:“要說他這人文不成武不就,仗著他那個當大將軍的爹才能滋潤的活到現在,可就是那些荒唐的花樣特別多,他發現了書,竟要把書都倒在床上,逼著蓮玉公子與他在書堆上那什麼。”說到這裏曲如風輕咳了一聲,抬頭見林飛羽臉色鐵青,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接著道:“誰想那蓮玉公子死活也不肯,那姓楊的覺得被攪了興致,將他打了一頓,楊昌茂有個武將的爹,他武功雖然不濟,卻也練過好幾年,可憐蓮玉公子手無縛雞之力,當時就吐了血,若不是外麵有人聽見動靜進來攔阻,隻怕就被打死了,他傷得不輕,臥床數日才有起色,誰想那楊昌茂竟不以此事為恥,在外麵說蓮玉公子不識抬舉,揚言要給他好看,這話傳到中書舍人唐辰鯤的耳朵裏,這人就是個酸腐,覺得蓮玉公子一個小倌在屋中藏書有辱斯文,侮辱了聖賢書,也侮辱了文人,帶著幾個酸儒衝進了南館,不但將書都拿走了,還把蓮玉公子從病床上拖了下來要將他打死,說是要用他的血來洗刷文人的恥辱,幸得南館的老鴇連華將你的名號抬了出來,說你對蓮玉公子十分喜愛,若是將他打死了來日鎮北將軍回京不好交待,又看蓮玉隻剩了一口氣,那些人才悻悻的罷了手,蓮玉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眼瞧著進氣兒少出氣多,老鴇連華前後給請了幾個大夫,人人都說這人不成了,可蓮玉卻硬撐著不肯就死,人大夫都說了,他現在多活一天就是多遭一天罪,可他就是不肯閉眼,硬是撐了半個月,我昨天去過南館,連華說便是他硬撐也不行了,怕是,就這幾天了。唉,你說他也是命不好,怎麼就遇上楊昌茂那混蛋了呢?你走這幾年我也接觸過他幾次,那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兒,你說他們怎麼下得去手呢?真是,暴斂天物。”
曲如風一氣說了這麼多話,說得口幹舌燥,剛端起杯子打算喝口酒,就聽“砰”的一聲,桌子椅子都翻了,再抬頭對麵的林飛羽已經不見了,他張大嘴“哎”了幾聲,隻好歎口氣認命的付了酒錢,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嘴裏不住的念著“交友不慎”之類的話。
林飛羽一路奔向南館,隻覺得胸中氣血翻湧,憋悶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到了南館“砰”的一聲踢開大門,直接衝進軟玉閣,卻隻見一張空空的床榻,正愣神間,見連華揮舞著帕子急奔而來,一麵小跑一麵掐著嗓子喊道:“哎喲將軍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林飛羽臉色鐵青,沉聲道:“蓮玉在哪裏?”
連華麵色一變,心道這將軍定是知道了,也不敢撒謊,一臉悲戚道:“奴家一直拿蓮玉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平日裏都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疼到了心坎兒裏,可這孩子命苦,得罪了人,被人活活給打死了!哎喲,這是要奴家的命啊!”
林飛羽目光沉沉的盯著他道:“死了?”
連華瑟縮了一下道:“是啊,當時被打得就剩了一口氣兒了,奴家前前後後不知請了多少大夫,花了多少銀兩,拖了半月,到底沒能救得回來,今天早上不成了,才抬走的。”
“是今早的事?”
“是啊,這才抬走沒一會兒,哎喲我的兒哎,爹爹舍不得你啊!”連華一麵說,一麵不停的抹淚,悲悲戚戚的,看著可憐極了。
林飛羽又看了他一眼,才轉身大步走了出去,連華忙喊道:“將軍,要不奴家給您安排其他公子怎麼樣?楊柳公子就不錯啊,臉蛋身段都是最好的……將軍!”
眼看著林飛羽頭都不回的大步走出門外,連華長長的舒了口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一麵往裏麵走,一麵罵罵咧咧道:“都怪那姓楊的二愣子,借酒撒瘋,就沒幹過一件好事兒,生生折了我的搖錢樹!看看等他爹死了他怎麼辦!蓮玉這蹄子也是,好端端的藏什麼書!一個小倌,好好的侍候著客人不就成了?平白的招來這場禍事,這下子好了,別說拉攏大將軍,沒得罪就不錯了……”一路跺著腳,碎碎念著進去了。
林飛羽走在街上,隻覺得心裏悶得發慌,腦子裏不停的閃現著初見蓮玉時他站在欄杆後,靜靜的看著樓下叫價的樣子,和自己說出名字後低垂著頭嘴角含著的那一抹淡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燭光下侃侃而談的自信飛揚,最後定格在自己臨行前他站在欄杆後目送他時那墨玉一般的眸子,沒想到那一眼竟是永決。
林飛羽心煩意亂的在街上亂走,腦子裏亂哄哄的,在這一刻他發現關於蓮玉的記憶無比清晰,他們相處每一刻,蓮玉說的每一句話甚至他的一舉一動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心中煩悶,卻不知該做些什麼來發泄這些煩悶,忽的想到第一次見麵時,蓮玉曾說‘運氣不好的,就隻有被扔進亂葬崗的命。’他頓住了腳步,想到了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他記得蓮玉在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神情帶著無奈與不甘,他想,蓮玉應該是對那個地方深惡痛絕的,其實很明顯,蓮玉雖然身在青樓,骨子裏卻還有最後的那一點驕傲,自是不願與那萬千小倌一起長眠的,想到這一點,他拔腿向城外奔去。
他一路疾奔,不多時就到了城外的亂葬崗,遠遠的就聞到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然而他此時卻不顧不得這些,在戰場上屍山血海他見得多了,他一路往裏走,目光在那些新鮮的屍體上掠過,終於看到了一領新的草席,他直覺裏麵就是蓮玉,急忙奔了過去,用手撥開席子,蓮玉蒼白的臉露了出來。
三年前他離開時,蓮玉雖也瘦削,卻並非瘦得過份,如今裹在草席裏的身子卻是形銷骨立,隻剩一把骨頭了,林飛羽心中酸澀,想蓮玉公子如此風華,死後卻被一張草席裹著胡亂的扔在了亂葬崗,這樣想著,便伸手將他抱了起來,打算找個清靜的地方將他好好埋葬,不想觸手綿軟,身子竟還是熱的,連忙將頭貼近他的胸口,果然聽到了微弱的心跳。
林飛羽心中暗罵:‘這該死的連華,人還沒死竟然就給丟到亂葬崗來了!’手中動作卻不慢,將手掌貼到蓮玉的後背,渾厚的內力緩緩滲入身體,護住了他的心脈,見他臉色青灰,呼吸微弱,又替他推宮過血,如此這般忙了一陣,看著蓮玉吐出一口鮮血,呼吸略平順些了,這才脫了外衫將他裹了一把抱起,拔腿向府中飛奔。
林飛羽運起輕功發力狂奔,路上行人隻覺得身邊一陣狂風刮過,抬頭卻不見人影,紛紛感歎奇哉怪也。
到了將軍府,林飛羽一腳踢開大門,抱著人一麵往主院衝,一麵對嚇了一跳的管家林福道:“去將杜仲請來!快!”
管家見有人踢門正想喝罵是誰吃了熊心豹膽敢踢將軍府大門,卻看見自家將軍懷裏抱了一個人一陣風一樣進了門,那人裹著他家主子的外衫看不見頭臉,隻有一雙瘦骨嶙峋的腳露在外麵,膚色青白,也不知道是活的死的,但見自家將軍如此失態,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的去了。
林飛羽一路進了臥房,小心將人放在自己的床上,解開外衫一看,卻見蓮玉臉色灰白,整個人都透著死氣,胸口原本微微的起伏也沒有了。
林飛羽大驚,把手伸到他鼻下一試,發現連呼吸也沒有了,林飛羽愣住了,怔怔的看著蓮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心裏湧上強烈的憤懣與不甘,老天讓他在還有一絲氣息時被自己救回難道不是注定了命不該絕嗎?為什麼他還是死了?!
林飛羽隻覺得胸中堵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難受極了,他突然失控一樣一把將平躺在床上的人抓了起來,大力搖晃著他的上身,又將手貼在他的背上運起內力不停的給他推宮過血,他心裏明白人已經斷氣,他做的這些都是徒勞,可是他心中的不甘快要將他淹沒,隻能不停的做著徒勞的掙紮,這樣折騰了一會兒,蓮玉突然動了一下,林飛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氣瘋了出現了幻覺,隻是手下不停,更加賣力的在他背後不停的推拿,蓮玉的身子微微挺動了一下,噗的噴出一大口血來,血色發黑,中間還夾雜著血塊兒,林飛羽又愣了一下,這是,活了?
蓮玉連吐了好幾口血才停下,林飛羽連忙扶住他,一迭聲兒的問:“你醒過來了嗎?你覺得怎樣?”
然而蓮玉卻沒有醒,隻是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林飛羽抱著他,喚人進來收拾了,想要扶他躺下,又想到他呼吸不暢,便將被子卷了卷放在他身後,讓他半倚在上麵,又著人拿了一床新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剛忙完就聽門外林福恭聲道:“將軍,杜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