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墨守哥，你的個頭跟我差不多，”秉湛踮起腳，用手在自己和洛陽雪頭頂比劃了比劃，“怎的足足年長了我五歲？”
    “這我自己可做不了主。”洛陽雪抓著他雙肩將人摁了下來，無意中掃見他身後長石案上的琴，僵硬了笑容。鬆開正嘻嘻哈哈的秉湛，自顧自朝著合歡樹下走了去。斷了的那根弦已換了新的，光潔的琴麵一塵不染，想必是日日有人細心擦拭。他蹲下身子撩去了掉落在弦上的一片枯葉。
    “唔…墨守哥，這琴是秉澈的，沒他允許…”
    “這是我的琴！”
    突然激動的聲音，秉湛微微愣。
    “難怪我亭中隻剩了琴桌。”輕撫著琴弦，指尖一挑，勾起一縷嘶吟，再一撥，餘音嫋嫋繞梁縈繞婉轉九折。“這石板影響了音質。”抱起長琴在懷中，緩緩踱步到稍顯寬敞的地方，盤坐下身子，將琴穩穩平放在兩膝蓋之上，“你可願聽我一曲？”
    “當然好啊，求之不得呢。”秉湛歡喜地也就地坐下，“適才看墨守哥你拿捏棋子的手勢就覺著奇怪，又指尖布滿繭子，便心想你定是會絲弦的，果然被我猜準了。”
    “歌舞升平靡靡之音罷了，不足為道。”淡然笑之。
    ……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蕭雲淵神秘兮兮瞟了眼醉酒微醺的秉澈，“相傳西漢司馬相如為追求卓文君而作《鳳求凰》，一時風流成千古佳話。”
    “嗯。”秉澈懶懶應了聲，仰頭灌了一口酒。
    “你仔細聽墨守表弟此曲，可覺有不同？”
    “未曾聽他彈過，有何不同？”
    雲淵自顧自偷笑了番，輕咳了聲，又喝了杯酒，待平定下情緒，才神哉哉吐道，“墨守表弟彈出的曲子，分明就是凰求鳳嘛。”
    “凰求鳳？”秉澈不明所以眨了兩下眼，一把折扇就朝雲淵甩了過去。臉上佯裝著惱怒，卻是自己也沒忍住崩壞了笑容，“你拿給他的曲譜？再欺負他當心我揍你。”
    雲淵早已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趴在石桌上微紅著臉，“這是我家，你揍我！”手一揮，不小心打落了桌上的一隻空酒壇，“秉澈你這短護的都讓我嫉恨了啊，咱倆，”指了指秉澈，又指了指自己，“多少年交情了，你說說，你一看見我家墨守，眼裏還能容下誰。你…”擠眉弄眼晃了晃手指，忽然變了神情。
    “繼續說啊。”秉澈舉起壇子搖晃了兩下，“空了。”
    “我還是不說了，不說了。”雲淵嚴肅了麵容，“若是因為你而使得墨守表弟冷落我好幾日，太不值得。”
    秉澈不屑哼了聲，胳膊搭在亭欄上，別過腦袋瞟了眼李疆，他不知何時停下了彈琴，一隻手托著下巴麵無表情直勾勾盯著自己，秉澈隻覺得後背陣陣發涼，悻悻然坐直了身子。“你沒事…我慘了…”
    ……
    “墨守哥，你笑什麼呢？”
    “不知怎的就彈起了這曲《鳳求凰》，因而想到過往一些事情，有些怪難為情的。”
    洛陽雪停下彈琴，手背掩在嘴前咬著中指的關節處笑的愈發厲害，顫抖了下肩，躬下身子直接匍在了琴上。秉湛有些納悶，亦有些好奇，湊了過去，抓著他胳膊搖了搖。
    “墨守哥你到底笑什麼呢？給我說說唄。”
    『另一邊，幾乎同時的』
    秉澈緊咬了下唇盡力想控製住自己，卻還是笑出了聲。
    管早早狐疑看著秉澈，這孩子剛剛還滿麵愁苦，怎麼突然樂不可支喜笑顏開的，實在令人擔憂。“澈兒可還好？”
    “嗯？無礙無礙。”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站起身舒展了舒展身子。“娘，秉澈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