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我不許你再踏入長安城半步！”
    手一滑，腦袋重重的磕在了書案上，昏昏沉沉睜開眼，李墨守悵然若失，用手背抹去鬢角細汗，輕揉了揉額頭的痛處。緩緩回過神來，才發覺剛剛又是做了夢了。
    樂青正倚坐在門檻兒旁打盹，恍惚間聽到動靜，一個激靈，騰地站直了身子，顧不得拽整齊衣擺，猛推開門躍進了書房。“哥哥出了什麼事情？”
    墨味濃鬱，彌散了整間屋子。
    李墨守打了個哈欠，含糊問道，“幾時了？”
    樂青扭頭朝窗外望了望，剛跑的倉促竟然沒有發覺天已是大亮了。“差不多有巳時了吧。”這人竟又在書房裏待了一宿。“哥哥還是去休息會兒吧，樂青見你最近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呢。”
    “洛叔可有回來？”
    “沒有吧，樂青一直守在書房外，不曾見到過他。”
    “罷了，你拿這方子去抓些藥。”
    樂青盯著紙上爬蟲似的字，念叨道，“人參、當歸、桂心、茯苓…”想起在長安時，湯藥之事都是洛審一手負責，他對此不怎麼了解，便多嘴問了句，“哥哥，這些都是做什麼的？”
    “胃寒。”
    樂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正欲出門，又聽李墨守叮囑道，“記得把方子一並拿回來。”
    “哎！”樂青咧開嘴，難為情地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跑了出去。
    李墨守抓起書案上的折扇在指間轉了幾圈，展開了扇麵。一隻鵸鵌躍然於上，昂首挺胸，六目炯炯有神，傲意凜然。扇上題字“翼望之山有鳥焉，狀如烏，三首六尾而善笑。服之使人不厭，又可以禦凶。”他合起折扇，胡亂別進腰帶間，嫌棄搖了搖頭，“樣貌醜陋，大概也不怎麼好吃罷。”
    洛府離集市有段距離，樂青本想趕著馬車去，但又懶得麻煩，糾結著糾結著就到了門口，“算了，還是快步走著去吧，順便看看街坊有什麼好玩的。”
    晃晃悠悠地在集市上轉了一圈，他也沒尋見哪裏有藥鋪，心裏正焦急著，忽然聽到了一陣滋滋聲，接著一團白氣撲麵而來，緊緊將他包裹住，白氣裏夾雜了肉的香味，聞得樂青口水直流，肚子也配合著咕咕的叫開了。沉浸其中，不知過了多久，陰陽怪氣的聲音悠悠飄進他的耳朵。
    “餓了？”一隻胳膊繞過樂青的脖頸，攬住了他的肩膀，“要不要我請你嚐嚐剛出鍋的水煎包子啊？”
    “嗯嗯！”樂青迫不及待舔了舔嘴唇。
    等等，他驚疑地轉過頭，唐寶正歪了腦袋，斜眼盯著自己，臉上掛著一幅不懷好意的笑。樂青一個轉身猛然推開他，厭惡地拍了拍衣服。
    “就你一個？”
    可不明擺著就自己一人麽，樂青沒好氣地白了眼司空由夏和唐寶，“難不成還有別的人兒麽。由夏少爺若是沒事的話，樂青就先走了。”不等由夏發話，甩開兩隻胳膊，大搖大擺便走了出去。
    “神氣個什麼啊，真以為我家少爺願意搭理你似的。”唐寶不滿，嘀咕了幾句。
    樂青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想了想，又折返了回去，叫住由夏和唐寶。“喂，你可知道藥鋪怎麼走嗎？”
    “廢話！”哪裏有點兒不太對勁，“我說你喂什麼喂！我家少爺是你隨隨便便喂的！”
    由夏倒不以為意，胳膊搭在唐寶肩上，“你，要買藥？”
    “不然呢？”還去藥鋪吃飯不成？樂青不悅，自己一定是腦袋壞掉了才來問這主仆倆。
    “告訴你也行，不過，”由夏挑起眉，一臉壞笑，“你得求我。”
    “求…”求你個大腳丫子！我堂堂寧王府的書童，憑甚麽求你！樂青氣不打一處來。正想離開，忽有一個聲音躥進了他的耳朵。
    “你尋藥鋪？”提著竹籃的姑娘繞過由夏，歡快蹦噠到樂青跟前，“剛好我順路，不用求我，我帶你去。”
    樂青愣了片刻，得意地瞪了眼由夏和唐寶，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由夏氣急敗壞轉身走開了，留下唐寶一人愣愣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肖謹雲抓完了藥，忍著頭痛又照方子再核對了遍，“人參、當歸、桂心、茯苓、桔梗、芎各五兩；濃樸、甘草、橘皮、吳茱萸各二兩；白術五兩，麥一升。”一一檢查過後，匆忙將藥方折了，隔著櫃台塞給樂青，不願再多看一眼。“都齊全了。”
    “肖掌櫃，”樂青趴在櫃台上看他將藥包捆紮了，“這些藥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你小子可是在開玩笑？你來買藥，卻問我這些藥是做什麼的。”
    “我家少爺要我拿了方子來抓藥，又不肯跟我不細說，我怎好多問。掌櫃的，具體還煩請詳告知告知嘛。”
    “喏，將這十二味藥材搗碎了，用一鬥二升的水煮了，取三升，分三次服用，是治脾胃俱虛苦饑寒痛的方子。”
    “這樣。。。”樂青接過藥包抱在懷裏，從腰間摸出些碎銀遞給了肖謹雲。“謝過掌櫃的。”
    姑娘見樂青走出百草堂老遠了，還跟著自己，便停下腳步，疑惑盯著他，“你是還有哪裏要去嗎？”
    “我。。。沒了，沒有地方要去了，謝謝姑娘帶路。”樂青臉一紅，撒腿就跑了出去，沒跑幾步覺著似乎忘記了什麼，又轉身返了回去。“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姑娘看他氣喘籲籲，臉紅的像個柿子，噗嗤笑出了聲。“段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