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茶，自己倒。”
    “我不渴。”
    由夏見李墨守眉頭微皺，似有不悅之色，慌忙從盤中取出隻空碗來，拎起茶壺倒了杯，送至嘴邊灌了下去。品著些許滋味，又複倒了杯，湊近鼻尖嗅了嗅，“這是西鄉的午子仙毫。”
    “哦？”淡漠的聲音讓由夏再次心頭一緊。
    “洛陽雪，你不要生氣，我的意思不是說這茶不好。我隻是。。。我平日裏喝慣了家中的芽尖…現在嚐到別的茶。。。不由自主就脫口而出了…”司空由夏不知該怎麼解釋，說話也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哪句不對，又惹得他不高興了。
    “不礙事。”李墨守給自己倒了杯，也給由夏添滿了，“你且說說看，午子仙毫和宦姑芽尖有何不同。”
    “誒？”忽聽洛陽雪這麽一說，由夏竊喜，得意洋洋侃侃而道，“西鄉午子仙毫和宦姑芽尖都是青茶的一種。這午子仙毫啊，形狀似蘭花，色澤翠綠鮮潤，白毫滿披，香氣持久。煮出的湯色清澈明亮，滋味醇厚。而宦姑芽尖呢，圓緊細直，肥壯均整，色澤翠綠且白毫顯露。湯色清亮。”頓了頓，補充道，“改天我從家裏帶芽尖來給你嚐嚐，品過之後就能分辨出它倆有什麼區別了。”
    李墨守端起茶碗抿了小口，除了苦澀，再嚐不出其他。在長安時也曾有幸喝過不少各地呈獻的貢茶，卻從來都沒察覺出它們在味道色澤上有什麼差異，隻當是和普通的水不同罷了。
    他自嘲似的一笑，全然落進了司空由夏眼中。
    “可是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嗯？”
    “那是我的話太多，惹你不高興了嗎？”
    “你且說，無妨。”
    “洛陽雪，你真好。”由夏愣頭愣腦笑道，“對了，洛陽雪，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又一。”
    “二十又一！竟還長我三歲！”頗為吃驚。“那洛陽雪，以後我稱你為哥哥可行？”
    “請便。”
    他沒有拒絕，由夏眯起眼睛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雪哥哥。。。雪哥哥不是安康縣人吧？我以前都沒有見過哥哥呢。”
    “你對安康縣熟悉？”
    “那是自然，”由夏又得意起來，“我打小就在安康縣，對這裏可謂是了如指掌，哥哥若是。。。”
    “少爺，”樂青貿然打斷了由夏，“蘇公子求見。”
    “請他進來罷。”
    “可是。。。”樂青朝司空由夏努了努嘴，被他不高興的瞪了一眼。
    “換壺熱茶。”
    “是，少爺。”樂青拎起壺柄，壺底還未離開桌麵，一聲清朗的笑便從他身後傳了來。
    “洛公子有客？”說話間蘇亦軒已坐上了由夏對麵的石凳。“你家少爺不喜喝茶，就不必折騰了。”
    原來洛陽雪不喜歡喝茶，由夏頗為自責，但一想，他剛剛是陪同自己喝了些的，又不免心花怒放起來。
    李墨守奇怪瞟了眼由夏。
    “樂青，你先下去吧。”
    “是，少爺。”
    “司空茶莊的二公子，幸會幸會。”蘇亦軒語氣輕佻，很明顯，根本沒把由夏放在眼裏。“洛公子初來安康縣，司空少爺就交上了，蘇某實在佩服。”
    “雪哥哥也識得宛丘茶莊的蘇老板？”
    “不熟。”
    不熟？倘若真不熟，蘇亦軒能在這迷宮似的洛府裏行走自如，能很隨意的就使喚洛陽雪的家仆，而且，他剛一來洛陽雪就讓樂青換茶，可那壺茶分明還是熱的。這哪裏是不熟，根本就是交情不淺。再看洛陽雪，仍是麵無波瀾、雲淡風輕。司空由夏心覺委屈，不悅之色盡顯在臉上。
    蘇亦軒挑起眉，饒有趣味打量著司空由夏。“洛公子不輕易待客。司空公子既能坐於此亭中，且一口一個”雪哥哥”的叫著，可是有什麼過人之處深受公子賞識？”
    “由夏愚鈍，不知蘇老板此話何意？”
    “無意。”彬彬而笑，“司空二公子可知此亭名為清平亭？”
    “由夏不知，願聞其詳。”
    “清平，乃清和平允之意。本義是指人的性格溫和，容易接近，現將它用做亭名，司空少爺可懂這其中的意味？”
    司空由夏雖不曾飽讀詩書，但也並非淺薄無知，心知蘇亦軒這是在故意叫自己難堪，便決定順著他的話語，看看他後麵怎麼說。“由夏還是不懂，望蘇老板細解。”
    “兩位若是要咬文嚼字啊，還請移駕他處，別擾了我家少爺的清淨。”
    由夏怨憤地瞪著樂青，比起他的孩子氣，蘇亦軒倒是穩重的多，自顧自地玩弄起了手中的玉釵，仿佛適才之事與自己毫無瓜葛。
    “可是洛叔回來了？”
    “回少爺，還沒有呢。”樂青抓起茶壺，倒了杯茶一股腦全灌進了喉嚨，不解渴，又倒了一杯。“是咱府外啊有個叫什麼唐寶的，說找他家少爺有急事，讓我通報一聲。”
    轉向由夏，“可是找你？”
    “雪哥哥，唐寶確是我家下人。”
    “樂青，你帶他出去吧。”
    “那改日我再來拜會雪哥哥。”見李墨守微點了點頭，由夏喜滋滋地跟在樂青身後走出了清平亭。
    “這司空由夏不過是個桀驁不馴的紈絝少爺，公子大可不必與他太過親近。”
    “確實一副孩童脾氣，倒也不礙事。”
    似有在意，似又不放在心上。李墨守輕描淡寫的一語，卻是讓亦軒有些捉摸不透了。
    “年少，偶爾沉不住氣也是正常。”
    李墨守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