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皇爺爺
    “我要做皇帝，我要強大到再無人可以欺負我的地步，我要活下去，報答你。”
    小孩兒一字一頓地認真道。
    “好，”沈緒聽罷，笑道：“我定會竭盡所能，助你一臂之力，絕不辜言。”如果說之前與小孩親近隻是因為覺著他可憐，那麼現在，沈緒便是敬佩，從心底燃起的敬佩。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沈緒定定地看著陸芊，即便現在樣子有些不堪，但那股凜然的傲氣，卻是再也掩蓋不住了。這才是帝王，真正該有的模樣。
    “你可知，＇芊＇為何意？”
    “是野草罷……”陸芊未料沈緒會提起他的名，便皺著眉頭道，“煜，曜皆為日輝之意，萬丈光芒，貴氣騰然。餘緒蓮說我是野種，便隻能配＇芊＇字。”
    “不然。”沈緒搖頭，“光芒且分大小，鴻者四廣無垠，渺者卻是一閃即散，前者少有。後者卻是甚多，戾氣太重，終不成器。”
    “而草木，兢業而長，孜孜不息，終有一日，會隻手遮天。”沈緒拉起陸芊的手，在他掌心輕輕一點，“隻是，芊有芒刺，過早而曝，其效大減。伺機而攻，以弱勝強。你現在要做的，便是適時露出鋒芒，再適時收起。”
    思索良久，陸芊道：“我終於知曉你為何能考取狀元了。”這人有八鬥之才，胸懷大略，卻甘心在寒酸釧宮內教書，為的到底還是國。陸芊知曉，就算是為了眼前這人，自己也要拚了命的，將皇位拿下。
    沈緒輕笑，並沒有回應陸芊的繆讚：“芊兒，你可想學武？”現在雖是有些晚了，但日後征戰天下，馬上皇帝自然是最好。
    “想學。”陸芊急忙點頭，“隻是……如何學？”他做夢都是想練武的，但釧宮內請來的兩位武師斷然是不會教自己的。
    “那便好。再過些時日，我帶你去岐山。”岐山離在城外，但離釧宮卻是不遠，馬車行半天便可到。
    “去岐山做什麼？”
    “去見一位高人。隻是這之前，我且先帶你去見過皇上。”
    “皇爺爺？”陸芊瞪大了眼睛，他可從來沒見過這皇爺爺，且皇上說不定還不知道有陸芊這一皇孫呢。
    “我……不能入皇宮吧……”
    “你不能入，但我能入啊！”我可是狀元郎！沈緒說罷，昂了昂頭。
    陸芊抽了抽嘴角，盯了沈緒良久，道：“你這副模樣，可真像隻老狐狸。”
    “胡說甚麼！我才十八歲，還未及弱冠。自然隻能算是小狐狸。”
    沈緒想好了，既然要開始認認真真地教導陸芊，晚上這幾個時辰自然是不夠，他要光明正大地輔導未來的帝王。這其間，隻需一人之言，就可全然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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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第二日，沈緒偷偷帶著陸芊去了皇宮。
    “公子且停住，這是淩霄宮，未得皇上允許，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侍衛將沈緒攔下，見是個氣質不凡的年輕人，語氣便溫和些。
    沈緒笑道，拿出進殿那日皇上賜他的腰牌，將一小袋子碎銀塞到侍衛手中，“小兄弟，我是今年秋闈的狀元郎。姓沈名緒，字時秋。今日有事，特來拜見皇上，且勞煩小兄弟向上頭通報一聲。”
    那侍衛看了看腰牌，又急忙將碎銀扔回去，：“狀元郎既然有事，通報一聲自然無妨。可這錢我決不收，賄賂汙手。”
    沈緒愣住……這大景，竟還有如此清正的小官吏，難能可貴啊。
    便拱手道：“是沈某唐突了。敢問小兄弟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莫九絕。”說罷便去向通傳太監通報。
    “這莫九絕倒是清廉。”待他走了後，躲在一旁的陸芊道。
    “正是。”這莫九絕，沈緒是聽說過的。原是禦前帶刀侍衛，因得罪了太監總管李公公，竟被直貶為這淩霄宮前的看門侍衛。見剛才這人一生正氣，又頗為廉正，沈緒便暗道可惜。這文帝可真是寵佞避賢啊……
    不久之後，沈緒便被宣進了宮，莫九絕以為陸芊是沈緒的書童，便也一齊放了進去。
    無何前皇帝還在禦花園和眾嬪妃玩躲貓貓，被沈緒如此一擾，心中不甚暢快，但無奈沈緒到底是個狀元郎，自己也是無理由不見的，於是便百無聊賴地癱坐在龍椅上，等著沈緒來。
    “沈愛卿今日不在釧宮教書，找朕來有何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今日臣來，且為一人討一公道。”沈緒跪下行禮。
    “愛卿請起。是何人？”文帝懶懶地說道。
    沈緒將冒充書童的陸芊帶上來，悄悄戳了戳陸芊的脊梁背，陸芊便裝模作樣地跪下道：“皇爺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饒是老謀深算如文帝，也被這一聲“皇爺爺”噎住了。
    “此人正是皇上的龍孫，三皇孫陸芊。”沈緒低頭道。
    “抬起頭讓朕瞧瞧。”陸芊便抬頭，文帝瞅了一會兒，老三模樣倒是討人喜歡，隻是也不聽孬兒子說起，想來是妾室所生。
    “不知朕這三皇孫，受了何委屈？”
    “太子妃啟昆夫人，因三皇孫為旁室之子，而大肆虐待，將三皇孫禁足於馬廄旁的髒亂雜物間中。三皇孫之母，也竟是被啟昆夫人打死。臣實在看不過去，特來討一公道。”說罷，沈緒便將陸芊的衣袖撩起來，發現這小孩正在細細顫抖……定是剛才一番言語，又戳中他心坎了。
    陸芊的手臂上淨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傷痕，實在是觸目驚心。若是普通的爺爺，看了這傷，定會跳起來大罵一聲“孽畜！”，可這景文帝偏偏不是個普通的……他隻是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嘖嘖了幾聲。
    “李公公。”
    “皇上，奴才在。”從角落裏走出一個矮胖的老太監。
    “拿筆墨來。”
    “是。”
    於是，皇帝揮毫，親筆書聖旨。
    “降啟昆夫人餘氏為側室，追封三皇孫之母為斂華夫人。命太子予三皇孫一別院，與其他皇孫待遇一同，出入自由，由沈愛卿授課。”反正自己也已經把那直來直去的驃騎大將軍撂下台了，這餘緒蓮得不得罪全然無所謂。寫罷，文帝道，“沈愛卿可滿意？”
    “皇上英明，謝皇上。”於是帶著聖旨，退下皇宮。
    “沈緒啊沈緒……朕倒要看看，你到底還有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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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皇宮，陸芊還是有些懵。
    “沈緒……這樣便好了？”他原以為此行需大費一番周折，卻不料竟如此輕鬆。
    “這是自然。”沈緒笑得頗為得意，“且在我意料之中。”
    皇上本就是個懶極了的，能幾個字解決的事情，他絕不動身。
    “那是不是我以後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來見你了！”
    “當然可以。”沈緒聽聞有些悵然，“這些時日，真是苦了你了。”
    “無事無事。以後能在白天出來我便很是開心了。謝謝你，沈緒。”陸芊覺得，能讓他遇上這人，真是實為有幸。
    “不必道謝，反正你日後也是要報答於我的。”沈緒打趣道。
    “以身相許嗎……啊！”陸芊一聽報恩，腦袋裏倏忽閃過這麼一個詞，嘴便比腦子行動地快，待到察覺不妥，已來不及住嘴，又吃了沈緒一記。
    “你這小孩兒，天天想些什麼！而且我們都是……”我們都是男子。男子要如何以身相許！荒唐！沈緒難得臉紅。
    陸芊撇撇嘴，不再說話。他知道沈緒那說了一半的話下一截是什麼……男子怎麼了？男子之間也有……陸芊剛想反駁，但自覺肯定又會吃沈夫子一拳，便不再多言。
    沈緒於是便坦坦蕩蕩地領著陸芊回了釧宮，捏著皇上的聖旨，底氣十足。
    剛一敲門，門便開了，是宋洺。似乎是早就在門口守著的。
    宋洺一見是莫名失蹤的沈緒和陸芊，連忙哎喲了一聲：“祖宗喂！你可算回來了！這下子可闖大禍了……餘夫人和太子爺沒找到你們，便被皇宮裏的人傳來說你們跑去見皇上了！餘夫人氣的呀……”
    “宋兄不必著急，我這便去找他們。”沈緒笑道。
    宋洺趕忙招呼沈緒去了太子哪裏。奇也怪哉！這沈夫子何時跟三皇孫廝混上了？
    “你先躲起來，我去應付就行。”沈緒輕輕推一下陸芊。
    “萬一他們打你怎麼辦！”陸芊顯然是被打怕了。
    “我身子硬朗著！你快去吧，他們不敢打我。我可有聖旨呢！”
    陸芊思索了半晌，還是聽了沈緒的，躲了起來。
    沈緒走入正房，便見餘氏咬牙切齒地坐在椅子上，陸灝則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
    “喲，沈大狀元爺從皇宮回來了？正巧，我們有些事情要與沈夫子談。”一見沈緒，餘氏的吊眼便瞪大了，一副要扒了沈緒的皮的模樣。
    “何事？沈緒自然洗耳恭聽。”沈緒笑道。
    “沈大官人今日去皇宮，可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