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河山腳下，是一片柿子林，每當柿子豐收的年份，橙黃橙黃的柿子會掛滿枝頭，沉甸甸壓彎樹枝，使人走過的時候都會有著樹枝隨時都斷裂砸到自己的錯覺。
    “今年算是大豐收。”我爸站在樹下，雙眼眯成近乎一條線，黝黑的臉頰上跳動著喜悅的光芒。
    “三哥，這都是你管理得當呀！我家的……唉。”不遠處五叔輕聲自歎，難過的看著自家樹上稀稀疏疏的柿子。
    “老五，莊稼人收成五分靠天五分看人，這些年天公作美，是你管理的方式有問題，改天你過來，我們一起交流一下心得。”我爸半是自豪半是訓斥，彎曲的腰瞬間就伸得筆直。
    五叔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這一切除了我爸，我們都看在眼裏。
    “我說孩子他爸，趕緊摘柿子吧。”我媽不樂意了，板著臉連連打眼色。
    “哦……老五，明天晚上你過來一起吃飯吧，要忙活了。”我爸會意，察覺到自己言語不當之處，急忙轉移話題。
    “好咧，小心點上樹。”五叔徑直笑了笑，轉身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孩子他爸，你說話就不能注意點嗎？孩子們都在這裏，要是染上你這口無遮掩的臭毛病，那將來得罪的人就多了。”我媽依舊不樂意，板著臉小聲“教育”我爸。
    “嘿嘿、、你們倆個別學我，說話一定要注意場合和分寸，要知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爸憨憨笑著，沒敢反駁我媽，轉過頭對我們“現身說法”。
    “額、、、”
    我和我哥對視一眼，這顯然是在轉移話題，大有拿我們當擋箭牌的意向。
    “媽，你給我們說說柿子吧，比如說這是什麼柿子？和其它柿子有什麼不一樣？該怎麼采摘、、、”我選擇無視我爸，回身纏著我媽二度轉移話題。
    “孩子他爸，趕緊給他們講講，你不是很能說的嗎？”我媽像是看穿我的意圖，把還在喋喋不休的我爸打斷了。
    “你們不是知道了、、、好吧，這是羅田甜柿，世界上唯一自然脫澀的甜柿品種、、”我爸原本還不樂意，不過看到我媽不滿的神色時，他不得不再次給我們講解我家的柿子。
    這是我媽的威勢。在我家，大事是我爸做主，有著絕對的權威性。可很多事情，我媽要是不同意或者不支持，我爸往往都會放棄。
    我爸說這是對我媽的尊重，而我媽說這是我爸知進退，後來江思源說，這是因為我爸深愛著我媽。
    周末兩天都一直忙活到太陽西沉，我爸才挑著最後滿滿都是柿子的籮筐先行一步，我哥緊隨其後——這是我媽的意思，她希望他們之間互有照應。
    我和我媽負責收拾木梯和一些零碎的東西。不過周末的傍晚，回去前我爬上木梯摘下幾個又大又熟的柿子——這是給江思源的。
    “這是送給你同學的？”我媽滿臉笑意看著我把柿子收起來的舉動。
    她怎麼會知道？我大有做賊心虛的神態，可我還是一口咬定，這是給自己解饞用的。
    “哦？那分我一半總可以吧？我剛好也想解饞一下。”我媽認真的注視著我。
    “那你等一下，我在摘幾個。”我再度把木梯擺好，急忙爬上去又摘了幾個，又急忙下來遞給媽媽。
    “還不夠。”我媽抿著淺淺的笑意，收下柿子後連連搖頭。
    我微微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我媽藏著什麼心思，隻好又爬上木梯，一口氣摘了十多個後才停下來。
    “這還差不多。”我媽終於點頭了，上前接下裝有柿子的小籮筐。
    我更加疑惑了。因為我可以肯定，我媽絕不是為了解饞，可她又不像是知道了我和江思源的約定。
    我媽隻是淡淡看了一眼，把我三次摘下來的柿子小心放到一起，完成一切後才對我說：“明天把這些柿子帶到學校，你的老師們都是從山外來的，甚至還有些同學家裏沒有種植柿子。或許我們做不到給每一個人都送上，但那些曾經照顧過你的人，你不能忘了他們。”
    原來是這樣。我心頭不禁沉重起來，我的初衷中根本沒有想到那麼多，我想到的隻是我和江思源的約定。
    “好啦，我們回去吧，明天先帶這麼多，如果不夠再回來和我說。”我媽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笑著轉身向前走去。
    第二天體操課後，我趁大家不注意，提著三個小袋子跑向江老師的辦公室，生怕被人看見。
    可我剛跑到半道就碰見了江老師，她和教我們體育的老師正並肩走著，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有什麼事？”江老師疑惑看著呼吸湍急的我。
    “這、、、這是我媽讓我帶給你們的。”我生平第一次結巴了。
    “我們？這是什麼？”江老師更加疑惑了，目光落在了我手上的三個小袋子上。
    “我家種的柿子，這是給你們的，還有語文老師，請你們一定要收下。”我深吸一口氣微微平靜了下來，說話恢複如常。
    “哦，還有我的呀，謝謝了。”體育老師笑著接過了三個小袋子。
    “那我先回去了。”我感到身上一輕，轉身就走，放佛害怕著他們會把柿子還回來。
    “慢點走，謝謝啦，也替我謝謝你媽媽他們。”江老師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
    可這讓我的速度更加快了，怎麼看都像是落荒而逃，一如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怎麼會這樣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卻同時也慶幸著沒有被同學看見那一幕。
    不過我高興得太早了，那一幕被江思源全都看見了。
    那天晚上，在下河橋上，江思源一邊品嚐著我給她帶的柿子，一邊好笑的給我描述她看見的那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