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見過高依依，她對導師有些不滿。”古樹青說道。
    “他的做法很專製，所有論文的思路與實驗路線必須得按他本人的意思做。我認識一個學生，他的創新能力很強，經常有自己的想法，他是醫學院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下來做實驗員，後來報考了姚振興的博士生，結果可想而知，他的思路和創新得不到發揮。可惜了，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遇到這樣一個導師。”
    “哦？”古樹青應著回了一句。劉景學極少稱讚人，但在提到一個並不起眼的在讀博士生卻用了“才華橫溢”四個字，可見這位學生某些方麵一定深得劉景學的賞識，不禁心裏為之微微一動。於是附和著問了一句，“他叫什麼名字？”
    “施卓。”
    古樹青立刻記起，高依依提到這個名字，他是高依依的同年級博士生，而且，高依依似乎對他沒有好感。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讀姚振興的博士生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醫學院工作，學位的提升很重要，包括拿課題經費，以及職稱的評定，施卓讀姚振興的博士生，想法很單純，拿個學位的話，在醫學院讀誰的博士生都無所謂。相對其它導師的背景和水平而言，姚振興顯然占極大優勢，有臨床經驗，有基礎研究經曆。所以，選擇姚振興做導師是很自然的事。當然，以施卓的科研能力和英語水平而言，應當遠在一般的博士生水平之上。”
    “嗯，我們繼續姚振興墜樓這個話題吧。姚振興的死，你覺得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呢？”古樹青問劉景學道，畢竟他應當算是最了解姚振興的人。
    “至少可以排除他殺吧。”劉景學不假思索著回了一句，“就目前來看，即使是他服了什麼藥，也是主動喝的。喝藥會造成什麼後果，在喝之前他應當能清楚地預見到。”
    “你的意思，他可能是自殺？”
    “算是吧。”
    “什麼？”古樹青雖然以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質問，不過，他想，劉景學這樣說一定有他自己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這和正常的自殺有區別。正常的自殺者，大腦的意識很明確，就是他要去死，不想活在這世界上了。而這種自殺，很可能他頭腦固有的意識不會認為他的行為會導致死亡，但是他去做了。這也算是一種非意識的自殺吧。”
    “非意識的自殺？”
    “生前沒想到要自殺，但由於服用某種藥物後，藥物在體內的作用結果卻造成了他不想活在世上的想法。”
    “如果他主動喝了作用性質清楚的藥，這與有意要自殺有何不同？”古樹青並不同意他這種說法。
    “也許，他真的想自殺。”劉景學換了一種口氣說道，“世上很多傑出的人物最終走向了自殺的結局。人，本身就是一個不解之謎。有時，我們要找出的不是理由，而是體內的什麼物質的作用驅使著他的神經衝動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古樹青雖然不太認同劉景學的觀點，可並不想駁倒他，因為他目前掌握的證據實在太少。當然，他提出藥物作用引起大腦意識改變的這種說法很有意思。
    “無論哪種情況的自殺，很難讓人理解嗬。”古樹青說道，“畢竟姚教授不是那種智商很低的人。”
    “極大可能是，我想姚振興在自殺前，一定有某種心理障礙了。”
    “也許。”古樹青仍然堅持他的立場，“不過，這的確有點不可思議。”
    “為什麼？”
    “跳樓自殺時，在向前跳時應與他的起跳位置有一定的弧度，但是，”古樹青在紙上畫了一個草圖，“姚振興墜落地麵的位置剛好在窗台下方的垂直下的地方。”
    “嗬？就是說，有可能是掉下來的？”
    “是的，但這種掉下來，可能他根本就沒意識到。”
    “什麼？”
    “比如說，你一不小心一腳踩空，從高處墜落時，倒地時會是什麼表情？”
    “不知道。”
    “你閉著眼睛想象一下。”
    “嗯，很恐怖，就像全身的血液凝固了，我想，真的要發生那種事，我的心髒恐怕先會停止，臉色無疑沒有血色，蒼白蒼白的那種，眼神也會變得可怕。”劉景學說道，“我明白了，現場的照片上死者臉上的表情恰恰沒有這些特征。”
    “是的。”停了一會，古樹青又問道，“你和他在科研課題方麵合作了多長時間？”
    “嗯，不到一年，在一些具體的研究方法和思路上同姚教授產生了分岐，更重要的，他利用合作的資源和經費背地裏在從事一項不為我所知道的科研內容，這樣，我放棄了和他合作。”
    “你到現在仍不知道這項科研內容是什麼嗎？”古樹青問道。
    “是的。”
    “難道他不曾向別人透露過一絲口風嗎？”
    “聽許芸兒說過，他來濱海醫學院的最大目標就是想在國際上最著名的雜誌自然或科學發表一篇論文，這是他一生當中追求的最大榮耀。”劉景學說，“現在他墜樓而亡，這一目標就成了永久的遺憾了。”
    古樹青沉思的時候，劉景學又說了，“不過，姚振興的才能是否在科研成就產生輝煌，我本人一直抱有懷疑的態度。”
    “為什麼？”
    “濱海醫學院在全國頂多算個三流的一本學院，和軟件設施並不齊全，雖然有香港首富李加成先生的資助，科研上的硬件可隨意置購，但科研上的軟件比如技術的支持，人力資源的匹配和合作，有時會成為通往科學顛峰途上的止絆。這是其一。其二，真正才華橫溢的人才不會到這偏僻的海角來施展他的抱負。因此，姚振興像許多在美國貢獻青春和才華的歸國科學家一樣，在海外感到力不從心的時候就會選擇回國以獲得優厚的待遇及資金支持，依靠招收大量的研究生，過著沒有任何風險的科研小老板的安逸日子。”劉景學歎息著說，“這些人的輝煌已成為了曆史，雖然他們的學術經驗有借鑒之處，但由於他們本來就是奔著功利而來，已缺乏向前披棘斬刺的勇氣，指望他們在科研上有所成就已很難，甚至在指導年輕的學子在學術突破和創新研究上也會產生不利的影響。”
    “你為什麼會得出如此的結論？”
    “憑我和多個歸國人才的交往，足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劉景學繼續說道，“他的學生施卓，卻有著非凡的思想見解和不同一般的看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這讓我的思想觸動很大。我有時甚至想，他讀博士選錯了導師。使得他的才華被淹沒而不能得到適當的發揮。”
    古樹青心裏暗暗吃了一驚，想不到他對施卓的科研才能稱讚勝過了姚振興。雖然沒提到對姚振興的負麵評價，但古樹青感覺到劉景學對姚振興的態度不抱好感，可能還是他妹妹屍體被火化之前姚振興沒有及時告訴他的心理作用產生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