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上)/最終卷 第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6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選粹亭在後方,二人繞過一條彎彎曲曲小路。
月上樹梢,曲池映月,亭心立著兩名小廝各持一把長棍恭敬等候,一見到花霧宵來到便上前將長棍奉上後安靜退去,選粹亭隻剩下兩個人。
花霧宵道:“自我走江湖後便不再使棍,怕我的顏家棍一不小心成了賊匪壞我師父顏大將軍的大名,但今日不同,我要做一件事!”
公子快刃不發一語,神情冷漠望著長棍。
花霧宵執起一把扔過去,自己也擎起一把長棍,二人各拄一棍四眼相對。
花霧宵道:“我來自京都,因緣際會讓我逃家來到飛泉,這些年來,我聽聞京都武館也走失了一個人,那個人不知為何自稱要去走南闖北,卻在武林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而我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遇上他。”
公子快刃不說話,眼神淩厲。
又是殺氣!
花霧宵道:“也許我該慶幸,當初若不是他,我不會走上這一條精彩又凶險的江湖路,當我聽說此人死在半途時,我曾經高興了整整一日,此人無惡不作,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公子快刃不說話。
花霧宵又道:“我探聞八風山莊第一殺手用刀劍卻不用棍棒,公子快刃一身飄冉如仙,以一套閻王落難劍法縱橫北江湖,屹立貴教第二階,這樣的聲望與實力與我認識的那人完全不同,因此不曾起疑,讓我恍然大悟的原因,是這世上沒有人是永恒的二十三。”
公子快刃總算開口了:“你想做什麼?”
花霧宵快人快語:“我要驗明正身!”
公子快刃冷不作勢,卻是渾身殺氣。
花霧宵語不驚人死不休,“用你最擅長的擎海棍法出招吧,寒小丹!”
***
是誰凍住了今宵?
這一夜,驚雲變色,兩條人影雙詠一代仇人狹路相逢調,遺忘光陰的流動,沒有人靠近一寸距離,沒有人拉開一寸距離,沒有人舉起任何武器,沒有人麵露笑容,沒有人注意風從何處來,沒有人重視星辰忽隱又忽現,沒有人移開如炬的眼神,沒有人欣賞繁露凝結澄如心誌,也沒有人重視亭角夜色沁涼如水。
這一夜很漫長,比十年還漫長,甚至比地獄百年還永久。
這一夜不適合說話,如同黃曆上提醒的吉凶善惡,出門不利,婚配不利,播種不利,唯一占盡好處的隻有尋找失物。
倘若你丟失了錢財,這日的半夜可以尋回,它將自動回到你的袖囊,好讓你明早上街可以扔進乞丐的破瓦。
倘若你丟失了一隻雞,這日的夜半可以等待,牠將主動回到雞籠,為你啼開明日蒼煙白露下的黎明破曉。
倘若你丟失了一名仇人,這日的夜半可以期待,他將無聲無息重返你的世界,喚醒你久遠之前決定一腳踩進江湖的救世初心。
倘若你丟失了一張麵容,這日的夜半也可以聆風守候,它將無條件回歸主人發膚,親炙久違的眼耳鼻舌,再展昔日的炳燦風華。
***
忽然!
選粹亭同時飛進兩條人影,一條高風亮節,一條蘭樹飛鵑,兩道龍形立定亭內,腰插寶劍,眉宇軒昂,氣態沉穩,駿骨比麒麟,皆已參悟天地循環之理,明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之因果不爽。
江水深與江火熱水火兄弟相繼來到!
水火兄弟與公子快刃闊別多年,其間未曾接觸,一晃眼,光陰如梭,數十載就這樣踅過了。
花霧宵道:“我為了報答江水深之恩不得不一路看顧著你,但你可知,這世上,花某最厭惡之人就是你。”
江水深聞言後,眉頭深深一擰。
公子快刃道:“你想做什麼?”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花霧宵親手揭開此人真麵目讓他無所遁形,一針見血道:“你精心策畫的九人師兄弟實在精彩,不得不說,你有兩把刷子,但是很可惜,你並不具備萬人擁護的號召力,就算你改了容顏,也改不了本性,汝等九人是一盤散沙,你進不了神聖的風雨世界,但花某可以。”
公子快刃道:“分別十多年,你變了許多,你會打家劫舍了。”
花霧宵道:“分別十多年,你變了許多,你學會收斂了。”
公子快刃道:“路上巧遇一場凶險,恰好供我隱姓埋名,重新來過。”
花霧宵道:“我因一場凶險而上路,幸好遇上好心人收容供我安身。”
公子快刃道:“我之所以走向這一條路與你脫不了幹係!”
花霧宵道:“我之所以走向這一條路與你也脫不了幹係!”
公子快刃道:“你可以選擇退出。”
花霧宵道:“你也可以選擇退出。”
公子快刃道:“為時已晚,我已深陷其中。”
花霧宵道:“花某亦然,我也深陷其中。”
公子快刃道:“你千方百計邀我出麵不就是要找我報仇,怎還不動手!?”
二人對談氣氛不善,險些擦槍走火,江水深選擇介入加入談話:“花霧宵,手上拿著棍子做甚麼?!你退至一邊,讓我來處理。”急急扯走花霧宵握在掌中的長棍。
公子快刃不客氣道:“原來你做縮頭烏龜,縮頭縮尾,是因為有人替你出頭。”
花霧宵亦不客氣:“我是縮頭烏龜,你就是夾著尾巴遁逃的喪家之犬,哼!”江水深見二人齟齬嚴重,一道寒光朝花霧宵射去,強行阻止,花霧宵豁出去了,多年怨恨不吐不快,又念及此時正在商議要事,隻好按捺自己滿腔怨怒:“今夜,我想與江湖上尋覓多年仍一無所獲、一個叫拈香夜叉的俠客談一場兄弟合作,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江水深樂於助人,重情重義,十分願意收容有性命之危的人。”
公子快刃道:“依此推論,一眼萬殺蘇鐵牙,此人在你飛泉?”
花霧宵道:“何必顧左右而言他,江水深想要庇護誰就會庇護到底,這個江湖不乏血性之士,他當年能不計後果庇護我,現在也能不計後果庇護你,你沒有更佳的選擇,再說,你徒具一身好武藝又如何,不具號召力的你最後還是隻能依靠我的好人緣來成事,花某真心替他辦事,而你,乃我有生以來最不願承攬的任務,我心托明月,卻映照溝渠,多年來,江水深偏偏要我看顧著一個叫公子快刃的人,花某總算體會出在身上豢養膿瘡毒瘤的嫌惡是何等滋味!”
公子快刃朝江水深反諷:“這就是你放出來亂咬人的狗頭軍師?”
花霧宵道:“油溝地鼠依然刁滑!”
江水深跨前兩步橫在二人中央,強行介入:“花霧宵,你動氣了,這個人讓我來處理,不可連累我辦事。”又轉過身對公子快刃道:“你也動氣了,看來,你們之間的過節是促成你與我合作最大的阻礙,我是來助你們言和非是助你們開火,你倆互謗的炮火若一致對外,我會更高興。”
公子快刃雙眼一亮,冷靜質問:“江水深,我問你,蘇鐵牙遭梅字追殺令一路逼殺,你真敢保他?”
“有何不敢!”
“他人在哪?”
“我飛泉的密訓重地,蘭桂千俠穀!”
冷風下,公子快刃聞言心頭爽快,縹緲一笑:“好個深藏不露的漢子,當年我在黃沙道上說我喜歡以身犯險,今日我才知曉,江水深,原來你與我都是同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