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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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征有一對異常靈敏而機警的耳朵,萬耳之靈者莫若蝙蝠、犬與鯤,九征的耳朵遠勝其中一類,比蝙蝠更靈,比犬更敏,比那海鯤更睿,這就是九征的耳朵。
光從外貌上來研析判斷,九征的耳朵隻不過比平常人略為大了一點點,完全不會引人注目,這樣一對讓人忽視的耳朵,時時刻刻都在聆聽江湖道上的消息。
如此這般專注心神的靜耳聆聽,造就了九征泰然的氣息,別以為他隻是安安靜靜端坐一處,也別以為他隻是單純地飲酒吃飯,更別以為他純粹躺下來休息歇腿,當他表現出泰然自若的神情時,他的耳朵一點兒也不安寧,百條、千條、萬條遠近過客的交談都被他一一收攝耳中,入耳不忘。
沒有人知道九征聽見了什麼,雖然他聽見了許多該聽的,也聽見了許多不該聽的,然而,他守口如瓶的那張嘴,從來不會向人吐露聽到的一個字。
凡人的耳朵隻能掏出耳屎,但九征的耳朵能掏出秘密。他的耳朵裏藏了許多驚人又可怕的秘密,但若要從他的耳朵裏掏出你想知道的內容,你且要與他周旋一番。
飛泉最擅長調查的花霧宵,有江湖第一調查高手的稱號,公認無誤,但江湖人隻知世上有花霧宵而無九征,殊不知,那九征的調查能力與花霧宵相較之下,可同時並列江湖第一。
花霧宵在明,九征在暗,花霧宵不知九征之輪廓,九征卻知花霧宵之全貌。
花霧宵從未把九征列為對手,九征卻老早就把花霧宵列為競逐的對象。
一是高高在上飛泉第一高手,一是八風山莊千二門人當中,名列第六階的其中一名門下。
在台麵上,九征是委屈了。
***
九征策馬徐行。
這一路顯然不順遂,前途又是陣陣嚴雪濃霜,這樣的侵逼,沒有人能夠長期忍的了。
明明知道這是一封送不出去的信,還是接下了。
他目送刁刺離去之後,繳了食宿費用,整裝上馬,喝的一聲,也揚長去了。
刁刺告訴他去找采薇南山,刁刺還說那采薇南山若不知東風白的所在地任務直接宣告失敗,這一會麵,讓九征了知了采薇南山非常了解東風白。對一個十分了解東風白的人來說,采薇南山的話能全信嗎?
江湖人都知道一樁規矩,直到東風白死了這麼久,那名喚采薇南山的高手還不斷打壓一個死人。九征不能把任務成敗歸結在傾盡一生力量打壓東風白的采薇南山這麼一個不可期待的人身上。
好不容易走出樹林外,又進入另一個城鎮,關於這一座城的興衰,他非常熟悉,因為此地是他的出生地,他生於斯,長於斯,卻在少年十二時,逃於斯。
此城有個名,喚作子美城。當年,九征之父率軍固守子美城,亂民造反,因不忍殺害亂民,開城讓他們放火燒,以全城潰陷之罪遭誅九族,九征於焉展開一段逃亡之旅。
當年的九征文武雙全,前程看好,誌在青雲,可惜家破人亡,逃亡期間遇八風山莊收留,才讓九征安定下來。他的本名也不叫九征,這個名號乃八風山莊賜予他的江湖名稱。
程大虎說:“忘了你是將軍之後,忘了你的一切,此後記住,你就叫九征。”
當時的九征已有一個打十個的能力,程大虎親自傳授他武功,與他情同父子。他為程大虎賣命,為程大虎出力,為程大虎貢獻一切所能,可以說,程大虎要他做什麼九征都會去做。
現在,九征踏入子美城,緩步而行,煙霞漸升,此時臨近天黑,他該找個地方落腳休息。
九征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他還有一雙漂亮的手,這都得感謝他的生母,一名琴棋書畫皆通的青樓豔妓,此妓後來成為將軍小妾,生有兩子,一子逃亡期間喪命,另一子則是九征。
九征的斯文像豔妓母親,而他的凶猛則像將軍父親。
現在,九征正在客棧酒樓的房間裏泡湯洗足,洗完足,全身通紅,這才滿意地準備上床就寢。
夜半,忽聞客棧外有馬嘶鳴,還有犬狂吠,把九征從夢寐中驚醒。豎耳一聽,原來有一馬隊夜半趕路投宿,但今晚全城遭濃雪困路,所有客棧酒樓爆滿,已無房間可以接納。那一對馬幫氣大聲大,不僅把九征吵醒,也把左廂右廂都吵得難以入眠。
這原本不關九征的事。
然而,那一對馬幫竟然要挾店家:“我乃八風山莊的爺,不給房,就殺你全家!”
八風山莊這四個字,聲動江湖,有誰膽敢不買賬?
八風山莊可以號令江湖,挾此之名,也可以為非作歹。
而眼前這一馬幫竟然因為無房可宿,就端出了這堂號,脅迫店家給房。
九征在房裏聽見馬幫的囂張與魯莽,在他耳裏聽來更覺惱怒,素來,九征不是一個會動怒的人,但是任何危害八風山莊名聲的事,他不會坐視不管。
九征仗劍下樓,雙手負於胸前,張著一雙漆黑淩厲豹子眼,立在一邊。
馬幫總共有八個人,個個都是彪形大漢,虎背熊腰,都帶刀,模樣草莽。
九征上前,遇見第一個大漢,即以右肩用力頂了對方肩頭一下,再用左肩頂開第二名大漢,這一頂,將人各頂退三步,一踉蹌,扶穩,未倒,但臉色已經變青了。
一馬幫喝聲:“小子你不要命了,敢頂我!”
另一馬幫呸了一嘴,:“臭小子,呸,本幫你也敢惹?”
九征乃問:“素聞八風山莊高手如雲,在下自然不敢惹,還未請教諸位是八風山莊哪個階位的人?”
馬幫臉色一陣青白,麵目猙獰:“怎麼?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九征尋了一木凳坐下,淩厲豹子眼緊緊盯著這八個人,說:“在下八風山莊殿前第六階,諸位可認得我?”
馬幫一怔,彼此弄眼。
九征朝躲得遠遠的掌櫃喊話:“告訴他們,我是誰?”
掌櫃點頭急促介紹:“爺,是,八風山莊九征大爺,也是莊主,名號太多,最常聽到的是獨行豹。”
馬幫扯了一個謊,被九征當場搓破,麵子掛不住,更是愧上加憤,團團圍上,八人做成一圈把九征圍在木椅上,揚刀,當場要砍。
九征一坐,僅僅剩下半截身子卻比高大的馬幫還聳立驚心,如王爺問罪奴仆般冷霸橫發,眼神威怒,無畏這群貪狼野虎環伺,一個字一個字說:“本教怎麼會有你們這幫人?再讓我聽見你們動用八風山莊的名號惹事,有你們吃不完兜著走,現在,把刀放下。”
興許是被那一身浩然天地正氣所震懾了,馬幫揚刀的手遲遲砍不下手,九征直起身,拔下對方的大刀,擱在桌子上。八隻手,八把刀,都懾服於九征那威不可欺的氣勢,一一被九征拔下,悶不敢吭個聲,八口刀子全都乖乖繳械。
馬幫矮了氣:“草民有眼無珠,不識泰山,這是一場誤會,是誤會。”
九征淩厲而說:“本教有一教規,見手無寸鐵之人不得惹事,方才你們脅迫這店家,去道個歉,此事就算結了,你們現在也是手無寸鐵,我自然也不會惹你們,倘若再亮出個什麼東西來嚇人,就別怪我這把劍不長眼,想找個窟窿捅,自己挨著角落,早一點歇下,明早天一亮立刻滾蛋。”
回頭望向躲在櫃子後頭的掌櫃,喊了一句:“掌櫃的,往後再看見這群人踏進貴店一步,徑向本教通報,北江湖界內的宵小雖不少,你們年年上繳的錢也足夠你們受本教保戶周全,記下這些人的臉孔,牢牢記下,一個都別放過。”
馬幫乖順了些,掌櫃猶在發抖,樓上樓下廂房早蹦出一排江湖漢子端看這九征如何修理蠻橫無理的馬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