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做夢吧，自己一定是在做夢，眼前這肮髒不堪，墮落靈魂的怪物，一定不不會是自己的父親！
    顧辰隻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麼不可阻止的粉碎了，為什麼自己要打開這扇罪惡的門？
    到底，是自己在做夢，還是這個世界在做夢。在自己剛剛抓住幸福的尾巴之際，那心心念念的簡單快樂，宛如流星，轉瞬即逝。
    “小辰，我……我真的不想的，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小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顧沉海臉上的表情由最初因秘密暴露的驚懼，轉而變為無邊無際的悲傷，那門前看著自己的無比失望的眼神，好像要將自己抹殺。
    一遍遍的道歉回蕩在死寂的空氣裏，站在門邊的少年雙眼無神，眼看著牆角的男人牲畜般爬著，到了腳邊，那低到緊貼著地的頭，低聲下氣，一句句相同的話聽得人麻木。
    顧辰蒼白著一張臉，轉身將門關上，“不要讓馨兒看見你這幅惡心的樣子。”
    “小辰，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再碰這東西的，當初我也是被騙著沾了一點，可就這一點，讓我再也爬不起來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要是可以，顧辰真想就這樣衝出屋去，逃離這可怕之地，而親情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他的雙腳，他的全身，脅迫他留下，要求他去麵對，去承擔。
    “兩……兩個月前。”無邊的愧疚壓得顧沉海再也抬不起頭來，“我也想戒的，那東西好像牽著我所有的心神，一旦癮來了，我的身體裏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血肉，無數根針要刺破全身的細胞，我變得不像個人，我僅有的思想是隻要有那東西，不僅我所有的痛苦得到緩解，還有源源不斷的快感……”
    “夠了！”
    顧辰再也聽不下去了，腳邊的人已經激動得全身顫抖，好像有什麼觸及了他所有的敏感點，讓他興奮，喪失理智。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毒，讓人變得不像人，讓人自產生於世的驕傲，盡數甘願被踩於地。
    冷靜下來，顧辰心裏已經沒有多少怨，要是自己沾染了那東西，自己能確信不被其毀滅嗎，自己隻不過是沒有開始，而顧沉海早已被拉上歧路，靠他自己，是走不回來了。
    “再努力吧，我們一起，這個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建起來，真的再沒有機會了。”
    顧辰蹲下身來，環住那不斷顫抖的身體，一句話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顧沉海像上了發條般不住地點頭，心裏卻是荒草一片，不見一點綠。
    努力嗎，自己已經死絕了，回不了頭。
    整個一棟樓，有一間房的燈整夜未熄，而這深夜，好像沒有盡頭。
    第二天，顧辰看著顧沉海將房間裏藏著的所有白色的袋子，丟進了垃圾車。顧辰不知道這樣直接的方法，顧沉海能不能承受，但丟了那些，明顯感受到他的放鬆。
    “這樣直接丟了沒關係嗎？”
    回到家，顧辰心裏隱隱有些擔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顧沉海在丟了那些藥粉的同時，也放棄了些什麼，那種過分的輕鬆與釋然，讓他不安。
    “既然要努力，就要做的徹底，不給自己留一點後路。”
    顧沉海從冰箱裏拿出三個雞蛋，不知為何，他今天堅持要做這頓早飯。而事實上，自從那次顧辰為他做過一頓飯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下過廚了，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他不擅長，並不是他不願意。
    開火，倒油，下鍋，煎蛋，顧沉海的動作越發熟練，站在一旁看著的顧辰走到窗邊，將窗戶完全拉開，但好像，沒有一絲風進來。
    “天啊！爸，你雞蛋煎得比我好多了！”
    望著桌上煎得金黃的雞蛋，顧馨故作誇張地驚呼，其餘兩人見狀不禁失笑，她又從廚房拿來一瓶生抽，倒了一些在煎蛋上，笑著道：“這樣更好吃！”
    能夠每天看到顧馨單純的笑容，顧辰覺得滿足不已，他奮鬥的意義才得以體現，雖然現在為了顧馨的快樂，他不再孤軍奮戰，但他已習慣了守護。
    同時他也感到慶幸，昨晚打開那扇門的，不是顧馨，而是自己，他希望所有的苦痛與黑暗都加在自己身上，去換得她永遠純淨的世界。即使不能時刻，哪怕是一分一秒，顧辰也要將顧馨護在身後，為她擋去所有的傷痛。
    接下來的每一天，顧辰都是在不安中度過，他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顧沉海的身上，生怕他出現什麼異常。每此時，顧沉海總投以安撫的笑容。
    但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就這樣可以輕易擺脫。
    好難受，好想要……
    顧沉海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全身上下的骨頭仿佛都粉碎了的疼，在39度的高溫下，他竟覺得寒冷無比，如同置身冰窖。
    他哆嗦著爬起來，拿起果盤裏的水果刀，猛地刺進了自己的胳膊，鮮血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從傷口處蔓延開來。
    那僅奪回來的一絲理智也在瞬間土崩瓦解，繼而是鋪天蓋地的興奮感與恐懼感，他覺得自己要再得不到那東西，馬上就會墮入地獄了！
    此刻整個房子裏隻聽得顧沉海毫無規律的粗重喘息聲。
    瘋了般，顧沉海翻找著家裏所有的垃圾桶，他的脖子上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禁錮著，讓他不能呼吸。
    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救命的東西！到底在哪裏！
    終於找到了……
    顧沉海手裏攥著一個鄒巴巴的紙團，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這是之前顧辰第一次在茶幾底部發現的東西，那時被他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裏，裏麵還殘留著一些藥粉，而客廳裏的垃圾桶根本不會被塞上多少垃圾，這麼多天來一直都沒有倒過。
    等到理智重新回到腦子，手裏的紙袋已經被自己從裏到外舔了個幹淨，一室的狼藉控訴著他罪惡的暴行。
    顧沉海絕望地跪倒在地，有些東西一旦開始了，真的停不下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拿那把水果刀，直接割斷自己的脖子，他知道，自己剛才在失去理智的時候又朝那團夥打了電話，訂購了藥粉。在這樣下去，這個家會被自己毀了！
    手已經碰到了刀柄，但他又想到了顧辰的話，想到了顧馨的笑容，終是沒有將刀拿起。
    再等等吧。
    晚上，顧辰和顧馨回到家，桌上已經擺上了做好的飯菜。這幾天都是這樣，顧沉海堅持他來做飯，說是要練練廚藝，不得不說，現在比起剛開始那會，他的廚藝可真是長進了不少。
    “爸，你胳膊怎麼回事，受傷了？”顧馨吃著飯，突然看到顧沉海胳膊上包裹的紗布，問道。顧辰也看過去，果然是包紮過的。
    “哦這個啊，沒事，今天出門的時候被一個裝修工搬得防盜窗劃了一下，最近，我們前麵那家不是在裝修嗎，沒事，小傷。”顧沉海說得一臉無所謂，好像真隻是個小事故。
    “你……最近身體怎麼樣？”顧辰猶豫著開口。
    “對，我看爸這幾天臉色好像不太好。”
    顧沉海略頓了下筷子，繼而笑道：“怎麼，你們老爸還年輕著呢，一點毛病都沒有，都別瞎操心了！”
    吃完飯，顧沉海將顧辰叫到房間。
    “有什麼事嗎？不會是……”
    顧沉海朝著他擺擺手，示意他沒事，接著從抽屜裏拿出張卡來。
    “小辰，這裏麵都是你媽留的錢，還有其實這些年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幹，也是去做了些雜七雜八的事，那些錢也被我存在這卡裏，現在我把這卡給你，密碼是你生日。”
    “為什麼突然給我這個？”
    顧辰沒有接那張卡，隻是疑惑地看著他。
    “這些年來我對不起你們，我知道你和馨兒的學費都是你自己掙的，現在不用了，爸把這些錢給你，以後就用這個。”
    “可是你保管不行嗎，給我還是不太方便吧。”顧辰越發覺得顧沉海的舉動十分奇怪，心裏的不安更是重了些，“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也是，這麼早給你是不太好，還是我先保管吧，記著，我把它放在衣櫃裏的那個抽屜裏，沒事，哪能有什麼事。”
    顧沉海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真將那張卡放進了衣櫃抽屜裏，又再次強調道：“一定要記著，我把卡放這。”
    出來後，盡管顧沉海表現得像平常一樣，沒有什麼不同，但顧辰總是有種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自從丟了些東西之後，他真的沒有再犯嗎，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嗎，那天晚上顧沉海的樣子，就已經說明了他陷得用多深，真的這麼容易嗎……
    顧沉海這幾天，正常得讓人不安。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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