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並沒有在醫院待太久，而且顧沉海的傷也不需要住院，兩人稍作整理，便從醫院離開，回到了家。
    當然，蘇臨然出於擔心，本是要讓他們在醫院多住幾天，但兩人都是執意堅持，他隻好跟著送兩人回家。
    這些天來，顧辰想了很多，或許，顧沉海是真心想要改變，自己給他一個機會也無妨。
    但一等蘇臨然離開，兩人獨處，氣氛便尷尬起來。顧沉海坐在沙發上，手裏的水杯拿起了又放下，不時偷瞟一眼坐在桌前一言不發的顧辰。
    “那天謝謝你。”顧辰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憂，身體卻依舊僵坐在那裏，沒有轉頭，看起來極不自然。
    “什麼？”顧沉海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想到顧辰這是在為那天的事情向自己道謝嗎，一時心裏竟不知何滋味，該是喜悅的，顧辰對自己的態度有所好轉，又該是失落嗎，這保護自己的兒子本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自己想要的不是一句客氣的道謝啊……
    “你是指那天混混來找茬的事嗎，小辰，我哪是為了你的一句謝謝，我隻是在保護自己的兒子而已，這沒有值得誇讚的。”
    “今天的飯我來做。”
    顧辰丟下一句話，不等顧沉海反應，就走進了廚房。
    這下顧沉海可真是覺得有些雲裏霧裏了，其實他在醫院就感覺到，顧辰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好太多，甚至還為自己倒過一杯水，自己原以為隻是因為幫了他，那現在呢，還是在表達謝意嗎？
    顧沉海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糾結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些年他本就沒和顧辰好好相處過，況且顧辰這性子也實在讓他摸不透。
    最後他想到頭疼也沒個結果，隻好頹然地放棄，暗道自己可真失敗。
    一個父親卻得不到孩子的認可，實在是悲哀。
    顧沉海也沒覺得自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顧辰已經做好了飯，將燒好的菜端上了飯桌，連碗筷也擺好了，雖然隻有兩份。
    準備好所有，顧辰站在桌邊，示意顧沉海過來坐，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給顧沉海做這一頓飯，大概是顧沉海做的那些東西實在難以下咽，他這樣安慰自己，便也釋然。
    聞到香味，顧沉海的肚子早就開始打鼓，立刻跑到了飯桌前坐下。
    而顧辰見他坐下，同樣坐到了他的對麵，卻不動筷。
    顧沉海哪裏注意到這細節，此刻他的心裏已經被感動和喜悅占滿，顫抖著手拿起筷子，小心地夾起一點菜放進嘴裏，好像胃裏也發出一聲滿足的讚歎。比起這味道，自己做的那簡直不能稱為人食。
    他隻心裏讚歎著，卻沒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是罵了兩個人……
    這一桌子都是自己兒子親手為自己做的，顧沉海再也管不得什麼吃相，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真的是好久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這頓飯，他嚐到的不僅是飯菜的美味，還有親情的可貴。
    自己以前，真的是錯了，大錯特錯。
    顧沉海正忘我地埋頭吃著，卻聽到一句：“好吃嗎？”
    手中的筷子瞬間頓住，他抬頭一看，顧辰坐在對麵一動也不動，隻是緊盯著自己，他一個大男人，在自己的兒子麵前，竟感覺到幾分不好意思來。
    “啊，當然好吃，小辰你怎麼不吃？”
    “你也是這樣看著我吃的，我隻是想了解你當時的那份心情。”
    顧沉海徹底被這話驚住，心跳的頻率在這一秒間仿若加快了許多，心裏好像被什麼塞滿，竟讓他忘記了思考，忘記了眼前，隻想要時間在一刻停住。
    這種被人理解的快感，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小辰，真的，對不起。”
    對於顧沉海一再的道歉，顧辰從來都是置若罔聞，甚至是惡言相對，而這次他隻輕輕地點點頭。
    給顧沉海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這同樣也是顧馨的意思。
    “一起吃吧，以後我也會和你一起吃的。”
    顧沉海拿起剛才放下的筷子，笑著開口。
    “好。”
    學校裏，大家都感覺到，這幾天顧辰的心情該是不錯，雖然和以前沒什麼大的區別，依舊臉上少有表情，但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竟是偏柔和的，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不時有人試著和他打招呼，他也是都點頭應下。
    每每看到這樣的顧辰，蘇臨然總是在一邊溫柔地笑著，好像從那天起，小辰就開始變得快樂起來，而他所有的快樂都是點燃自己幸福的火星。
    日子總是從人指縫中溜走，或許隻是你認為的一個眨眼的時間，就已物換星移。
    今天是顧馨回來的日子，也是在漫長的夏日裏難得有的一個陰天，平日裏不留情麵的太陽被厚厚的雲層牽製，再努力，也透不出一絲光來。
    顧辰帶著顧沉海一起，按照學校通知的時間來了學校，學校統一的大巴車會將學生們直接送到學校，然後家長來接。
    兩人站在校門口，沒等一會，車就到了，周圍的家長群裏，有的開始朝車裏的孩子揮著手，大喊著孩子的名字，畢竟是大半月沒有見了，心情激動些也是正常。
    顧馨沒有帶多少行李，隻有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外加一個小背包，很快她便走下車來，看到那兩人一起來接她，滿臉的驚訝。
    “哥！嗯，還有……”顧馨拖著行李箱走到顧辰麵前，似乎有些不太敢看旁邊的顧沉海，於是隻別扭地開口叫了聲，“爸……”
    顧沉海理解般沒有多說什麼，隻接過顧馨手裏的行李。
    “過得怎麼樣，好像……瘦了些。”顧辰看著顧馨的臉，開口道。
    “還不錯啦，哥，挺好玩的！”
    顧馨說著，略有些曬黑的臉上便綻開了笑容，還調皮地朝顧辰吐了吐舌頭。
    “我們回家吧。”
    顧馨的家離學校也不是特別遠，此刻比起坐車，三人更願意閑聊著步行回家。
    一路上，顧馨說了很多她和同學們之間發生的趣事，顧沉海偶爾也會插上幾句，顧馨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拘泥了，與他相處得漸漸自然起來。
    而三人默契地誰也沒有提顧沉海的事情。
    回到家，簡單地幫顧馨收拾了一下，顧辰就準備去做飯，卻聽到顧馨尖叫了一聲，便慌忙跑進顧馨的房間。
    隻見顧馨滿是驚喜地用手指著牆上的掛式空調，“哥！什麼時候裝的！你房間有沒有！”
    “我房間也裝了，是……爸裝的。”
    一邊聞聲也跑來的顧沉海，聽到顧辰叫的那句“爸”，心裏可謂樂開了花，雖然那話裏還是有猶豫，但他的兒子，終於肯接受自己了！
    顧馨也沒想到顧辰真的能叫出那個字，心裏原有的一絲擔心也一掃而光，從今以後，她也能像平常家庭那樣過上簡單幸福的生活，即使沒有媽媽，但好在爸爸回來了。
    這幸福來得太過突然。
    客廳裏也買了一個電視，剛才顧沉海打開了，現在正放著新聞。
    “今日，從X國到中國的一架飛機墜毀，目前傷亡人數正在統計……”
    家裏更是經過了簡單的裝修，隔出了一個房間給顧沉海。
    晚上，三人吃了飯，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軌。
    而今天顧辰沒有收到林寒風的短信。
    半夜，顧辰起來上廁所，卻看到顧沉海的房間還亮著燈，微弱的幾絲光束從門縫裏泄了出來。
    雖有疑惑，但顧辰也不好去問，剛準備回房，卻聽見裏麵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出什麼事了嗎……
    如果今天顧辰沒有打開這扇門，或許就不會發生以後的種種，但不是他，也會有別人，紙包不住火，越想刻意隱藏的秘密終有一天也要暴露在陽光之下，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屋子裏像是經曆了一場戰爭，衣服，扯落的床單，摔碎的杯子，還有角落裏不正常抖動著的人，手裏拿著紙片，上麵是些白色的粉末。
    顧沉海瞪大了瞳孔看著呆立在門邊的顧辰，眼裏充著血，手裏的東西掉落在地，白色的粉末沾上了被揪得褶皺的衣服。
    “你這是在幹什麼？”
    顧辰的聲音發顫，似被無邊的恐懼吞噬。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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