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為了忘卻的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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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為了忘卻的記念
看著蝴蝶撲不過天涯誰又有權不理解。
看著蝴蝶撲不過天涯惟獨怪時間真快。
——王菲《郵差》
酒會設在跡部府邸金黃色的宴會大廳,完全的歌特式裝潢,各處燈火輝煌,如星光般璀璨的水晶吊燈懸掛在刻有浮雕的天花板上,精密細致的裝飾和建築有種無法用言語比擬的富麗堂皇。
男子穿著深紫色剪裁合體的西裝,燈光下布料看得出有明顯的暗紋,白襯衫領口外翻,簡單不失優雅。女子的笑容有種淡漠的清純,翠綠色的眸子純淨如同翡翠,頭發漆黑像絲綢一樣垂在胸前,黑得發出深藍色光澤。白色薄紗裙擺上的碎鑽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艾西挽著跡部的手臂走進大廳的那一刻,幾乎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席間不乏有人竊竊私語,那些人或許是在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是在暗自讚歎。
跡部景吾傲然地揚著下巴,劍眉高挑,眼底流淌的情緒是目空一切的尊貴和睥睨天下的倨傲。艾西慢慢勾起唇角,她知道他有這個本事做到這樣。
幾個或年齡相仿或稍微年長的商界人士打他一進來便眾星捧月般地將他圍起來,跡部低頭看了艾西一眼,示意她大廳另一邊的自助區吃東西。艾西對他淡淡一笑,鬆開手離開。身後不遠處聽到有人說,“這是哪家的千金?怎麼以前從沒見她和你在一起,跡部。”她能感覺到跡部景吾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她是我大學裏的朋友,你們沒見過是正常的。”這樣回答的跡部,似乎收起了傲氣,語氣淡然平穩,沒有她期待中的一絲波瀾。
艾西腳步稍有一頓,在一個小小的瞬間,她在自己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種名叫失落的東西。
拿起一杯香檳,她轉頭看他,滿廳歡聲笑語、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都在他與別人的言談中淡去。幾分鍾前,她與他攜手而來,感覺他們的距離如此相近。而在這一刻,他們仿佛又隔得很遠,遠到手伸得再遠也挽不住他的。“我們還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呢!”艾西自嘲地想。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香檳,難得的酒會不去認識幾個人麼?”
艾西呼出一口氣,抬頭看剛剛走過來的忍足侑士,剛想微笑回答,可笑容在下一秒立即斂了回去:“忍足,這位是?”
忍足侑士與身邊的女子輕輕碰了碰酒杯:“安塔露,醫學院碩士,也是我的學姐。”
女子微笑著用法語打招呼,艾西並不懂她說的是什麼,隻能點頭微笑。
艾西仔細看著她,果然是十足的歐洲美女。獨特的金發和藍寶石瞳孔,臉上的微笑完美得無懈可擊,豐神冶麗,端麗冠絕。酒紅色的拖地長裙呈現出無限風情。此時她的腦海中晤談浮現出蘇伊的臉。那一晚她堅定的眼神,說著要為他付出不記代價的臉,與安塔露妖冶的麵容重合,她的心中湧現出無限的悲涼,疼痛著別過頭:“忍足,我有話要對你說。”
忍足思忖地看她一眼,低聲對安塔露說了句話後她便笑著離開了,臨走前在他的側臉印上一吻。
忍足侑士玩味地看著她,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挑著眉看看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你今天很漂亮,跡部果然舍得花錢。”艾西明白他意有所指,沒有接話,隻是用眼神將他從頭到腳溜一遍,道:“彼此彼此,不愧是冰帝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大帥哥,跟女人交往連眼都不眨。”
忍足側身笑道:“你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意見,從前的熱情友好哪兒去了?”
艾西冷著臉盯著他:“被你的風流給衝沒了。”
忍足滿不在乎地笑著說:“不愧是跡部的朋友,嘴都這麼利。有意見你盡管提!”
她看著他半晌後說:“今天之前我對你一點意見都沒有。”
他輕笑:“今天之後就有了?”
“聰明!意見還不小呢,你自己慢慢想去吧。”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忍足伸手拉住她,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明人不說暗話,艾西。”
艾西一臉鄙視地回頭:“蘇伊那麼幫你,從來都不考慮你怎麼回報她,但是你怎麼對待她的?”
“我怎麼對待她了?”
艾西冷笑:“你需要她的時候就想起找她做這做那,不需要她了就甩一邊兒去。就像今天,你為什麼不帶她出席,反而找別的女人?如果讓蘇伊知道了她會怎麼想?”
忍足微蹙眉,眸子浮上一層深意:“艾西,你好像誤會了,我跟蘇伊隻是普通朋友關係,我請她幫忙也純粹是朋友之間的請求,她完全可以不同意,我沒有強迫。至於今天我為什麼帶安塔露而不帶她來,我有我的理由,不需要跟別人解釋。”
艾西默然地看著他,心下歎道,是啊,在忍足心裏蘇伊當然隻是朋友,現在是蘇伊喜歡他,而不是他喜歡蘇伊,他當然可以不經蘇伊允許跟任何女人交往了。都怪自己太衝動太欠考慮了。可蘇伊,你付出的已經太多了,你可知道他如何看待你嗎?你們之間……原來是缺少基本溝通的。忍足侑士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男人,可他卻不一定是個好情人。你這樣做,究竟能換來什麼呢?你們之間的事,我確實無法插手,隻是為你不值。
“可是忍足,你有沒有想過蘇伊的心情?”
“她怎麼想的我認為她會告訴我,她不說的話我也沒必要知道,更不需要特別去猜。況且猜測別人的心思也十分不禮貌。艾西,你為蘇伊著想我知道,但是你這個人太感情用事了,我們的事我想我們會處理得很好。”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她垂下頭道歉,忍足搖頭微笑。
是啊,連蘇伊都不在乎的事她怎麼突然這麼激動。既然他都已經這樣說了,換了誰都會無話可說。
忍足接下來的話被大廳裏的一陣騷動打亂。他跟艾西循聲望去,隻見從二樓的旋轉樓梯上款款而下一位少女。名眸善睞,笑容羞澀中帶著一絲明朗。艾西在很久以後想起森下千帆的時候,對她腦海中唯一的印象就是這一次,她挽著父親森下茂一的手走下樓梯,步履輕盈,粉白色長裙的裙擺如風中的櫻花飄揚。
忍足低頭看她一眼:“我們過去吧。”隨後安塔露走了過來跟在忍足身側,艾西衝著她溫婉一笑,安塔露似乎有些吃驚,但很快恢複平靜禮貌地回禮。
隨後走來的是跡部紳人、跡部貴美和森下夫人,幾位家長攀談後將兩家的年輕人圍在中間。跡部紳人用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介紹道:“景吾,這位是森下千帆小姐,你以後要多多照顧她,因為她即將成為你的未婚妻。”
“是的,父親。”
跡部景吾輕笑著,眼光柔和似水。側頭時驀地與艾西視線相撞,神情忽地一變,可仍然笑著,視線匆匆而過,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艾西怔怔地站在那裏,雙腳似被定住,心仿佛被大力一揪,恍惚中呼吸一陣急促。
忍足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艾西若無其事地笑說:“沒事,我們過去靠近點看,我也很久沒見到千帆了。”
忍足點了下頭,可眼神中多了幾分糾結。
然後,跡部景吾在眾人各色複雜的目光中抬起千帆的手,在手指輕輕印上一吻。
艾西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衝忍足低聲笑說:“我去那邊涼快一下,這裏人多,覺得悶。”
忍足點頭,複將視線轉向跡部。那人仍然笑得高傲,與千帆嬌羞的麵容形成極大的反差。究竟這是他們的真情流露,還是他們的演技精湛呢?!
……
窗外月華如煉,水一樣地灑在庭院的石板路上。鬱鬱蔥蔥的矮樹叢在月光下伸展枝椏,包圍著裏麵的一片玫瑰與茶花。花氣氤氳,淺綠濃紅,爭奇鬥豔,如女子低眉細語。
她斜靠在落地窗前,仿佛與世隔絕,眼前的花影樹聲,似乎都含妙理。無意中看到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略施過妝容的臉麵色紅潤,玲瓏白裙,竟突覺空靈神秘。
原來這就是上層社會,借著酒會的名義,實質是宣布豪門訂婚的消息。原來這就是他生活的世界。這裏的人全部都知道,就隻有她一無所知。那麼,他叫自己來,究竟又是為了什麼?為了告訴她他要與千帆訂婚嗎?那麼他也未免太高估他自己了,她會在乎這些嗎?笑話!
可是,為什麼會覺得很失落呢……
……
那個人是誰?不像是藝人,是哪一家的小姐嗎?……想起來了,是跟跡部景吾一起來的女人。
“…威廉?威廉!威廉•蘭森!!”
褐發藍眼的男子猛地回神,見一張發當了的女子麵容呈現在眼前,收起先前所有的迷惑,嘴角牽起完美的四十五度微笑,標準的紳士笑容:“那麼大聲叫我做什麼?別忘了你的身份,這裏難保不會有記者混入,伊藤愛小姐。”
伊藤愛漫不經心地笑著,揚頭喝盡一杯香檳,長長的卷發下垂出天然的質感,紅唇如綻放的薔薇。“讓他們拍去吧,跟你在一起難道還怕被拍?”
威廉•蘭森輕輕一笑,藍眸浮上一絲難以琢磨的情緒。
“剛才你再看她?你們認識?”伊藤手指指向對麵窗前的艾西,威廉點頭:“覺得好奇,在這種場合出現卻是一個人。”
“別太武斷,你看好的新人已經過去陪她了。”
威廉再轉過頭看她的時候,森下千帆正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然後遞給她一杯香檳。兩名女子相視一笑,隻是艾西的笑容明顯有些勉強。
他確實不認識她,也不曾與她打過照麵。這樣獨特的女子,一旦見過很難忘記,更何況他是閱人無數的威廉•蘭森。這女子與整個酒會格格不入,仿佛是誰擺放在那裏的一隻精美花瓶,寂寞孤單,隻能在遠處觀望她,不能靠近,因為一旦碰觸便很容易被打破。一身白裙像從童話走出的公主,又像暗夜裏靜靜盛開的百合,有自己獨特的芬芳,清高自持。她整個人看上去是十分慵懶淡漠的,注意力似乎並不集中,但眼中透露出的神色無比清明敏感,很容易就能牽動人心。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跡部紳人微笑著走過來,伊藤愛微笑著問候,威廉聞聲回頭。
“能讓大導演威廉先生專注的人不多啊!”
伊藤愛鼓作生氣地白了威廉一眼,威廉•蘭森忙笑道:“你們這是存心挖苦我啊!對了,忘記恭喜您了,跡部先生。”
紳人笑道:“多謝。千帆跟您同是演繹界的人,還請您多關照她。”
“那是自然。”
“聽說您年底的新片終於準備開機,而且又是伊藤小姐主演。看樣子今年又有一部好片子可以期待了!”
伊藤愛欣然一笑:“承蒙你誇獎,我們今年仍然準備進軍好萊塢市場,有跡部紳人先生這樣有影響力的忠實觀眾不知道有多榮幸呢!”
……
“怎麼伊藤愛也來了?旁邊的外國人是誰?看著眼熟。”
千帆嗔她一眼道:“艾西,你應該多關注一下娛樂新聞嘛!他們是代表艾星公司來參加酒會的,並且那個外國人威廉•蘭森是艾星的董事之一,有一半德國血統,最重要他是國際著名的大導演。兩個人經常出雙入對,關係不用說也看得出來。”
艾西點點頭:“怪不得我看著眼熟。以前看過他跟伊藤愛的報道,但是看的次數很少根本記不清了。”
“你知道嗎艾西,他們兩個的關係很微妙,表麵上是情侶,其實他們更是不能分離的合作夥伴。威廉每年都有電影進軍好萊塢,他可以說是挽救了日益衰退的日本電影票房。而且他的每年一部的重磅電影女主角都是伊藤愛。他們互相誰也離不開誰,伊藤愛是靠著威廉才在好萊塢大紅大紫的。”
艾西微笑:“她可是國寶級女星呢,這也能看出她的個人能力不一般啊!”
千帆輕笑道:“不過近來有消息說,威廉想甩掉伊藤另外物色新人培養。”
艾西忽然認真地看向她,說:“你現在已經是那個圈子的人了,以後這樣的話對我說說還行。”千帆抱歉地吐吐舌頭。艾西無奈地笑道:“你父母不反對你做藝人了吧?”
“目前是這樣的,誰知道以後呢。等到結婚以後想繼續也不可能了。”
艾西定定地看著千帆,眸子裏有種探究與不確定:“你真的想嫁給跡部景吾嗎?”
千帆原本以為她要說很重要的話,卻聽到了這麼一句,她無所謂地笑說:“當然不會,我對他又沒感覺,況且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放心啦艾西,我不會跟你搶的!”
艾西臉頰驀地一紅,嚷道:“說什麼呢你!就他?白送我我都不要!”
千帆原本還想調侃她幾句,突然看到艾西身後一個人正逐漸走進,唬了一跳,急忙示意她往後看,可還是晚了一步,跡部景吾帶著不屑的聲音忽地傳來:“你放心,本大爺也不會娶你這樣的女人。哼!”
千帆同情地拍了拍艾西的肩膀,朝跡部問道:“是不是祖母在叫我們過去?”
跡部點頭的同時目光卻飄向艾西,隻見她用一種恨不得將他食肉寢皮的目光瞪著他,背脊突然滲出一層冷汗,沒再多跟她說話便與千帆一同離開了。
艾西在這個華麗的大廳再也無法沉悶地呆下去了,可又不能立即離開,因為她還有東西要還給跡部,這條裙子和這枚戒指,她絕對不能拿他任何東西,就連那條手鏈她也總有一天會歸還。她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雖然這樣子告誡,可她卻說不出原因,似乎與他牽扯的越深就會越後悔,將來也許就有更大的麻煩等著她。
……
濃密的樹影,在微風中徐徐動搖。外望高樓林立,遠山連綿不斷,都沒在夜霧裏,淡到欲無,隻一座聳立的東京塔,燈光閃耀,宣示著整個東京的沸騰夜色。庭院裏卻靜謐安寧,仿佛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櫻塚艾西坐在院子裏一架古老生鏽的秋千上,像個十六歲的少女,睜著純淨仿佛透明的翠綠色眼睛,如同清澈透明的水晶。白裙無暇,月光下,層層薄紗恍若透明。秋千輕輕蕩起,吱吱呀呀。發絲飄揚,裙擺輕蕩。
跡部景吾怔在原地。時光如潮水退卻,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湛藍色的眼底洋溢著溫暖神采,明亮得近乎璀璨,連帶臉上的表情都變得無比柔和。他逐漸向她走近,籠罩在同一片月光下,他們的身形逐漸融合到一起,濃得化不開。
“本大爺發現你很喜歡做這種小孩子的遊戲。”
艾西驀地抬頭,秋千隨之停下。見是跡部,立即掛上一副輕慢的冷淡表情:“難得的好氣氛被你給破壞了,你又是從哪裏知道我喜歡蕩秋千的?以前見過?”
跡部被她問得一愣,發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他怎麼能說第一次見她就是這種場景?“因為這種幼稚的東西隻有你到現在還在玩。”
艾西從秋千上輕巧地躍下,不依不饒地盯著他問道:“那你們家為什麼還留著這麼幼稚的東西?”
跡部景吾的眼眸倏忽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他輕聲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她跟你一樣喜歡這種東西。”
這句話的分量很輕,隻在耳邊打了個旋就隨風而逝了;這句話的分量也很重,因為它生生敲打在心上,讓人痛得找不出根據。
艾西沒有說話,她發覺自己總是能輕易地牽動起他不願提起的往事。是他能在自己麵前敞開的說出來,還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會說話呢。或許,他是因為看見她之後想起了曾坐在這裏蕩秋千的母親吧。
“對了,你找我過來究竟是要幹什麼?把我帶來之後自己卻跑了,這麼久了才想起我這個人是不?”
“嗬,本來是想在一開始就把你拴在身邊的,尤其是在森下來的時候,誰知道你跑的比兔子還快。”他拖長了尾音,戲謔地望定她。
“你才是兔子!原來你找我過來是要在你們和他們家人麵前示威,讓他們放棄?!開玩笑,你也太有自信了吧!你就這麼相信我能配合你?你也這麼相信他們會吃你那一套?嗬!”艾西雙手環在胸前,一臉不屑一顧的鄙夷表情。
誰知跡部景吾抬手往她腦門上一彈,艾西吃痛大叫,跡部惡狠狠地捂住她的嘴,低吼道:“你喊什麼!讓所有人都聽見你高興?”見艾西一臉憤然地瞪他,跡部白她一眼鬆開手,說:“本大爺當然不會愚蠢到認為他們會吃我這一套,隻不過給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們一個下馬威而已,本大爺的妥協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就在艾西想準他的行為下一句判斷的時候,一個聲音的傳出使兩個人同時感覺不寒而栗。
“景吾,你真的準備跟我和你父親對抗到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