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你喜歡不如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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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你喜歡不如我喜歡
別去了一個又一個,地老天荒是這道牆,容我想象他往日模樣。
——王菲《哭牆》
“景吾,你真的準備跟我和你父親對抗到底嗎?”
跡部貴美的臉布滿冷意,淡淡打量著艾西。艾西心中忐忑,眼下這種情況對方肯定是有所誤會,但這是否正式跡部景吾想要的情景呢?貿然解釋絕對會火上澆油,不如先靜觀其變,看跡部景吾怎麼說。於是她躬身行了一禮,貴美神色果然稍有緩和。
跡部景吾上前讓了一步擋住艾西半個身子:“奶奶指的是什麼事?我已經按照吩咐出席酒會了,也跟森下小姐見了麵,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而已。”
貴美的神色忽地又冷起來,瞥了眼艾西,眼中有種輕蔑:“所以你做了上麵的那些事之後就把未婚妻扔下跑出來和別人約會?”
艾西心中一驚,貴美此刻對她的印象一定壞到極點了,她一定是認為跡部為了她才不願意訂婚,才撇開宴會和賓客跑出來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此行的任務也已經達到了。跡部景吾,你也應該滿意了吧。她抬眼看他,發現他並沒有順祖母的意思,仍是倔強地立在那裏,瞳孔中除了堅定還有隱忍。
“我不會娶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祖母。”
他稱呼她為祖母而不是奶奶,這句話讓貴美怔了一瞬,但並沒有呈現出太大的驚訝,仿佛一切都早已預料,她看著艾西說:“你想娶她?”
艾西一臉錯愕地看著貴美又看了看跡部,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喂,你說句話…”誰知跡部忽地一個轉身將她攬入懷中,他與她的眼睛近在咫尺,那雙湛藍色瞳孔裏的複雜神色讓艾西心頭一緊,有堅韌、有自信、還有些細微的愧疚。他迅速地勾起一抹邪笑,然後低頭,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漠然的月光,沉沉的夜,別墅四周明黃的燈光,亮得刺眼。
惱羞如雜草叢生,纏得心裏發慌。艾西怔怔地望著他,心中似明白似糊塗,身子仿佛緊張地要墜下去,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袖子,唯有他的唇,火一般地滾燙,仿佛在傳遞著某種訊息,而她的心一片冰冷,下一秒好像就要碎掉。
不久之後,他放開了她,揚起下巴,眼神一如既往的驕傲,漂亮張揚的眼睛裏沒有半點猶豫:“奶奶,現在你知道了吧!”
跡部貴美猶豫了一下,無奈地歎氣道:“如果你父親看到,不知道又會說什麼。”
他猛地瞪大眼睛,麵容有難以形容的驚訝:“什麼意思?奶奶你……”
艾西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她臉上的妝開始頹敗,薔薇般醺然,像黑暗中被燒灼著的花瓣。原本以為,他至少會為剛才的行為有一些解釋或是眼神會意的,可他竟什麼都不說隻顧著自己。眼眶忽地一紅,鼻尖一陣泛酸,吻完了就沒事了嗎?她幹嘛要陪著他像個小醜一樣演戲?吃虧的滋味是全世界最差勁的!
她想離開,離開這個荒謬無輯的地方,可身子卻僵硬地定在那裏,難以移動。他的手牢牢地鉗著她的,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臉,心中隻有一個聲音:櫻塚艾西,你快走吧,你必須走,這不是你該呆下去的地方……
終於她心一狠,猛地甩開他的手向反方向跑去,回頭時望見他驚詫地看向她,似乎在向他索要一個理由、一個解釋:“櫻塚艾西!你跟本大爺回來!”
我沒有任何解釋給你,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她轉過頭,向前飛速奔跑,身後傳來貴美的聲音:“如果你想讓我這個老太婆收拾殘局的話就盡管走好了!”
然後,她聽見他的腳步聲頓住。
然後,深厚一切歸於寧靜。
像蝴蝶撲著翅膀自心口掠過,輕微地疼痛自心頭蔓延,逐漸滲出了血。眼淚驀地湧出,忙用手去擦,可舊淚未拭新淚又出,她用手心手背不停地抹,直到雙眼微腫臉頰發紅。
“你哭什麼?你太沒出息了吧!不要哭了,這不都是正常應該發生的嗎?這不是正合了你和他的心意嗎?他當初又沒答應對你負責到底,他做的都是他應該做的,你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為他生氣的!不要哭了!”
風聲流動,一身白裙的她,猶如月下精靈。
濃濃的月光濃濃的夜,東京的夜,燈火輝煌,有種讓人心慌的美。
這裏依舊是個陌生冰冷的地方,讓人心存依賴又無從依賴。前方淺淡的幾點星光,又怎能將這東京的一切照亮;天空半彎的月亮,又怎能使人漂泊的心找到方向。
……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淩晨,在大街上跑了不知有多久才叫到出租車。一進屋艾西便關了手機,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打來,但是她已經疲於跟任何人說話。那條裙子脫下來後本想丟在地上不管不看,可又實在舍不得糟蹋這樣昂貴的裙子,隻好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櫻塚艾西,你不但是世界第一大傻瓜,還是世界第一號軟骨頭……
……
忍足侑士在離開宴會大廳前回到庭院的停車場時,在自己那輛深藍色保時捷前看到了他熟悉的一個人。
森下千帆低著頭站在汽車旁邊,手指無意地絞著裙子的布料,聽到腳步聲後忙抬起頭,見是忍足,表情由淡淡的失落轉為驚喜:“你終於出來了,在這裏等你果然是對的。”
他的神色自始至終沒有變化,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聲音有種冰冷的淡漠:“趕快回去吧,這個酒會不能缺少女主角。”
千帆的心一沉,微笑凝固在一個寂寞的眼神上,她看著他從她身邊經過,輕輕推開他,打開車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們的,隻是我那時候實在不想讓父母找到我,所以才沒辦法告訴你……但是我從開始到現在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忍足君!”
忍足侑士發動引擎的手僵住,他看著她,不置一言,深藍色的瞳孔光芒流轉,無法探究他在想些什麼。她見他定定地凝視著自己,原本的緊張和焦躁退去,眼中又帶了溫和和羞怯,匆匆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忍足輕笑,將一切複雜心情統統掩蓋,聲音冰冷決絕:“千帆,我突然發現自己沒什麼好跟你說的了,你的做法確實有些自私,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圓其說,你也是在維護你的立場才來跟我解釋的吧?如果今天換了別人,你是不是也會對他說這些話呢?你在乎的也許並不是別人的心情,而是在乎別人怎麼看你,我說的沒錯吧。”
他的笑裏有諷刺的意味,目光敏銳犀利,千帆心裏就像忽然被破了個洞,越拉越大,不可收拾地疼痛失落,窒息一般的難受。她自嘲地笑笑,她曾經試想,如果對方換成別人哪怕是仁王,她都不一定會如此低聲下氣地跑來道歉,但不知道為什麼麵對忍足就不行,她不能接受他誤會她,別人怎麼都好,就隻有他不行。那一刻他的冰冷絕情讓她想起這個夏天多摩川河上的煙花,快得捕捉不住,卻牢牢印記在心。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晚,她在他身上找到的安心和溫暖。
她寂靜地站在那裏,認命地笑著,蒼白的臉像一朵枯萎的白花,“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你能再陪我看一次煙花嗎……”
他看了千帆一眼,後者默默的看著他,眼睛裏充滿難以言語的東西。忍足向後仰著頭,微微眯起眼,平光鏡下的藍眸,讓她看不清。“也許會。也許不會。記住我曾經說過的話,不管你是誰都好,你隻是千帆,迷失自己的話你就永遠沒辦法回頭了。”
她驚喜地望著他,眼中充滿急於獲得肯定的疑惑:“你原諒我了嗎?”
他沒有說話,淡淡瞥她一眼:“再見。”
車子在她眼前飛馳而過,飛揚起的粉白色裙擺像上帝的一個空前絕後的誓言,等待著他們去實現。
……
跡部景吾悠哉地靠在大廳的吧台旁,斜睨道:“告別完了?那家夥有說什麼嗎?”
千帆無奈地瞪他一眼,走過去跟傭人要了杯馬爹利,一口喝可精光。跡部鄙視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們女人都喜歡逞強嗎?”
“你在說誰?艾西?”
“哼,除了她還有誰。”
千帆寂寞一笑,說:“跡部君,我們是不是已經算同一陣線了呢?”
跡部沒有答話,單手優雅地撐著頭,發絲從指間穿梭開來。
“我們喝酒吧,跡部君,我可是很能喝的哦!”她忽然對著他調皮地伸了一下舌頭,神情可愛之極,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微微一笑,隨手開了一瓶伏特加:“你別後悔,今晚不醉不歸!”
……
窩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爬起來披上衣服走到學校門外的香煙販賣機前,扔了一把硬幣進去,機器吐出一盒日產的軟包七星煙。
夜幕下,光與影的浮動構成了一副和諧奇異的畫卷,遠眺過去的東京都像一幅絕豔瑰麗的畫卷。
她穿著白色吊帶睡裙,蜷著身子坐在公寓的露台上。夏夜的風微涼,有種沁人心脾的芬芳,使心中莫名的感到寧靜安詳。她很久都沒有這樣寧靜過,獨自一人,沉澱著所有心事。
她吸了生平第一口煙,濃重的尼古丁在鼻腔和口腔裏回轉,嗆人的味道直至逼進腑髒。艾西劇烈地咳嗽,臉色通紅,氣惱地熄掉了煙。她將頭埋進膝蓋,茫茫然的心始終無法徹底釋然。這幾個月來的得失與歡笑,都是無比淺薄的痛苦與快樂。那原本是透徹的,命運總是兜兜轉轉,沒有任何驚動的聲音,在生命中來去自如。我們都無法預料到明天的事,不知道下一秒鍾將會遇見誰,明年又會把誰忘記。今天是朋友,明天或許就變成陌生人。人的一生充滿變數,像循環的整數,除了正數,還有負數,和零。
她再次點燃一根煙,輕輕吸著,緩慢地適應尼古丁和煙油,吐出一縷纖細的煙。她不是突發奇想地想要吸煙,隻是想找到平靜。想找到撫慰心靈的方法。她的眼神是孤單的疲憊。
這一夜她一直坐在露台上看著天空,看著天空由深藍色轉為深紫,然後天邊泛出一層橘紅,朝霞劃破了天際。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想起了仁王,蘭朵,蘇伊,千帆和跡部。短短的幾個月,他們仿佛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
對於今晚跡部的表現,她實在懶得再去怪罪誰對誰錯了,隻是開始為他擔心,他那樣做究竟會帶來什麼好處呢?隻會讓家長更加氣憤而已,他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
…………
第二天,冰帝大學部美術分院開辦新生畫展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校園,忍足得到這個消息後打電話給跡部,詢問他有沒有空賞個臉大家一起去看,當時和仁王在一起的跡部一口否決,說,那麼沒水準的畫展他才懶得去看,不過是一幫大學生瞎起哄而已。掛了電話後,仁王好整以暇地跟他說,艾西也是美術分院的學生,她應該也有作品參展,於是很明顯地看見跡部的臉色微變。
等跡部和仁王走到展廳的時候,正巧見到忍足和蘇伊在一張畫麵前評論個不停。
那是一張油畫,畫麵上是一個手持橄欖枝的人魚坐在礁石上,下麵是波濤洶湧的海水眼看就要將她的魚尾淹沒。可那人魚依舊幸福地微笑著,看向蔚藍的蒼穹……
這是一張乍一看讓人無法理解寓意的話,作者是櫻塚艾西。
“你們能從這張畫上看見什麼?”半晌後仁王問道,他看著其他幾個人,蘇伊有些不解,忍足仍舊是雲淡風清的笑,而跡部雖然沉默著不說話,卻默默地看著那副畫,眼睛裏有很多難以言語的東西。他笑了笑,說:“畫會反映出作者的心,畫這張畫的時候,艾西應該感覺很幸福吧,雖然有很多困難和壓力,可是卻依舊向往著光明。”
跡部景吾輕挑唇角,似對仁王的解釋頗為滿意:“這畫的作者去哪了?本大爺親自來看她的畫,還不快出來?嗯?”
蘇伊惋惜地歎氣道:“艾西病了,聽說是感冒,今天的課全部都請假了。”
跡部眉頭擰緊,一臉鄙夷道:“大夏天的還能感冒,真佩服她,嗬!”
忍足莞爾一笑,帶著幾分揶揄說:“所以說得去看看她,跡部。”
“笑話,憑什麼要本大爺去?”
“昨天她可是跟你在一起的,跡部,而且她怎麼回去的你知道嗎?說不定是半夜一個人走出什麼事了,例如摔倒掉進水坑,或者喝醉了折進噴泉,再或者是在洗澡時睡著了,因此才感冒的。”忍足侑士笑得一臉悠然,可眼神竟認真了起來,直直望進跡部的瞳孔,後者冷哼一聲,表情帶有一絲懷疑一絲探試:“沒有人會像你說的那樣慘,忍足。”
蘇伊拽了拽忍足的衣角,低聲問:“你該不會說真的吧?”忍足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禁聲,然後對仁王說:“我們先走吧,讓他一個人決定要不要去。”
原以為仁王會同意他的意見並且離開,可當他抬起頭看仁王的臉時,發現這個男人此刻的神情可以用喜怒難辨來形容,名容冷清如水,可眼睛裏的東西很多,有不信,有疑惑,“艾西昨天一直跟你在一起?”
這時跡部也轉頭看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忍足看了看跡部,拉起仁王就往出走:“我們走吧,這是跡部的事,你要是想去看艾西可以等下午或者明天。”
仁王雅治嘴角略微上揚,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隻是微笑中,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是啊,去探望她什麼時候都可以,我幹什麼跟跡部爭這個!”
……
緣分難以預測,我們真的無法預測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仁王一直記得那副畫上人魚的眼睛,翠綠翠綠,仿佛要落下淚來,仔細盯著的話,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走。
她畫的就是她自己嗎?他發現,自己在某一個時間會突兀地想起艾西,但是很快便會被其他事情所替代,然後她的臉便在腦海中變淡漠模糊,直到他們再一次見麵。也許他們之間宿命的線在某年某月某日被切斷了,並且無法再次連接。還也許,他們之間從未存在過宿命糾葛的線,一切的發生都隻是場意外中的意外。
他意外的搬家並且與她成為鄰居,意外地走進她的心靈和世界,意外的對她伸出溫暖的手,在她最難過的時候意外地拉了她一把。然後這個意外就一直延續了下來。
他與她的故事,也許就是個最大的意外。
當然,這些都是仁王雅治在很久很久之後才發現的,現在的意外,隻是他看到這副畫後莫名其妙的震動而已。
……
走到艾西公寓門口時,跡部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猶豫要不要敲門,心裏狠狠地將那個拖自己過來的忍足侑士罵了千萬遍,本大爺真是昏了頭了才會聽他的鬼話跑來這女人住的地方,算了,回去。
正當他準備抬腿離開的時候,公寓的門突然間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