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遊玩的日子畢竟有限，隻是他似乎心有不甘，連他都說不清楚自己心底那股酸澀的滋味究竟因何而起。泛舟於西湖之上，他驚歎於上天的鬼斧神工，居然能造化出如此讓人心惹神傷的幽鏡。湖邊綠色的芭蕉夜經雨水衝刷過之後更加翠綠欲滴。難道，心中的不舍，是因為此時正坐在對麵的女子？
    昨日宴席結束之後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居然會提出要花伊同遊西湖的請求。也許，隻是被那一瞬間她低眉撫琴的樣子所吸引吧，腦中回味當時她滿臉的驚詫，卻覺得並不後悔提出這樣的請求。看著佳人低眉用力扭著手中的娟扇，烈禎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司徒小姐似乎不願與本王一同泛舟啊。”雖然語調滿是不在意，但是他的心卻莫名掉的老高，就擔心她會點頭。
    一直的沉默被打破，花伊聞言抬頭看著坐在對麵的男子。連續兩次的見麵她都沒有仔細打量過他，今日細細觀察發現他果真是人中龍鳳，飽滿、寬厚的額頭，幾縷青絲閑散地從額邊落下，那兩道劍眉讓原本狹長銳利的雙目更加威風英武，高挺的鼻梁下的那張薄唇若不突出些讓人會生不快的字眼，倒也是會讓女兒家心動不已。總之烈禎也算她除了大哥之外看過之後覺得十分俊美的男人，隻是這個男人太過自傲，他的心思也讓人捉摸不透，忽近忽遠的態度讓人不敢恭維。但是一想到爹爹和司徒家，縱使心中對他再多不滿也得忍氣吞聲。
    “哪裏。”淡淡地一笑，明眸皓齒讓人不禁看傻了眼。她低下頭靜靜地說“能與七王爺一同泛舟應是花伊的榮幸，何來不願之說。”
    “哦••••••”口是心非的女子，烈禎的心裏突然冒起一團火焰，這可不像那日在山中遇見的她，如今的溫婉和逆來順受倒更讓他難過。“當真？司徒小姐似乎並沒有說實話，老實說，本王可真懷念那日你在山上的咄咄逼人的一幕。哈哈•••”
    烈禎的笑在花伊的耳中聽來格外刺耳。一聽到他提及那日的事情，不禁讓她回想當日他對自己的不敬，還有讓她當眾為他奏琴助興的恥辱，不免怒從中來“王爺，您今日讓民女陪您泛舟就是為了奚落民女麼？”
    “奚落？”烈禎看她眉間漸漸透出的怒氣，剛才的不快一掃而逝，將身子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對麵臉色越來越白的女子“司徒小姐何必說得這麼難聽？那日小王在山上隻不過是對姑娘的琴藝給了一個小小的意見，雖然小姐琴藝並不算高明但至少在當時的意境之下還是婉轉動人的，而讓小姐昨日奏琴助興實在隻是覺得悶得無聊，想再聽聽小姐的琴聲而已。請問小姐，本王如此何來羞辱之意？又何來奚落之說。”
    天底下怎能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家夥。明明是他的不對反倒是她小心眼故意和自己過不去。輕咬紅唇，強忍心中委，花伊低言“王爺所言極是。”
    他可不是故意給她難堪才那麼說的，見她又變回方才那幅逆來順受的模樣。烈禎不滿地擰緊眉頭。“姑娘心裏果真這樣想。”
    他這一問讓內心原本孤傲的花伊徹底忍不住心中的委屈，黑如星辰的雙眸漸漸凝聚起了霧氣。可她始終低著頭不想讓烈禎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她不過是個普通得再也不能再普通的千金小姐。想要自己的皇妹長鈴公主不也是一個孤傲刁鑽的丫頭，自己何必一直和一個姑娘家過不去呐？這丫頭原本性子高傲，被自己一連這麼奚落下來心中自然不好過，可是她為了自己的父親一直強忍不能反駁，心中怕是早就委屈得翻江倒海了。見她雙肩微顫，烈禎心中似乎猜到了七八分。思及至此，他漸漸朝花伊靠了過去。
    看著越來越靠近自己的身子，花伊不顧他是什麼王爺“你別過來。”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模樣。“王爺，遊湖一早上，花伊有些累了。請王爺恩準花伊回府。”
    原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尷尬的不知往哪兒放，自己究竟還是惹哭了她。看著她默默掉淚的樣子，他好像將她擁入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可他的好意卻硬生生被她拒絕了回來。又氣又惱，烈禎坐回原來的位置，大聲地朝隨從吼了一聲“回府。”陰鬱的目光始終盯著低頭拭淚的人兒。
    花伊前腳剛進閨房司徒蕭便出現在她的房門外。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紅著眼眶回來，不免心生憐愛。將女兒拉到自己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花伊被他這麼一拍心中強忍的委屈頓時都傾瀉了出來，趴在父親肩頭嗚嗚哭了半天。
    “好了，好了，爹知道難為你了。別哭了，讓爹看看，呦，我的花伊怎麼變成一隻兔兒了？”見花伊漸漸平複了情緒，司徒蕭將她扶到屋內坐下，讓下人端來熱茶。花伊一聽他這麼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角含淚嬌憨的瞪著司徒蕭“爹爹，你笑話人家。”
    看著女兒終於破涕為笑，司徒蕭終於放了心，將丫鬟端來的熱茶遞到?伊手中。“爹爹哪舍得笑話你呦。喝口熱茶過過嘴”
    “爹爹~”花伊感動地看著父親。“爹爹今日怎麼得空在家？進貢給皇上的瓷器不是快要出窯了麼？爹爹不過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司徒蕭啜了一口熱茶。“難道你不相信爹爹的手藝？”
    “哪裏懷疑了，隻是這進貢給皇上的東西爹爹向來不是最重視的麼？”
    “爹爹最重視的哪裏是什麼瓷器，爹爹最重視的是你啊。你若不開心，就算聖上賞賜再多也無濟於事。”司徒蕭從未說過如此感性的話。隻是不知為何今日他特別想告訴自己的女兒他心底最深處的話。
    “爹•••••••”聽到父親的話，?伊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的淚水又流了下來。“花伊一輩子不要嫁人，要伺候在爹身邊！”
    “哈哈•••••”司徒蕭高興地笑了起來，輕撫花伊的頭。“傻丫頭，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這次爹在赤窯中多燒了一套瓷器，是對龍鳳青花碗。準備當作你將來的嫁妝。你若不嫁人，那這套碗爹爹不是要帶到棺材裏？”
    “呸呸••••••”?伊聽了不禁吐著舌頭“爹也是的，活得好好的，說什麼死了的話，多不吉利，我的爹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哈哈哈•••••••”
    “爹爹，那套碗長什麼樣子？”花伊將頭靠在父親懷中嬌憨地問。
    “等燒好了，爹爹就帶來給你看。”那套碗傾注了司徒蕭一整年的心血，從選材到製圖，這是他這個當爹的留花伊最珍貴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