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點絳唇(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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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絳雪環上他的肩背,伏在他的肩窩裏,細聲呢喃:“爺,我在揚州等你,早點兒回來。”
    唐抒陽拿下她的手,親昵地拍拍絳雪的左肩,扶她步上馬車,接著大步朝我走來;濃重,我炕清他臉上的神,更不知他意何為,心中微泛波瀾,滋生些許慌亂……實在不想與他再有糾纏,便起身鑽進車廂。
    無料,他迅捷地跑上前,眼疾手快地從背後勾住我的腰身,抱著我,大跨步朝深遠的黑暗走著,遠離了馬車,遠離了篝火,遠離了樹林……我沒有掙紮,因為我曉得,他是鐵了心,不會讓我下來的。
    走了好遠好遠,我似乎聽到了江水湧動的聲響,嘩啦嘩啦,難道,我們來到昌江的岸邊了嗎?
    終於,唐抒陽放我下來,抓握著我的小手,拉著我緩緩舉步,一路無語。
    璀璨的星光灑照長空,淡渺的月流瀉寰宇,星月交相輝映,妖嬈迷人。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的水域,橫貫東西、綿延數千裏的昌江。江水滔滔,朝著東方奔湧不息,激蕩的潮湧聲響在耳畔,一如鬆濤陣陣,氣象萬千,讓人心神搖蕩。
    曆代多少人墨客,徒步行走於自然山水,高山流水,江河湖泊,定會詩興大發,留下不朽的華彩篇章。站定在昌江岸邊,遙望江麵遼闊,隻覺天地壯闊、江吼動,隻覺一種天地獨有的震懾力量、激蕩著內心,心胸豁然開闊,為其折服。
    唐抒陽站在我身旁,沉厚的嗓音讓人心跳:“第一次站在岸邊觀魁江嗎?喜歡嗎?”
    我笑道:“嗯,第一次。”
    側首看他,隻見他側臉棱角如斧削,鼻梁挺正,下頜緊收,冷硬如刃,傲俊如鑄,與西寧懷宇、葉思涵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度,與唐容嘯天也是不同;西寧懷宇與葉思涵是江南和煦的陽光,唐容嘯天是夏季午後突然而降的暴雨,唐抒陽則是朔漠蒼茫的狂沙。
    默默望著江麵,一時無語。心思輾轉,總覺得他是如此陌生的一個男子,與他相處,卻是輕鬆、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拘謹。
    江風獵獵地掃蕩,撲打在臉上,隻覺潮潮的濕膩。我望著江麵,笑道:“謝謝你,之下的昌江,氣象萬千!”
    他的聲音不辨喜怒:“你終於笑了,你可知道,這幾日,你那張麗的臉,要多冷有多冷。”
    我轉臉看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拂了一下散亂的鬢發——他的臉上冰冷如霜,他的語調湧動著太多的情緒:“你到底怎麼了?為何總是躲著我?”
    嗬,帶我來到江邊,原來是為這事兒。
    自絳雪與我說過那番話之後,我一直躲著他,無意或者有意的,不與他單獨相處,也不與他坐在駕車座上一起言笑。好幾次,他想與我深談,我均是巧妙避開了。絳雪該是曉得我的意圖,不會再來與我為難了吧。她心底的良人,並不是我的良人,還是不要妨礙他們的好。
    這語氣……似乎有點兒生氣了。我婉言解世:“沒什麼,你誤會了!我……我並沒有躲著你,隻是不想讓別人誤會而已。”
    “別人?別人是誰?絳雪嗎?”唐抒陽步步緊逼,冷沉道,“我不知道她與你說了什麼,但是,你無需理會。”
    我怎能不理會呢?再者,即使沒有絳雪,我也明白洛都巨富唐抒陽並不是我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我敷衍地點頭應下,淡然道:“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上車歇息了。”
    “看完了昌江就想離開嗎?還是……端木害怕與唐某單獨相處?”唐抒陽譏諷道,怒然的聲音冷硬如刀,“原來你也是一個尋常的閨閣子,膽小怕事。”
    嗬,這一招激將,已經不管用了。我越過他的身子,隨意道:“如你所說,或許我就是膽小怕事的吧。隨你便了,你也早點兒歇息,明兒要渡江呢!”
    他冷笑一聲,笑意竟是那般的蒼涼:“今我就要走了。”
    整個身子硬生生地頓住,心中驀然地激蕩;我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他堅硬的背部,驚呼道:“你說什麼?你要走?去哪裏?”
    “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唐抒陽清涼的語音似乎隱藏著濃濃的愁緒。
    心中萬分詫異,不明白他為何要走,更不明白他話語之中的愁緒。我輕問道:“你不是要護送絳雪到揚州的嗎?不是還沒到揚州嗎?怎麼就要走了?”
    “我必須走,可能要去西南一趟。”他轉過身麵對著我,涼涼地戲謔一笑:“我可否以為,端木是不舍得我走?”
    我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我是擔心,你走了,沒有人幫我駕車。”
    唐抒陽哀歎一聲,嬉笑道:“端木真把唐某當作車夫了,想想啊,洛都富商唐抒陽,竟然淪為一介子的車夫,當真一大奇聞呢!”
    我不以為然道:“怎麼,不可以嗎?你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唐某很願意為端木效勞!”他噗嗤一聲,忍不住地大笑,沉厚的笑聲自他胸口透射而出,深廣開闊,有如這奔流的昌江。我靜靜地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開懷。
    笑畢,他收斂了笑意,正道:“還有三五日便到揚州,明日你們自行渡江,一切小心。”
    我竭力壓住無邊的恐慌,冷靜地反問道:“如你所說,隻餘三五日而已,為何不送佛私西呢?”
    橫渡昌江,凶險甚大,如果遇到歹徒、壞人,就會葬身大江,鮮少逃生的餘地。
    潮濕的江風掠起他流垂的鬢邊黑發,肆意飄蕩,襯得他的臉愈加消瘦,神情蕭肅。一路走來,他亦是辛苦,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疲累不堪。他的臉孔沐在虛白的之中,猶顯誠懇:“對不起……我……必須走……”
    “如果是我求你呢?”我祈望地看著他,希望他點頭答應。一路凶險,竟然讓我變得如此膽小;唐容嘯天不在身邊,我真的不想他也離我而去,盡管我的請求自私而任。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回應,隻是無奈地歎氣,低垂了頭。
    他既能不眠不休地趕來救我,卻又為何臨時棄我而去?雖然我沒有理由留下他,但是……心中怒火燃燒,我輕輕咬唇:“既然唐公子不願意,我也不強人所難。你想走就走吧,息隨尊便!”
    我霍然轉身,邁步離開——盡快撤離。他已經拒絕了我,我再也沒有顏麵再呆下去,更不想讓他看見眼底的淚意與脆弱。
    手腕一熱,他秘將我扯住,力道適中,不會弄疼我的手,也不讓我離開。
    背對著他,僵直了身子,我冷冷地嘲諷道:“唐抒陽,你如此阻止我離開,有幾次了?你不覺得這樣很煩人嗎?我想,有一個子會比較喜歡你如此對待她的。”
    唐抒陽的嗓音冰寒入魄:“是嗎?”話落,猛力一拽,將我旋轉起來,迅秘擁住我,緊迫地,嚴實地,絲絲切合,毫無縫隙。刹那之間,強烈的男子氣息兜頭兜臉地籠罩下來,兩片薄削的雙唇傾覆而下,咬住我冰冷的雙唇,癡癡地糾纏,熾熾地廝磨……
    陡然間,虛白的空地旋轉,江水滔滔的聲響漸漸遠去,隻覺冰冷的雙唇炙熱無比,渾身燥熱,胸口憋悶。
    我瞪大了雙眼,隻見他微眯雙眼,迷離濛魅。他在對我做什麼……我拚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抗爭著他的侵襲。然而,他磅礴的氣力不容抗拒,他強悍的胸膛仿佛一場熾熱的火焰將我淹沒、席卷……燒毀了所有的知覺。
    渾身的力氣消失殆盡,我綿軟無力地趴伏在他的胸口,驚魂未定,氣喘籲籲。
    他一手攬住我的腰肢,一手圈住我的肩背,嗓音沙啞,語氣強硬:“我知道你說的是絳雪,我告訴你,絳雪與我無關,今後不許再提到她,明白了嗎?”
    我無力回答,惟有靜靜地恢複力氣。他竟然如此對我!仿佛對待煙子一般隨意,任意羞辱,我恨他!恨死他了!
    唐抒陽察覺到異樣,扳離我的身子,關切道:“你怎樣?不舒服嗎?”
    “我恨你!”我咬唇,切齒道,猙獰地看著他,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
    他幽暗的臉上揚起狂肆的笑意,奸滑道:“想不到端木剛烈至此,唐某倒是小看了!也許,唐容嘯天還沒嚐到此種滋味吧!也是,你情凶悍,唐容嘯天謙謙君子,隻怕是擔心唐突了佳人,把你嚇跑了!”
    西風狂卷,怒濤拍岸,盛怒之下,我揚起手掌,狠狠地摑過去——與第一次相遇的情形絲毫不差,他的反應比我料想的還要快,捉住我的手腕,反剪在身後,逼迫我挺直了胸口貼著他。
    他可惡的臉龐似笑非笑:“你想打我,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我怒吼:“放開我!”
    唐抒陽邪惡地笑了,深寒的眸中流轉著嘲諷的芒:“那天,他跟我說了什麼,你想知道嗎?”
    眉心一蹙,我別開臉頰,低聲冷硬道:“不想知道!”
    他冷哼一聲,捏住我的下頜,迫使我與他正視,隻聽他悠閑笑道:“他說:你要敢動她,我不會放過你!”他嘖嘖稱奇,乖戾道,“他對你倒是一往情深,放著國天的公主不要,獨獨鍾情於你,你說他傻不傻?嗯?”
    我譏諷道:“他傻不傻,我不知道,唐老板不也是很傻嗎?”
    唐抒陽玩味盯著我,奇道:“哦?說來聽聽?”
    我轉眸一瞪,眼梢不屑:“就因為他說了那句話,你便心有不甘地……羞辱我,這,難道不是傻嗎?”
    他麵容一冷,點頭稱是:“也可以這麼說,”他以指背輕輕滑過我的臉頰,激起我綿綿顫動,溫然的眸光深幽幾許,“不過,你似乎低估了自己。”
    低估自己?未及我回神,他毫不遲疑地再次吻住我顫抖的雙唇,啃噬的力度直接而狠戾,仿佛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攻城掠地一般長驅直入,破入我的口中,與我口舌絞纏,緊密而迫切,勢要擊潰我苦苦支撐的倔強與凶悍……
    一片模糊之中,渾身一陣激靈,灼燙的熱潮急速地流動,我癱軟在他的懷中……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待我稍稍恢複神智,他凝重道:“三月十八日,平淩王進城,刺勘街行刺……你知道刺客是誰嗎?”他見我蹙眉、疑惑的表情,繼續道,“你表哥葉思涵,西寧懷宇,當然,還有唐容嘯天。”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手腳冰冷,臉頰冰涼,眼眸冰涼……一切俱是冰涼……
    原來,那日西寧懷宇真是與我告別,甚或是永別!原本就發覺他與陸舒意言詞奇異,竟也是生死訣別!而陸舒意,理當曉得自己的夫君匆匆離去所為何事,娶不阻攔。陸,你究竟如何想的?
    勉強地笑著,再次覺得天旋地轉,眼底漸漸地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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