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賑糧失盜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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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與包公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命人去傳縣丞夫人包劉氏前來。在等待劉秀雲上堂的短暫時刻裏,知府湊近包公,聲音不大地說起閑話來:“久聞包老大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包公笑著擺擺手,說:“我也久聞你善於給人戴高帽兒,可不要給我使這一手啊!其實,我昨日辦了四件事,隻此一件有些收獲,那也是準備移交此案、整理卷宗時,偶然得到而已。發現了自供狀與堂訊原錄的墨跡、紙色大不相同之後,便聯想起原先的一些疑惑之處來了。”
這時候,劉秀雲已緩步走上堂來,包公一見,不禁愕然。前幾天,還好端端的一位少婦,怎的驟然變成這個樣子?形銷骨立,麵色蒼白,嘴角似是有些歪斜,臉上肌膚顯得僵板。最突出的是雙目無神,直瞪瞪的,竟如同呆傻了一般。
今日上午,劉秀雲一聽說知府來到後立即把丈夫拿下問罪了,頓時暈了過去。丫環仆婦掐人中、灌薑水,好一陣忙活,才把她救醒過來。看似突然暴發,其實,正是氣血鬱結滯積所致。好長時期以來,她身心承受壓力過重,精神痛苦萬分,外表還要強自支撐著,如今終於崩潰了!
往事如煙,輕輕飄飄,時斷時續……
雖說丈夫勤勤懇懇苦熬了七年,才升了半級,秀雲聽了,也是欣喜、興奮;可一聽將要調任的地方,心裏那個別扭就別提了:因為那地方離家鄉不遠,難保不被熟人認出來,那樣,丈夫便很容易知道自己過去的一切了。但是,不去不成啊!到了此地,她給自己規定,盡量少出門,少露麵。可是,小姑子出嫁,作為嫂子,又是家庭主婦,哪能不裏外張羅呢?她剛一來到前院,忽然有一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簾之內,咦?這人的身形體態怎麼恁的像他?見對方也正在驚異地打量她……“你,你是、是秀雲?”“你,兆明哥,你、你還活著?”也真巧,恰在這時,包冕從裏院出來了。葛兆明向縣丞報告了捕快邱大元無故毆打倉廩看門人的事兒。葛走後,包冕問妻子:“你們認識?”劉秀雲嗔怪地說:“我怎會認識他?是他問我你可在後院?正好你就出來了。”包冕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可他心裏卻結了個小疙痦,總覺得方才他二人談話時的神態有些異樣。
過了兩個多月,秀雲和兆明又有一次不期而遇了。二人極簡略地談了談別後的情況,加在一起也不過七八句話,就匆匆走開了。不料,這情景被遠在十幾步遠的邱小乙看在眼裏。此時,小乙已撥在縣衙裏幹些打水掃地的雜活兒。這孩子就是好多嘴,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對縣丞老爺說出來了!雖然包冕並沒有查問,可堵在心頭的疙瘩卻又加大了一圈兒。
幸好,從那以後葛劉二人再沒遇見過,一晃就是兩年,堆在麵前的事都忙不過來,往事就漸漸淡忘了。包冕心裏的陰影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葛兆明出事了,下了大獄!
劉秀雲驟聞此訊,不啻是大晴天一個炸雷:對她的打擊,比愛兒夭折,輕不了多少。這時她才意識到,原來兆明哥在自己心中沒死,隻是埋在底層,如今又浮上來了。她繞著彎兒,探丈夫口風:“你說那個倉廩主管得判什麼刑呀?”等等。還自以為沒露什麼形跡,其實包冕早已覺察出來了。
王玉蘭突然來訪,她嘴上說不能管,也無力管,可內心裏再也按捺不住了:兆明哥為救她,舍生忘死;尋她、等她,更是感天動地。
秀雲寢食不安,失神落魄的樣子,自是逃不出包冕的眼睛,就故意給妻子閃出了一個空檔兒,看她有何行動。
葛兆明萬沒想到秀雲深夜探監,既深為感動,又怪她行事魯莽,說:“趕緊回去,一旦被你丈夫知道,你,你就全完了!”
你呀你,你今日已身陷囹圄,保不準明後天便身首異處,怎麼還為別人著想呢——秀雲這個感觸隻在心裏掠過,並沒有講出口來。而是說;“我來,不單是看望你,主要是跟你商量出個辦法,搭救你出去。”
“那隻能是癡心妄想。你丈夫已存心致我於死地。因為不這樣做,他自己的性命便保不住了。”葛兆明接下去便將包冕事先招手,叫他到車前講的話,以及事後教他如何掩蓋、彌補等等講了出來。並得出結論,勾結歹人盜賣賑糧的,正是包冕本人。為免暴露,隻能拿他當替身了。
聽葛兆明一講,秀雲立卻回憶起來那天她坐在車裏聽到的話,不錯,丈夫確是那樣講的。緊接著,丈夫其它幾點可疑的跡象,也映到眼前來。她心慌意亂,隻覺得胸口“咚、咚”地跳個不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牢房,回到後院的。一進屋門,連鬥篷也沒脫,便把身子扔到炕上了。可哪裏躺得住,又坐起來。心亂如麻,翻來覆去,終於理清了一點:他們二人中間,勢必要有一人喪身伏法。一個是自幼相處,愛篤情深,恩深義厚的情哥;一個是十年相守,榮辱與共,終身為靠的丈夫!這,這,這……老天爺呀,你怎麼恁的折磨我劉秀雲呀?秀雲本是有頭腦、有主見的人,可眼下,她擠盡腦汁、絞斷肚腸,也想不出辦法,拿不定主意。天亮以後,秀雲脫下鬥篷,稍事梳洗,來到了設在南房的小佛堂。她燃著香,跪下禱告,求菩薩保佑……先求菩薩保佑誰呢?考慮片刻,覺得還應當先求神靈保佑丈夫平安。她剛要叩頭,忽覺得背後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丈夫不言不語地站在那兒。
“喲,你回來了,不是說最早也得中午嗎?”
“我昨兒晚上便回來了。”
“啊?怎沒來屋裏安眠?”
“怕打攪了你的美夢,就在書房睡了。”
“瞎,書房多冷,被褥冰涼似鐵,怎能鋪蓋?”
“書房總是勝過牢房。夫人你能在牢房過上一夜,下官我怎不能在書房呆它半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