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賑糧失盜3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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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站起身來,仍是啜泣不止,說:“這世上壞人太多了,遇上你老這麼好人,真是不知祖上哪一輩兒,積了陰德了!”
“不要哭了,我還有好多事兒要問你呢!”包公仰起頭來想了想,說,“你聽著,第一件,你去探監時,是不是將你求見縣丞夫人的情況,告訴了你丈夫?”
“沒有呀,一點兒也沒講。”
“這就怪了……”包公思考了一會兒,又說:“你還不知道吧,你走後的第三天,二次過堂,也沒有動刑逼供,葛兆明就把監守自盜賑糧的罪行全都承認了,不但在審問筆錄上畫了押,還當堂寫了供詞,按上手印兒。”
“啊?!”玉蘭瞠目結舌:“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我那次探監臨出來時,他還說,看來我這案子是翻不過來了,我真不甘心做個屈死鬼啊!”
包公說:“我要問你的第二件事兒,就是你和你丈夫,原先認不認識劉秀雲?”
王玉蘭緩緩地頷首,神情木然、語調呆板地說道:“認識,上次沒同你老實說。我家同劉秀雲家隻隔一道籬笆。我小三歲,喊她大姐姐、雲姐,是頂要好的小姐妹了。葛兆明比雲姐大兩歲,當時,他們倆……他倆相好,都要成親了,沒想到……”
原來,劉秀雲也是鄰縣東光鄉疙瘩村人,七八歲時父母相繼去世,寄養在叔父家裏。盡管小秀雲聰明、勤勞,可仍然討不到叔嬸的歡喜。討來的是白眼、嗬斥,甚至打罵。天一亮出去放羊,懷裏隻揣半塊冰冷的玉米餅子,不到天黑不準回家。割草打柴,手上腕上劃破的血道子,舊的沒退淨,新的又接上了。冬天,沒有棉鞋,腳凍爛了;夏天,隻有—件單褂子,隻能晚上洗了,明兒再穿上。
沒爹沒娘的小秀雲在家受叔嬸作踐,出了門也常受群兒欺負。每當這時候,隻有兆明哥仗義執言。群兒起哄叫嚷:“你總護著她,她是你媳婦嗎?”“你倆那麼好,是合穿一條褲子吧!”當時,秀雲都十一二歲了,已經知道害羞,這種話一入耳,臊得沒處躲。但是,不論是下地割草,還是上山打柴,她都有意地“碰上”兆明哥。因為隻有跟他在一塊兒,才覺得這世上還有點溫乎勁兒。不然,太冷清、太孤獨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兆明哥真好,為她受叔嬸虐待憤憤不平;教她跟叔嬸鬥心眼兒的壞招兒;給她講古人的故事;還教她認字寫字呢!
葛兆明的爺爺有過三十多畝地,是個殷實人家。為了不受鄉紳們的歧視,一心供給兒子(即兆明之父)讀書,想撈個功名,支撐門戶。哪知兒子屢試不第,白白搭進去了六畝地:爺爺死後,父親主持家政。別看他一事無成,還一身傲骨,竟敢同全鄉首戶兼保正的抗衡作對,一場官司打了一年,田地賣掉了—半,一所房子燒個精光,他自己也大病一場。到葛兆明十來歲的時候,已經沒什麼家當了。
情苗隨著年齡長,兆明和秀雲間的愛慕之情,雖說沒有挑明,可二人的心裏都似明鏡一般。
風言風語傳進叔嬸耳裏,把秀雲狠狠地臭罵一頓。給她訂下了一條規矩,今後再不能理睬葛家那小子。萬一在井台、村口遇上了,立即掉頭往回走,半句話也不準說。
豈不知,這青年男女出自天性的情愛,那是利刀巨斧割不斷,銅牆鐵壁圈不住,烈火燒不化,洪水也衝不開的啊!休說凡人,連神仙鬼怪也如此。三聖母、七仙女,白娘子,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嘛?天條戒律都管不住,口頭訂下的規矩,頂個屁用!隔了七八天,也不知用了什麼巧妙的辦法約好的,二人終於傍晚時分在村南的小樹林裏相會了。他倆第一次直訴相思之苦,第一次相依相偎,第一次表明心跡。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直到月近中天,二人才難舍難離地分手了……秀雲往回走的路上,心裏不住地打鼓。她寬慰自己,怕什麼,不就是一頓打嗎,豁給你們了,打死了,你們也得償命!誰知進了家,叔嬸屋裏黑著燈,已經入睡了。
秀雲躺下以後,翻來複去睡不著。她回味起方才的幽會,是那樣甜蜜;海誓山盟的話語,是那樣激動;回味這些自是美滋滋,不勝欣喜。可一想到今晚叔嬸的異常態度,不知又暗藏著什麼陰謀詭計?想到此,又不寒而栗!要知道,秀雲那時還不滿十六歲嗬!
第二天早晨,嬸子和顏悅色地告訴她,已經給她說好了婆家,下月十五放定過彩禮,秋後就出門子了!
秀雲一聽,“嗡”的一聲,腦袋立時就大了!表示不願出嫁,甘心侍候叔嬸一輩子。
嬸子臉一沉,說:“這婚姻大事,自古以來,就是當老的說了算,怎能依你們做小人兒的心性辦呢。自今兒起,你是有主兒的人了,你叔可發話了,再敢邁出大門一步,非打折你雙腿不可,頂多不就是白白養著你嗎!”
一天挨過一天,秀雲算是嚐到“度日如年”的滋味了。嬸子盯得賊死。一步不離,若必須離開一會兒,那就把秀雲關進屋,來個倒鎖門:她是多麼眼熱那躥房越脊的貓兒,飛來飛去的鳥兒啊。半個月過去了,一天晚上,叔嬸剛一入睡,她就悄悄溜出門,同兆明哥見麵去了。真也怪,看得這麼嚴,他們又是用什麼高招兒相約的呢?
還是在老地方,這次比上次相隔的日子長了一倍!二人一見麵,先是哭笑不成聲,接著便摟抱在一起。大概是“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的緣故吧,越摟越緊,親呀,吻呀,從手到臉,額頭、麵頰、眼皮、脖頸、嘴唇,沒有一處沒吻到的。情愛達到峰顛,剛要……忽聽有雜遝的腳步聲,隻見叔嬸還有本家的兩個男人,手裏拿著棍棒、繩子,奔此而來!驚惶中的葛兆明急忙撅下一根樹叉,以作防衛;秀雲一把奪過,叫道:“你快跑,他們不會把我怎樣,快!”此時三男一女已衝到麵前,兆明轉身跑去,對方拔腳欲追,劉秀雲橫跨—步,高舉棒棍,雙腿叉開,當中站定,亂發飄起,雙眼瞪圓,這副以死相拚的氣勢,霎那間,還真把那四人鎮住了。
……四人連推帶搡地把秀雲押回家去,鎖在屋內,返身便奔葛家去了。盡管兆明父母再三解釋、賠禮、許願,他們仍是不依不饒,砸了盆碗家什,才罵罵咧咧走了。叔嬸回到家裏,—肚子怒火,全都撒在了侄女兒身上。秀雲的腿雖說保住了沒折,終是臥了三天,才勉勉強強下得炕來。
過了二十來天,這事兒才算逐漸平息下去。葛兆明在姥姥家躲了一些日子,悄然回來了。真也猜不透,秀雲大門不出,怎個消息那麼靈?兆明昨日才進村,今天倆人便約好了見麵兒!時間改在人們歇晌的正午,地點改在村後的北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