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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包公回到開封府,可說是還未坐穩,昨晚歸來的張龍便來進見,詳細地稟報了他的淮南之行。
    ……孟慶林看了包大人的信之後,又是欣喜,又有些為難。他這個書記員就等於是胡副使的私人文書,凡是有關文字的事(包括私人書信)胡繼元統通令他起草、謄寫。如今胡繼元出了事,押解去京,這裏全都亂套了。這時候謀差求職,實在不是時候,可這是恩師推薦的,自當全力去辦。
    這屋裏有兩張單床,孟慶林指著空床說:“我看你就暫時住在這兒,我對外人就稱咱是姑表兄弟,你受我父母之托專程前來探視。”
    當天晚上,寢不成寐,二人閑話很晚,才漸漸進入夢鄉。第二天晚上,張龍買來酒菜,倆人邊飲邊聊,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酒後吐真言,孟慶林講得就更多了。
    通過這兩次談心,張龍了解到的詳情細節可著實不少。
    ……原來,這張空床就是景玉清睡的,玉清和慶林年齡相仿,同是秀才,同是未能考取舉人,又同是遠離親屬、異鄉作客。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不到半年,兩名年輕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談話當中,自然而然地涉及到胡繼元營私舞弊的事兒。年輕的讀書人,自是憤慨不已!
    景玉清回家成親歸來之後,每每嗟歎,說枉讀聖賢書,做的豺狼事!隱而不舉,則等於同流合汙,則等於為虎作倀!
    沒過多久,京城來了兩位吏部官員,據說是來查賬的!當天晚上,玉清悄悄地與慶林商量,說他想要舉報;慶林勸他看看動靜再說,自古道官官相護,輕舉妄動容易惹禍招災!
    第二天中午,胡繼元在家中宴請兩位官員,宴後奉上白銀六百兩:“一點小意思,務請笑納,”不料卻遭到了拒絕。一位告辭而去;一位留下來亮了底兒,說不是故意駁胡大人的麵子,實在是不敢收。你的那賬房先生已經暗中向我們吐露了想要舉報的話頭兒,你想他能對我們這樣,以後他對別人也……
    胡繼元聽了自是氣得七竅生煙、恨入骨髓,可他則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多加了四百兩(合每人五百兩),並說自有製服這個年輕後生的辦法,保證不會出事,盡可一百個放心——孟慶林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黃昏時候了。他回到住室,隻見景玉清佝僂著身子躺在地上!近前一看,鼻口有血,手腳尚未僵硬,且有微溫,顯然是剛剛死去。再看桌上,有兩雙竹筷、兩隻酒盅?
    ……張龍從孟慶林講述中,不僅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還感覺到了他的義憤之強烈和與景玉清友情之深厚。莫非他就是給景家寫匿名帖子的人?張龍所以有此猜疑,還因為從時間上推算,景家接到帖子之日,正是孟慶林請假回鄉奔喪之時,而孟的故裏離杞縣隻有二百裏之遙。
    翌日,張龍趁孟慶林不在屋裏的時候,拉開櫃門,翻看了孟起草的幾篇文告。從筆體上看,自己的猜測果然有些對路,但張龍在這方麵不是行家,無法肯定。
    晚上,二人又開始了閑聊。張龍不顯山、不露水地往匿名帖子上引了兩次,也許是過於隱晦,孟慶林沒有想到那方麵去?也許是他出於謹慎,不接話茬?也許根本就不是他,故而引發不了他的觸機?張龍無奈也就罷了。但是,從談話當中,張龍覺察到這名年輕人對他的“恩師”並不十分了解,不了解,則難以信任。於是,張龍便有意講了許多包公斷案的事例,從中自可生動、有力地看出包大人是如何地為民做主、清正廉明,是如何的剛直不阿、不畏權貴!孟慶林聽了,惋歎不已。原來他與恩師第二封信的目的,就是試探包公對當今官場蠅營狗苟、賄賂成風的態度,以作舉報胡繼元的準備。可惜包公太忙,未予回信!
    張龍進而講到,景玉芝告狀及最近包公對此案之勘察,並告訴孟慶林朝廷已定下三方會審胡繼元。最後,又誠懇地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來此之目的。俗話說“人心換人心”,你先向人家敞開心扉,人家才會向你敞開心扉。孟慶林終於道出了給景家的匿名帖子是他寫的,給大理寺、刑部的匿名檢舉信,也是他寫的。並請張龍轉告包大人,如若需要對質,他是隨傳隨到,公堂上絕不含糊!
    張龍稟述完了,見上司不住地微笑點頭,連忙補充道:“如此順利,全賴‘人和’二字,若不遇上孟慶林,怕是平添許多麻煩,也得不到這般收獲。”
    包公緩緩頷首,並令他明日通知趙虎返京,將欣哥兒安頓在府衙住下,以防奸宄殺人滅口。
    次日早朝,包公奏報了邯鄲一案的審理經過,皇上頗為滿意,傳旨嘉勉;並著令大理寺、刑部、開封府三方會審胡繼元一案。
    十二天當中四次升堂鞫審:
    第一次,胡繼元態度傲慢,氣焰囂張。包公忖度,他所以膽敢如此對待奉旨審訊,恐怕除了覺得賬目上很難發現破綻、知情人又已死去三年之外,還仗恃著龐太師這棵大樹。別看他被關在刑部大牢,手眼通天的龐衙內照樣能夠與他暗中聯絡。當問他為何要向吏部那兩名官員行賄時,胡繼元一梗脖子:“什麼行賄?本人行伍出身,辦事直來直去。難道賞給那二位大人的隨從五十兩銀子,也算行賄?”
    那兩名官員已被關押審問,所招認的與胡完全一樣——顯然已經串供!
    第二次,包公問他沈全有是何許人?
    “沈——全——有?”胡繼元一翻眼皮:“不認識。”
    坐在正麵的大理寺卿一拍驚堂木:“胡說!你不認識他,他怎的花重金、送厚禮、找門路、托人情,為你打通關節?”
    坐在左首的刑部尚書喝道:“帶龐小三!”
    本來事先議過,此次審問不要傳喚龐小三,可事已至此,包公阻攔不及了。
    龐小三一押上來,包公注意到胡繼元的臉上倏然變了顏色。龐小三供認:上個月有一自稱名沈全有的淮南人貿然來到大門外,求見龐公子。通稟之後,公子在客廳接見了他。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時間不長,便聽公子叫道:“來人呀,送客。”本月初,這姓沈的又來邀見小人,公子說:“你去告訴他,所托之事,不能辦理,今後勿要再來打擾!”——同前日審問他時的供詞一樣。今日當著胡繼元講出來,豈非等於當堂串供!包公大為生氣,也由此開始了對刑部尚書的懷疑。
    不過,這一來倒是消去了胡繼元一半的氣焰,至少使他知道,他身後那棵大樹,也不是不能搖撼的了。
    胡繼元在臨被押下去之時,裝作十分委屈的樣子:“各位大人,在下被押解來京,關在大牢,妻妾兒女怕也早被看管起來,行動不便,怎能籌措重金厚禮支使人來京走動?務請各位大人明察。”
    退堂之後,大理寺卿問要不要傳喚龐公子查問?刑部尚書不吭聲,包公說:“問不問都一樣,同龐小三供的不會有差,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第三次,孟慶林和那開假藥方的坐店郎中都被傳喚到堂。胡繼元雖然不再梗脖子、翻眼皮,卻仍是百般狡辯。承認了是開的假藥方,那是因為景玉清心疼病猝發,未經診治而死,恐怕家屬不信,故而不得已為之。麵對著孟慶林的證詞,胡繼元則以一副被詆毀、被誣陷的樣子,悲憤涕零,說孟慶林是無中生有,挾私報複!他叫道:“你,你,你求我把丫環春杏賞你為妻,我沒答應,你就記仇了!我,我悔不該……”裝得還真像!
    第四次之前,先是又一次審訊了吏部那倆官員。他倆在證人和刑具麵前、在奉旨審訊的威懾麵前,供認了受賄罪行。這一鐵證使胡繼元再也無法抗拒,不得不招供了四起受賄、貪汙的事實。總共還不到萬兩銀子,同粗略估計的數目,相差懸殊(單是他新建的後花園也不下三萬兩)!不過,在這方麵總算開始吐口了;可關於景玉清之死,還是死死咬住與他毫無幹係,這樣一來,案子的症結所在,便自然地落到了開棺驗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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