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宗毒魚案4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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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風俗,女孩子到了十五歲,便開始說婆家,如果過了十八歲,還嫁不出去,那就有人背後議論了:是不是長得太醜?身上有病?有什麼醜聞?兩年來,給三娥提親的,不下二十人,父母有意了,跟她一商量,不成;再一個,還是不成。十八歲那年,有人給提了一家沒落了的書香門第。那男人比她小一歲,還在讀書,準備赴考,他父母已經去世,隻有一個姐姐也出嫁了。父母和兩位姐姐皆認為不合適,對方家道過於貧寒,所謂書香門第,實在是徒有虛名,早在他爺爺輩上,便開始敗家了!沒料到,心高氣傲的三小姐這次倒是動了心。但是,她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見一麵,問上幾句話,令他回答——這在那年代,可是天大的笑話!對男方也是莫大的侮辱,女方也會蒙受莫大的損失,怕是再也不會有人來提媒,因為人們已經把你看成是瘋子了!所以,三娥這一要求,不僅媒人難以接受,父母、姐姐也都堅決反對;最後,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偷著相一下:杜三娥事先站在一處,媒人同那男人在她麵前走過,邊走邊談。這樣,除了能看看男人的相貌之外,就是能證明他不是啞巴、結巴,不是瘸子而已;至於他的心性、抱負如何,則無從領略了。
這書生名叫楊仲平,中等身材,五官清秀。婚後,三娥唯一滿意的是男人性情隨和,聽話;而懦弱、缺少陽剛之氣,沒什麼雄心壯誌,則是三娥最引以為憾的了!然而,木已成丹,就看今後自己如何調教,引導,如何駕馭了。她對丈夫極盡體貼、鼓舞之能事,操持家務,變賣房產、開源節流、省吃儉用。一句話,裏裏外外的事兒,她全包下了,讓丈夫整個身心都撲在讀書作文上。她婚後的第二個月,便懷孕了,腆著個大肚子,提水洗衣,抱柴做飯,把好吃的全給丈夫,自己則是粗米清湯……而丈夫對這一切,好像熟視無睹,或是認為理所當然,連句知冷知熱的安慰話也沒有。
秋後,產期即將來到了,而這時候,也正是府裏考取秀才的日期。三娥為丈夫收拾了一個小包,出門之前百般叮囑,楊仲平卻隻是呆呆地望著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望著望著竟掉下了眠淚,不知他是為妻子頭胎臨盆產子耽心呢,還是為第一次離家出遠門而發怵……
在楊仲平走後的第二天,母親支使女仆和小廝給三娥送來一籃雞蛋,半袋小米,一隻老母雞,還有紅糖、芝麻等等等。小廝回去,女仆留下,她是奉老太太之命,侍候三姑娘“月子”的。過了幾日,三娥生下一個男孩兒。“洗三”那天,母親、大姐二姐都來了,三娥自己給孩子取名為楊運來。母女、姐妹正在看著運來兒高高興興地說笑之際,楊仲平耷拉著腦袋回來了——沒有考中,榜上無名。
夜裏,夫妻二人都沒睡著,可是誰也沒說一句話。快天亮的時候,三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通,漸漸睡著了。醒來後,隔窗望見丈夫正在掃院子,然後刷碗,洗尿布……三娥把他叫進屋來,說:“沒考中,不要難過,也不必覺著丟臉。從明天起,接茬兒念書作文,準備兩年,你再去考,我就不信不成!”仲平搖搖頭,說他再也不去應試了。三娥苦勸半晌也不成,夫妻二人越說越僵,三娥眉一挑,眼一瞪,抄起昨晚喝剩的半碗粥,朝那個“窩囊廢”劈頭擲去:這是他們夫妻第一次吵架,也是楊仲平首次發現一向對他百般侍候、千般溫柔的妻子,竟是這般的凶暴脾氣:
第二天,杜三娥便下炕幹活兒了。她身體還很虛弱,仲平看著實在不忍,搶著幹,妻子不讓,便偷著幹。三娥一發現,總要說:“這些事,你都別動,隻管一心一意給我讀書,拚命也要爭這口氣!”兩年,七百多天,總算熬過去了。楊仲平又去府裏應試,還是未中,同上次一樣,搭落著腦袋回來了。妻子問他究竟是什麼原因考不取呢,他說一進考場心就跳,頭就暈。妻子說第一次是這樣,難道第二次還這樣?仲平點點頭,說:“比第一次還厲害。你要是還願意我活著,就別再逼我讀書應試了。”“唉,真是‘狗屎扶不上牆’啊!”這一次,三娥沒有哭,也沒有生氣,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呆呆地坐了半晌,一動也不動……
讀書人考不取功名,便幾乎成了廢物。打魚、種地、做工、行商,都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隻有教書,還不一定準成。楊仲平由他姐夫介紹,到外縣一財主家裏去教家館,在磨漢港西南四十裏。一年當中,隻有中秋節和過年,回來兩趟。杜三娥在家中帶著孩子,茹苦含辛地過日子。
楊仲平的身子骨本來就很單薄,再加上心情憂鬱,染疾患病,總是不能及時痊愈,身子越拖越垮,終在他孩子七歲那年的臘月裏,一病不起,竟在大年除夕離開了人世!
轉年秋後,杜三娥經媒人說合,做了郝雲山的續弦。當時,這位郎中休了前妻還不到兩個月,家裏窮破髒亂,比狗窩強不了多少。杜三娥過門以後立即變了樣兒。老天爺給這一對半路夫妻賜下洪福,自從他倆結親以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找上門來請醫聖親傳弟子看病的,已不限於本鎮及鄰近的四鄉,診金一漲再漲,反而更加門庭若市。遠至縣城裏的大戶人家,也套著轎車來請他出診了。他家的藥鋪,一再擴充,獲利比郝雲山行醫收入,何止多出三倍!
在張龍搜集到的杜三娥的事兒中,隻有兩件,或許有些蹊蹺。
一件事,在前夫死後一個月,她大概曾找母親、大姐,二姐,借了二百兩銀子。這麼大的款項,她派什麼用場呢?當然,這隻是輾轉傳聞,並加上人們的推測,根據不足。
另一件事,她同郝雲山成親不到九個月,便生下了小女孩兒,確是早產呢,還是先有後嫁?
不過,這兩件事真也罷,假也罷,都同朱延貞之死毫不關聯。包公同張龍議論了好久,也找不出杜三娥會有什麼殺人動機。一個被休棄,回到河西娘家,默默地做繡活兒,掙錢吃飯;一個在河東,高高興興地當大藥鋪的內掌櫃的,可謂風馬牛不相及也!甚至,在杜三娥心底還許感謝朱延貞呢,要不是人家騰開了這個好空位,她怎麼會有今天?
包公與張龍將可能害死朱延貞的涉嫌者,董福祥、朱延福、馬氏、郝雲山、杜三娥,一個一個地捋了一遍,到底也沒定下來,哪一個是該當重點追查的嫌疑犯。遠遠地可以望見縣城了,這是他們南來的第一站,萬沒料到,在這地方他們竟了解到一些新情況,使朱延貞中毒斃命一案,有了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