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宗毒魚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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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藍天白雲,微風拂麵。包公與張龍下了擺渡船,騎上馬,繼續往南。估計晚飯前,到達南邊的第一個縣裏,時間寬餘,不必急著趕路,馬步逶迤,二人坐在鞍上談起話來。張龍先將自己訪查的經過,向老爺稟報了一番。他一共走了三處,先是去河灘,找一漁行夥計。這夥計很講義氣,張龍曾幫過他一次,他便多年不忘。然後,是去郝雲山原先住家的鄰居,張龍同那老頭兒隻是認識,沒什麼交情。最後,是去郝雲山現在妻子原先住家的鄰居。張龍並不認識,是漁行夥計領著去的。包公也向張龍講了,他走訪郝家的大致過程。
二人相互交流了情況之後,話題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以下三個焦點上來:
第一,朱延貞在磨漢港,有沒有同什麼人結下仇恨?結論是沒有。她這個人性情溫和,同街坊鄰居們,從未有過爭吵,也很少出門。你想她在這水鄉住了七年多,連河豚魚都毫無所知,可見她同外界沒什麼接觸了,不接觸,自然也就無恩怨可言。
第二,郝雲山會不會有什麼隱私,怕前妻揭露出來,起了殺人滅口之心?可是,就搜集到的這些情況來看,連蛛絲馬跡也尋不出來。
郝雲山,原來不是本鎮人,自幼失母,隨父親在鄉下種地。十三歲那年,到他叔祖開設在本鎮的一家藥鋪來當學徒。這孩子很刻苦,也很聰明,尤其是對醫藥之道,天生好學,頗得叔祖、坐店郎中、賬房先生的賞識。不料,就在他三年學徒即將期滿時,出了一件大事。賬房先生是老夫少妻,家住在鎮東頭的邊上。老先生短不了支使這個小學徒辦點事,例如,給他家裏送半口袋糧食呀,往他家裏取件衣衫呀,等等。一來二去的,那位三十六歲的胖師娘露出了老貓見小魚兒的饞相,先是用淫言浪語挑逗,繼而竟動手動腳起來。郝雲山十六歲,正是臉上起“青春痘”的時候,心裏害怕,又不免蕩漾,但總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避開了。一天,有人送給賬房先生兩條魚,老先生怕天熱魚臭了,叫雲山趕緊送回家,讓師娘先把魚收拾好了,或是做熟了。雲山去到時,師娘正躺在坑上睡午覺,說:“我腰疼、肚子也疼,你來給我揉揉。”這娘們兒總嫌揉得不是地方,往下,還得往下……那個蕩婦,終於把這還帶點稚氣的大孩子勾搭上了手。事有湊巧,一天二人正在龍雲帶雨、魚逐浪翻之際,被老先生撞見了!
郝雲山被驅逐回鄉,原已臥病的父親,一氣之下,沒過幾天便咽氣了。郝雲山一個人過日子真難啊,尤其是做飯最煩人!好在鄉親們有點病,短不了找雲山看看,他也不要錢,好歹管頓莊稼飯就成。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有的病連正經郎中都是多日診治不愈,硬是讓他給鼓搗好了。他治病沒一點準章程,紮針艾灸,開方吃藥,拔火罐,貼膏藥,放孤,餓飯,等等,什麼管用來什麼,反正能治病就成。由本村到鄰村,再到幾裏、十幾裏的外村,都漸漸地知道有這麼個小郎中了。他以此為生,當然要收診金。但對貧苦人家,還是好歹管頓莊稼飯就成。三年來他的足跡圍著磨漢港轉遍了,就是不進鎮來。直到他十九歲的那年冬天,叔祖去世了,藥鋪關張了,賬房老先生也死了,那胖娘們兒也改嫁走了,他才逐步地往鎮裏走動,終於買了三間房子,在此定居,正式掛牌行醫。過了一年,又經人說合,娶朱延貞為妻,才算成了家。
因為買房、娶媳婦,欠下一些賬,日子過得並不太富裕,然而夫妻倆從來沒有爭吵過,總是樂樂嗬嗬的。張龍與老爺議論的結果,認為害死朱延貞的,絕不是郝雲山。不然的話,他怎會主動說出朱延貞從來不吃葷腥呢?死者已經入土。說這話,豈不是挑起事端,讓官府追查凶手嗎?
第三,郝雲山現今的妻子,名叫杜三娥,她是不是凶手呢?因為誘引朱延貞吃毒魚的是一位大嫂。張龍搜集到有關她的事兒最多,包公對這女人的看法也不一般;所以,二人對這位郝記老藥鋪內掌櫃議論的時間最長。
杜三娥。今年三十一歲。她老爹外號叫“黑老鷹”,曾是漁行的櫃頭,當時在磨漢港鎮,是頗為叫得響的人物。可惜沒有兒子,有人背後說他做的傷天害理的事太多了,老天爺給的報應。可老頭子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因為他有三個女兒,一個比一個強!
大姐名叫秀娥,比三娥大八歲,吃苦耐勞,裏裏外外什麼活兒都幹,而且幹什麼都比別人幹得好!當初,爹爹還沒當漁行櫃頭,隻是撐條小船、獨自打魚的時候,大姐便常跟著老爹穿風劈浪在水上過日子。後來,也就是老爹謀劃當漁行櫃頭的那段日子裏,沒法分身,這閨女就常常孤身一人出船,撒網打魚。一天回來,比男人們打的魚隻多不少!幹家務活兒,也是一把好手。孝順父母,照顧妹妹,待人誠實。在別人眼裏,這姑娘是無可挑剔的了。可父母總是嫌她嘴巴不乖巧,沒什麼心路。十七歲那年,她嫁到鎮北邊一戶半漁半農的人家。父母看中了對方父母雙亡,姑娘進門就當家;小夥子老實厚道,閨女不會受欺負;離著近,看顧方便;家底兒較比殷實,自己有條新打的船,還有幾畝地。
二姐杜二娥,比三娥大四歲。這姑娘命好,大姐出嫁後,家務活兒自是落到她頭上,可不到半年,老爹便當上了櫃頭,收入日豐,雇了一名女仆,又雇了一名小廝。老爹在鎮上吃得開了,女兒找婆家自然也就提高了檔次。公公在本鎮開著一家布店,她過門的第二年底,又在縣城裏開了個分號,分號開張的那天,她正好生下一個胖小子,人財兩旺,老爺逢人便說,都是兒媳婦帶來的福氣。誰知老頭兒樂極生悲,第三年便撒手歸天了。她丈夫很精明。把鎮上的布店倒出去,房子賣了。在縣城裏定居,又開了一家糧店。隻是逢年過節回來一兩趟而已。
最受父母寵愛的,還是三娥。嘴乖,手巧,自小便有心路,有膽量。新春正月裏。鄰居、姐妹們湊在一起耍錢玩,她年歲最小,可下的“注兒”比誰都大。她十歲的時候,常跟老爹到漁行裏去玩,夥計恭維說三小姐憑心路、憑氣魄,也是當櫃頭的材料!她一撇嘴說:“我才不呢,我要開漁行,雇一個人給我櫃頭!到了十二三歲以後,父母不讓她再往外邊亂跑了,她也知道了,開漁行、搶碼頭,不但要有財勢,有靠山,而且要動刀子、下油鍋,根本不是女人幹的事兒。
三娥除了幻想開漁行之外,便立誌當郎中.因為她看老爹平日裏趾高氣揚、豪橫得不得了,除了見到漁行東家點頭哈腰之外,便是請郎中來家看病迎送時,恭恭敬敬,客客氣氣。於是,她便開始看醫書,識字不多,看起來很吃力,認穴位,學紮針,苦頭更多.可架不住她決心大,虛心請教,持之以恒,幾個月後,真有點入門了。不料正當她躊躇滿誌之時,不隻一個人,也不隻一兩次告訴她,女人不能當郎中,醫術再高也不允許。
她痛哭了兩場,心灰意冷了一個月。之後,她漸逐懂得了,女孩兒要想人前露臉,隻有嫁個好丈夫,走夫貴妻榮的路子。二姐在幹活兒、手巧、孝順父母等各個方麵,都不如大姐;嘴巴也並不乖,心路也並不多,可每次回娘家來,父母、鄰居們都要比對大姐高看一頭,不就是這個道理嗎?可是她並不甘心學二姐那樣,因為她感到二姐受她丈夫挾製,活得並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