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匪案9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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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午飯後,提審了三名匪徒。雖然是分開關押,可他們卻如事先商量定了似的,都是一言不發。幾經用刑,毫無效用。押下去之後,包拯歎惋不止。心裏說:三條硬漢,對頭領可謂之忠,論朋友可謂之義。可惜用錯了地方,不是用在盡忠報國上。反過來看,我們的不少士兵官吏為什麼反倒不如他們忠義呢?不得不佩服插翅虎是頗能籠絡人心的。尤其是那個女人,竟甘願替他去死!
    這樣一名讀書人,怎會當上土匪頭子?這個女人,究竟與他是什麼關係?
    首先必須將這兩點弄清楚了之後,才談得上進一步弄清其他匪徒的下落。
    晚飯後,包公又到馬員外郎屋裏,長談了足有一個時辰之久。回房之後,張龍問效果如何?包公笑眯眯地說:“燈不撥不亮,鼓不敲不響。這種人,不狠狠刺他兩下子,他還以為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別人毫無所知呢!”
    看來,馬員外郎在重大壓力下,不得不提供了一些情況。
    果不其然,稍後,在書房提審女人一開始,包公便利用上了,問:“彩霞,你不是還有個名叫家駒的兒子嗎,他現在什麼地方?”
    一下子,問得女人瞠目結舌!
    在夜審中,彩霞還是力圖頑抗,包公適時又指出兩點,她的堤壩才終於決口了。第二天,升堂鞫審插翅虎,包公利用已知的事實為銳矛,攻破了周正平的堅盾。
    晚上包公命人將馬員外郎請到房裏來,說:“你的事兒,對下麵我自當盡力遮掩,對上卻不能不報。但是如何報、報多少,卻要看你如何以功補過了。昨晚你講了一些,其中有不實之詞、有漏掉之處。現在是否願意修正補充,你自己拿主意吧。”
    馬員外郎諾諾連聲,又講出了不少……
    就是這樣,包公以彼之矛攻爾之盾,再以爾矛攻彼之盾,如此在三人間反複查問,循環印證,終於將案情的來龍去脈,三人間的恩仇原委,搞了個一清二楚。
    鄰縣的馬家莊有個大財主名叫馬宗漢。彩霞八九歲時便為抵債到他家來當丫頭了,到十五歲時已出落成一名前有胸、後有臀的大姑娘。長他五歲的大少爺馬家駿,早已看在眼裏,垂涎欲滴,終於在一個風晦之夜,溜進丫環的小屋裏,一番花言巧語,騙奸到手。
    三個月裏,馬家駿瞄準機會,往丫頭房裏來了七八次。正當彩霞為自己今後充滿美妙幻想而又朦朧迷惘時,馬家大院喜樂齊鳴,懸燈結彩,大少爺娶妻入室了!
    過了二年,少奶奶要臨產,馬家駿又來騷擾彩霞。彩霞一次兩次地拒絕了,可是丫頭終未擋住少爺的軟磨死泡,二人又勾搭上了。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最早覺察到的是少奶奶,雖說有因無據,少奶奶還是告到了婆母跟前。
    不知老爺子是聽到了一點風聲呢,還是真的想改換門楣,他拿五百兩銀子,命兒子進京捐功名,走仕路,說這既是為了兒子的前程,也是為了保住家業。有財無勢,必定人亡財失,而且是產業越大,災禍來得越快。
    大少爺走後不久,老爺子便征得體弱多病的夫人同意,將彩霞收為偏房。
    錢能通神,馬家駿在刑部補了一名員外郎的職位,回家將妻女接走了。
    老夫人的痼疾越來越重,延醫診治,拖了一年之後去世了。
    彩霞懷孕了,產下一子,取名家駒,在孩子滿月、賓朋滿座時,馬宗漢宣布將家駒的母親扶正,二十二歲彩霞一躍成為掌家奶奶了!
    馬宗漢原本就不很強壯,六七年來,夜夜摟著個豐腴標致的小媳婦睡覺,怎能不淘壞了身子?還不到五十歲,便腰疼、腿酸、身板佝僂、連咳嗽帶喘的了。
    一天雪後初晴,皮帽輕裘的馬宗漢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眺望遠近雪景,一名書生模樣的人蹣跚走過,隻見他一頭栽下,倒臥在雪地裏。馬宗漢命仆人將書生攙扶起來,問後知道這是一名趕考路過的窮秀才,姓周名正平,乃河北正定人氏。好不容易籌措了一些盤纏,半路上被竊賊偷了個精光,病在小店裏。這一來,誤了考期不說,回轉家鄉都已困難,已經有兩天沒進食了。馬宗漢命人將書生攙進院內,熱飯熱菜管夠,這位財主所以如此破例招待,自是有他的打算。原來,家駒已經六歲了,聰明又老實,很可人意,早想延請老師課教,隻是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如今天上掉下一個秀才來,估計他正在危難之中,束脩不多,他也會欣然同意。
    兒子是娘的命根兒,彩霞的處境,愈發懂得這個道理。每天晚上,宗漢查問小兒子的功課,總是讚不絕口。彩霞在一旁聽著,喜悅欣慰之外,不免對老師萌生一種感激之情,自是在飲食上便多一份照顧。
    五月初二是老爺子五十大壽,馬家駿請假十日攜妻女歸來為父祝壽。來後的第三天晚上,少奶奶就跟丈夫說,她覺察出來那個狐狸精(指彩霞)對前院的教書先生格外上心,每次開飯,她都到廚房關照,給那先生打點好的。
    馬家駿:“你別胡說,她現在已是有兒子的人了。”
    “哼,狗改不了吃屎,那小崽子姓馬還是驢,還得兩說著呢!我這可不是瞎猜,她一個大家奶奶去書房幹什麼?聽說她去過好幾次!”
    其實,彩霞隻去過書房一次,那天早晨,小家駒起晚了,怕老師責備,哭哭啼啼地不敢去書房,是母親親自送去的。要說彩霞對老師感激尊敬,確實不假,但絕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心雜念。這位少奶奶所以如此汙蔑,自有她的緣由和目的。
    但是,馬家駿聽了,心裏可著實不好受。昨天,他在西跨院恰巧遇見了彩霞,見四周無人,便嬉皮笑臉地迎上去,剛要挑逗兩句,隻見對方臉一沉,說:“我如今是你父親的正室妻子,我兒子叫你大哥呢!”說罷,昂首而去。
    這個騷貨,真個變得正經起來了?現在才知,她是心有別屬。馬家駿心中的苦、辣、酸、澀,頓時化作怨氣怒火,一古腦兒地噴向與他年齡相仿的教書先生。
    翌日晌午,馬家駿瞥見周正平飯後出來散步,便遠遠地尾隨其後,漸漸地走進了菜園子。這園子很大,單是菜畦也有二三來畝,菜畦周圍有三五十棵桃樹、杏樹,桃李外邊是一圈桑樹。剛一進園子,便望見彩霞挎著小籃子和家駒一起摘杏兒。馬家駿心想:別是她倆事先有約,在此幽會,故意帶來孩子,以障人耳目——且待她們將孩子支開後,猛地上前當場抓住,於是他便悄悄溜了過去,蹲下,匿身藏形。
    ……等了一會兒,忽聽女人驚叫一聲,馬家駿陡地站起,三腳兩步跑了過去,隻見教書先生正摟著彩霞肩膀,馬家駿上去便是一腳,將周某踢倒在地。
    “你!大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你膽敢對女主人強行無禮!”
    “不,不,你不能誣賴先生!”彩霞高聲喝叫,可是依舊背著身、聳著肩,一動不動——原來在她後肩上,緩緩爬著一條大毛毛蟲!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小家駒頭前走了,樹上一條大毛蟲掉在女人肩上,女人一聲驚叫,周老師跑過去,揀起一小枝,正要為女主人撥掉毛毛蟲——這本來同摟抱的姿勢大有差別,皆因馬家駿心有先入之見,固執地認為二人有奸,所以一見這情形,便對上號了。
    周正平站起來理論。馬家駿若是說明誤會道歉兩句,也就沒事了,可他哪能丟那麵子,況且還有比麵子更重要的東西在內,於是立即呼叫來兩名男仆,令他們將教書先生扭送衙門。
    馬家是該縣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又是刑部馬員外郎親自押著來的,知縣便立即升堂。周正平講原委,矢口否認非禮舉動。知縣無奈隻得傳當事者對質。周正平原本心裏坦然無懼,可此時又惴惴不安起來。因為他猛然省悟:如今這個世道,說話辦事憑良心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不必說,女主人上得堂來,一定是順著馬家駿說話,人家是一家人嘛;若是據實稟述,他馬家豈不成了誣告!
    萬沒料到,彩霞到了公堂之上,實話實說,毫不含糊,有力地證實了周正平清白無辜!
    周正平驚喜不已,感激涕零,心想:這樣一名年輕的普通婦女,看樣子並不識文斷字,卻這般正直仗義,而且膽量過人!馬家駿不枉在刑部混了幾年,對於“打官司”一事自是不乏門道。他充分利用了身份、財勢,再加上“無理攪三分”的口舌之能,最後,周正平終於被押在縣衙,沒讓出來。名之曰,天色已晚,明日再審。
    馬宗漢一直在縣衙外邊等著呢,回到家裏先將繼室臭罵了一頓。令她出去之後,又將長子叫來訓斥一番——看來還是有所區別的,後者畢竟已是頭戴烏紗帽的官員了。訓斥歸訓斥,怎樣了結此事,還得想轍呀,落個誣告之名,那可就栽了大跟頭!
    爺兒倆到書房翻了個底兒掉,在周正平眾多的詩稿中精選出三首,別看都是些詠雪、賞月之作,經過生拉硬扯、歪解胡批,竟能解釋為心懷不滿、詆毀朝廷!第二天,馬家駿帶著這三首詩及一百五十兩銀子,到了縣衙,上下走動,經過兩次大堂刑訊,最後給周正平定了個煽動叛亂的罪名,收入監牢!
    周正平弱冠之年父母相繼去世,小康之家驟然衰落,債主上門,衣食無著。他常說自己的處境是人間地獄,如今進了大牢之後,他才體會到往日的生活不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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