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陰魂不散3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8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包拯聽著、聽著,笑起來,說:“這兩天,你也夠辛苦的,趴房簷、蹲窗根,都得了哪些情況呢?”
趙虎講了很是不少,但是引起包拯興致的隻有一件。那就是昨天夜裏子時光景,趙文由躡手躡足地來到其繼母沈氏窗下,輕輕地敲了三下,門無聲地開了半扇,趙文由側身進去……
什麼?趙文由看來老成持重,沈氏也頗有貞淑風範,難道他二人也有奸情?
趙虎搖搖頭,否定了這一猜疑。他說,他當時正趴在沈氏屋簷上,聽他二人在外間屋裏壓低聲音隻說了幾句話,便趕緊分開。趙文由又悄悄地回他自己屋中去了。
既然不是通奸媾合,那,為什麼如此鬼鬼祟祟呢?三更半夜的,甘冒偌大猜嫌,來此隻為說幾句?不必講,一定是非常緊要、非常急迫的話了……
天快亮了,趙虎說他必須趕緊抽身上房藏匿,有什麼話,快講。
包拯想了想,說:“明兒晚上亥時左右,你再來這兒一趟,到時商量下一步行動。”
人們走後,包拯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飯後,包知縣提出要到前後院各個房裏走走,趙文由自是殷勤作陪。全大院共有房屋六十六間,有一半門上的舊對聯,沒有用白紙蓋上。這大概是老頭兒猝然死去,一時間沒有那麼多的白紙,或是事兒太多,顧不上吧?不過,這一來縣太爺有欣賞書法的機會。包拯對書法有種天生的愛好,不論走到哪裏,凡是看到字兒,他都要欣賞、評品一番。盡管眼前這些字——不管王體、歐體、顏體、柳體,都不免有些匠氣,但他看著都很有興致,一問是誰的墨跡?趙文由恭謹答道:“皆是小民胡亂塗鴉,惹大老爺見笑了。”
喲?沒想到這位財主大少爺還有這一手!難得、難得,尤其是臨摹哪一家,都有幾分味道,這就是更加難能可貴了。
最後,來到了東後院的正房,也就是前年才扶為正室的沈氏房中。坐在堂屋裏沒說幾句話,隻聽頂棚上“咚咚咚”的有老鼠跑過,隔了一會兒又聽見大櫃底下有“吱吱”的老鼠叫聲。
沈氏解釋說:“我這是老房子,不比西院新房,老鼠就是多。下一茬藥,好些日子;過幾天就又跟原來一樣了,真沒法治!”
包拯點了點頭,說:“你把那遺囑拿出來,我再看看。”
沈氏開了鎖從櫃中取出遺囑,雙手捧與知縣老爺。包拯上一次看這遺囑已經頗為仔細,僅隔一天,這次看,更加仔細,足有半個時辰才算看完。按時間推算,三遍、五遍也該看過了。這位縣太爺可真有耐心煩兒!
包拯將遺囑交還,出屋以後,命趙文由去通知正副族長、保正、裏正,本家老少(包括趙文甲和楊氏在內),以及族侄等人,午飯過後,在前院聚齊,當眾宣布遺囑。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人們早早地便都到齊了。男女老少,再加上來看熱鬧的,足有六十口子。包拯匆匆吃罷飯,正冠肅容,從客廳走出,嘰嘰喳喳的院子裏登時靜了下來。知縣老爺站在台階上,提高聲調,向眾人講了幾句之後,便坐在張龍自屋中為他搬來的一張太師椅上。
保正宣讀遺囑,讀了還不到一半,便有人小聲議論開了。議論的人逐漸加多,聲音逐漸加大。張龍奉命維持秩序,叫道:“靜一靜!大老爺叫我告訴諸位,誰人有活都可以講,但須等念完之後,再講不遲。”
保正繼續宣讀,讀著讀著議論之聲又漸漸起來,剛一瀆完,便聽一聲大喝:“不對!這裏有弊!”
尋聲看去,是趙文甲。隻見他臉紅脖子粗的,繼續叫道:
“先請知縣大老爺明察,這遺囑是真是假!”
沈氏站出來,滿臉慍色:“誰敢說是假的!老爺子寫這遺囑的時候,我就坐在一旁,他寫完了,又從頭念了一遍,然後才蓋上圖章,還按了手印,放進櫃裏鎖上,前天縣太爺要看,我才頭一次開鎖拿出來,怎麼會是假的呢!”
知縣老爺站起來,說:“本縣到任不久,對趙老先生的筆跡並不熟悉,是不是推薦幾位鑒定一番?”
於是,兩位族長、新老賬房先生、加上保正,五個人仔細辨認,又找來趙百萬以前寫的信劄加以對照。最後,由保正代表五人宣布,這份遺囑確係趙有田親筆手書,鑒定無誤。
趙文甲叫道:“那也不成,父親在壽日宴席上講的,全家人都聽見了,他說:‘你們放心,人人有份,相差不會太多。’”
老族長顫巍巍地站起來,說:“老二,你哥是一千二百畝,你是一千畝,這也不能說是相差太多吧?”
趙文甲氣得鼻子都歪了,麵對族長又不便發作,勉強苦苦一笑,說:“您老怎麼放著明白說糊塗的呢?我哥那是什麼地,旱澇保豐收,租出去,一畝一石八,都爭著搶著。我那地,兔子都不接屎,一陣風能把莊稼拔出來;兩場雨過後,不收糧食,收蛤蟆!租出去,一畝地五鬥也沒人要呀!加上老三的、妹妹的,我們三人的這兩千四百畝,也頂不上我哥那一千二百畝呀”
姑奶奶說話了:“地,我不要。城裏那兩家商號,老爹給我了。就是前幾天,老爹親口告訴我的。講這話時,小蓮也在場,可以叫她出來作證。”
沈氏:“誰作證也不管用。這是白紙黑字,上邊還蓋了印呢!”
女兒:“蓋印還不方便,老爹的印盒不就在你屋裏麵放著嘛!”
“啊!你這是說我偷著蓋印了唄!你,你……”沈氏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婦女勸道:“嬸子,您不用難過。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就算偷著蓋印,還能替別人按手印兒嗎?”
趙文申見姐姐衝過去,要與那本族的嫂子爭吵,急忙勸阻:“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算了,算了吧!”
“什麼算了,你也太窩囊,大哥二哥都成家了,你還沒娶媳婦,按理說,該多分才是。而今反倒少那麼多,太不合理了!”
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輕輕哼了一聲:“先人剛剛咽氣,還沒人土,子女就不遵遺囑……”這人說話音調不高,隻因恰在一時無聲的空檔裏,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別念閑白!”趙文甲一步跨過來,指著那男子:“你不就是白落了二十畝地嘛!告訴你,黑心人這麼做,就是為了討好你們!”
“不要吵了成不成?算我求你們丁!”趙文由對弟妹、兼顧眾人,講道:“父親當著全家人講的,在遺囑上也這麼寫了,我作為長子,以後修繕墳瑩,應酬親朋什麼的,都是我的事兒,所以理當多分一些。可是我並不願意這麼做。這樣吧,我從我分得的田地裏,拿出三百畝,給二弟、三弟、妹妹各一百畝。你們願意要哪一塊都成,隨便挑。這樣,咱們就算遵照父親的遺囑辦了,免得惹人笑話。”
族長、保正、以及族人都嘖嘖稱讚,說還是老大,識大體、顧大局,考慮周到,辦事圓滿。
可他妹子說:“好地、壞地,我都不要。要了,還得托你們照管經營,你們說收多少,我就落多少。這不成。我認準了,就要城裏那兩家商號。”
大兒媳婦一撇嘴:“哼,這才叫登著鼻子上臉呢!”
姑奶奶哪能聽這個,過去便跟大嫂子吵了起來;
你吵、他鬧,羅圈架套著羅圈架。知縣老爺半眯著眼,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心中竊喜。他今日便命當眾宣讀遺囑,就為了從爭吵中得知更多的事兒。果不其然,獲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