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能怎麼回事兒，成年人幹點兒成年人的事兒，還犯法了不成？”
    “靳嚴，都這時候了說句好話不行？”
    同樣以黑白灰為主色調的偌大的客廳裏，女主人坐在最長的黑灰豆腐塊沙發上，凶眉怒目。背後隔著沙發靠背的地方站著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正在為女主人揉肩捶背，替對方消氣。
    隔著一張黑玻璃的咖啡桌正對的地上，一穿著淡黃色小小兵長袖睡衣長睡褲，右手還綁著束縛帶的男孩——隻是外表很男孩——跪在地上。他跪沒跪相，表情還特別鄙視，看上去是被罰，卻一點兒悔改之心都沒有。
    還有一個大小夥子坐在旁邊的短沙發上，扶人不行，勸人嘴笨，夾在中間幹著急。
    咖啡桌上還呆著一把雞毛撣子，隨時準備動身支持家法伺候。
    “問你你還有理了啊？真不知道說了你什麼好！”女主人氣急敗壞，“平時你在外麵認識了狐朋狗友玩慣了就算了，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你，你說這是戀愛自由，我給你戀愛自由，可你居然還玩到家裏來……！”
    女主人說到此，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都來不及，在身後男人的幫忙下才順了口氣接著道，
    “還有啊！你自由戀愛和誰不行？你要去搞人家小陸！”女主人氣得翻了個白眼，“小陸好好的一個正經男孩子，以後還要娶老婆生孩子的，你教壞他，怎麼向他父母交代？！”
    “他又沒父母……”
    靳嚴小聲嘟囔，還是被牛媽媽聽了去。
    “你是真好意思說啊！沒父母就不用交代了？！人家小陸是獨苗兒，你這樣害人家是要人家陸家斷子絕孫啊？！”
    “男女結婚為後代，男男一塊才是愛……”
    “你就是諸多歪理！”
    “是你自己說的啊……”
    “我的意思是你找誰不好，非得找小陸！”女主人食指直指跪著的男孩，“你是什麼狗屎運才讓你遇到小陸，啊？才讓你有這樣一個正經的朋友，你居然這樣對待！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就沒把他當朋友過……”
    男孩一說，旁邊左右為難的大小夥子和女主人身後的俊朗男人紛紛往男孩身上看了過來。
    “你說什嘛？你再說一遍！”女主人盛怒，幾欲起來。
    “明明聽見了。”
    “你有種再說一次！”
    “我……我……我說……”男孩吞吞吐吐，每頓一下，語氣就更為急燥，在疊加了幾層慪氣之後，男孩爆發般吼了出來，“我說我沒把他當朋友！我一開始就沒把他當朋友！我就是想追他的怎樣？！”
    “我，我打死你個造孽的！”
    “媽等等！”
    女主人以為用氣勢能讓男孩“知錯就改”、“悔不當初”，想不到男孩真敢如此冥頑不靈，隻覺一口悶氣攻上心頭，悶得人頭昏腦漲，當下隻想把眼前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男孩給辦了，兩手做個挽袖狀，抄起，便要向男孩撲過去。
    沙發背後的男人趕緊把兩隻手臂架住往回拖，全然沒了往時風度翩翩的樣子，邊拖還邊道：“靳嚴手還傷著呢，你一撣子打下去還得了！”
    “就得打出事來這混賬小子才長記性！”
    “誒媽媽媽！”
    光是拖住了還是不夠，正在氣頭上的女主人如今隻想海揍男孩兒一頓，沒了形象的男人為了保留最後的形象，慢慢地、順著女主人的動作地，把女主人越架越往後去，漸漸的，兩個人一同磕磕碰碰地消失在了內廊裏
    一看那兩人消失，左右不定的大小夥子趕緊偏向跪著的男孩，緊張得跪得太早，是一個膝蓋滑行滑到的男孩麵前。
    “靳嚴快起來。”
    大小夥子說著就把人往上拉，拉了兩下，但覺對方紋絲不動，疑惑著看向那人，卻見那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目光中帶著些許閃爍。大小夥子這才重新思考起這人方才講的，直接讓人暴走的話，不知所措起來。
    倒不是因為自己感覺到什麼而不知所措，反而是因為自己其實並不介意，而害怕對方介懷，不知道如何設身處地去勸慰對方，才不知所措，才尷尬地別開了臉。
    他真的不擅長處理這些。
    “靳嚴，你……你說……”
    “我說一開始就對你圖謀不軌來著。”
    “對，其實……”
    “其實我一直沒有把你當朋友。”
    “嗯，所以……”
    “所以貪心的不是你小陸，是我靳嚴。”
    還在不知所措的小陸，聽到此話，緩緩抬頭，迎麵而來的已經不是方才那雙閃爍的眼，取而代之的已經是將眼睛都收在了彎月裏的如花笑顏。
    這叫他小陸該說什麼好！
    兩人相看，越看越情深意濃……
    另一頭，氣氛卻完全相反！
    “無忌你別拉著我，讓我去收拾丫的！”
    “媽媽媽，您先別生氣啊。”
    “我怎麼能不生氣！我，我……哎！”牛媽媽捶胸頓足，憤怒間漸漸生出些惆悵來，“我就是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啊……”
    說著，甩掉孫無忌的牛媽媽也安靜了下來，她尾龍靠牆，肉手撐在短腿上，幾聲哀歎。
    “你說，靳嚴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呢？嗯？他小時候挺好的啊……”
    孫無忌臉上也閃過些許陰霾，轉瞬即逝後，扯出一抹溫潤的笑道：
    “那得看多小了，一來歲到咱們家的時候就特別鬧，他老是吵著要找媽媽，您便順著他的意思，他想要什麼便給他買什麼。後來上學了，在家裏鬧騰少了，就在學校鬧騰，從幼兒園鬧騰到小學，沒幾個老師是沒揪過他耳朵的……”
    聽到這兒，牛媽媽忍俊不禁，“噗嗤”了一聲。
    “……您沒少給他擦屁股啊，打破綠化的花瓶，脫同學褲子，燎女孩子辮子，什麼牛皮事兒他沒幹過？”
    “孫猴子托世……”
    “對！就是個還沒被五指山壓過的猴子！”孫無忌激動三分，一拍大腿，接著，帶著玩味兒的語氣，試探著說出，“到了初二那年，不就操蛋到帶男朋友回家了嘛……”
    牛媽媽靜默半分，才道：“無忌，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就是……”
    “媽，這些事情是天生的，是改不了的，撇開他喜歡同性不說，他敢這麼無法無天，還不就是您把他給寵的？”
    牛媽媽看看孫無忌，直起身子來，想了想，又是一歎：“養一個兒子是養，養兩個兒子也是養，別人也是這樣養的啊，怎麼別人家孫子都抱上了，我大兒子至今未娶，小兒子還是個基佬啊？我容易嗎我？……”
    孫無忌一看話題要扯到自己身上，忙打個趣，轉個折：“嗯？怎麼是兩個呢？這不就三個了嘛！”
    “三個？”
    “對啊，小陸不也是一個？你看你剛才罵靳嚴不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樣兒，人家拐成7字，您能拐成回形針！”孫無忌做了個拐的樣子，想逗牛媽媽開心，卻差一點被揍，“說真的！都能趕上方麵您為了靳嚴罵我了！”
    “一個兩個牙尖嘴利！”
    “好事兒！而且您看呐，您也覺得小陸性子不錯吧？又穩重又含蓄的，不像靳嚴那樣臉皮厚得跟什麼似的，讓小陸約束靳嚴不是很好嗎？且小陸無父無母的，就沒有什麼家長會找上門，他靳嚴上哪兒找個那麼好的啊，是吧？”
    “你還好意思說！你這不是叫他們，叫他們陸家斷子絕孫啊！以後誰帶壞誰還不一定呢……”
    “要孩子以後有的是辦法，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他兩都您寶貝兒子，再給您生個寶貝孫子，多好的事兒啊！”
    牛媽媽眼咕嚕一轉，歪脖子一想，好像還真有孫無忌說的那麼回事兒，可回頭一想立馬突破盲點“不對”一聲道：“誒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娶個老婆給我生一個孫子呢？都三十老幾了……”
    “我這……不是……”
    “誒你不是說你們組織紀律……不是不能談戀愛嗎？”牛媽媽說著，把聲音壓低了下來，“咱們仨兒都改過名字的，這把小陸招進來，能成？”
    “靳嚴就要辭職啦！”孫無忌似乎對此早有答案，不假思索便這樣說了出來。
    “辭職？那他能幹什麼？就他那猴性子，不當兵能幹嘛？誒不是……”精明的牛媽媽又是一個幡然醒悟，“你怎麼不辭職啊？你辭職了，不就可以娶老婆生孩子了嘛！我說你……”
    “誒媽，您也知道靳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辭職多容易啊，上頭巴不得他走呢，可您兒子我不行啊，任重道遠呢！”
    比起方才確信的答案，這次孫無忌回答得格外心虛，他不想再被追問，露出更多破綻，忙顧左右而言他道，
    “媽，您就先別說我了，他們兩還在客廳跪著呢。”
    “就靳嚴跪著，讓他跪！”
    “沒有，我剛才看小陸也跪著呢！您快出去看下吧，都等著您寬大處理呢！”孫無忌說著就把牛媽媽往客廳推，“這麼些年都由得他了，您還爭這麼一下也沒意思嘛！”
    “由得他，還不是因為這麼些年你天天給我灌輸那些有的沒的，什麼異性同性都一樣……”牛媽媽斜眼瞟孫無忌，“……你胳膊肘還不是往外拐？切……”
    在孫無忌半推半就下，牛媽媽又被忽悠回了客廳。一回來兩人就看見，咖啡桌前跪著兩個人，正深情對視，你儂我儂，旁若無人，就好似沒有發生過剛才得衝突似的。
    如此一看，牛媽媽得心反倒奇怪的安了下來。
    牛媽媽輕咳兩聲，讓那兩個人正對過來，自己則坐回原位，孫無忌也站回了原位。
    “靳嚴，你老實說，你對小陸，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問完，牛媽媽瞄了眼跟靳嚴跪在一起的小陸，慣性胳膊肘往外拐心疼了道，“小陸坐。”
    “我和靳嚴一起就好了。”
    “嘖，靳嚴他是犯了錯……！”看小陸堅定的模樣，牛媽媽說不下去，“行了行了，兩個都坐回來吧。”
    “誒！”
    小陸喜上眉梢，趕緊把靳嚴扶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給人柔膝蓋，後者便趁機從小陸後向牛媽媽和孫無忌顯擺，樂顛樂顛的完全沒有剛受罰過的樣子，死不悔改。
    “靳嚴你少嘚瑟啊，問題回答不好，今天你就給我跪著別起來了！今兒，你當著小陸的麵兒，認真講，你是不是真的想跟小陸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不是玩玩兒的。”
    這話還真問住了靳嚴，他看看小陸，又看看牛媽媽，最終目光落在了孫無忌身上。
    靳嚴什麼意思，孫無忌自然是明白的，就跟方才牛媽媽擔心的一樣，隻不過，靳嚴知道得更清楚，更明白，更了解自己踏出的這一步會產生什麼連鎖後果。
    而孫無忌心中，答案也清晰了然。
    他要把靳嚴推出去！……
    ……
    “牛媽媽，無忌大哥，請將靳嚴交給我，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的！”
    就在牛媽媽等靳嚴回答，靳嚴等孫無忌指示，孫無忌正準備發指令的時候，不慣常打岔的小陸突然插話，
    這個青澀的大小夥子跪在地上，原本的九十度鞠躬就變成了日本武士的跪禮，
    “請把靳嚴托付給我！我一定會真心待他，和他長長久久的！”

    作者閑話：

    姍姍來遲！！
    其實還有半章，，，應該是因為這章真的比較長，所以裸更吃不消。。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