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確實適合法學院跟人文研究所，每一線葉脈，每一道磚縫，每一處鐫刻，都有裏而外散發著一股文氣。
    “你以前來過麼？”梁鈞問。
    “來過一次。”
    “你是不是跟女生來的？”其實梁鈞本來想問之江食堂的飯菜口味怎麼樣，可話一出口就成了這句。
    “我沒有。”
    “那就是跟男生來的。”梁鈞得意洋洋，好像作出了世界上最偉大的推理。
    “不，我每次來都牽條狗。”陳光年冷冷地回答。
    “你還養狗？”梁鈞說完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陳光年笑著看這條傻乎乎的小狗，說道：“我牽你去鍾樓。”他本來是想拉住梁鈞的袖子，可後者手腕一抬，就捉住了他的手。
    “這裏沒人。”梁鈞說道。
    “就算有人你還是會這麼做的。”陳光年斜了他一眼，沒提公交車上那檔子事兒。
    赭紅色的建築坐落在校園的中軸線上，像一個身披紅袍的朝廷命官，帶著高聳的梁冠，兩肩微微聳。
    鍾樓的正中央是一座圓鍾，指針沿著各自的軌道劃過一個一個的羅馬數字。背景是湛藍的天宇，旁邊支棱出來的枝杈，成了畫裏的不對稱元素。
    “看過《詛咒》沒有？吳鎮宇主演的。”陳光年看著磐然不動的鍾樓，問道。
    “哦……”梁鈞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道：“好久了，除了是恐怖片，其他的都忘了。”
    “在這邊取過景。”陳光年道，“鍾樓是杭州十大凶宅之一，這裏一直有些很玄乎的流言，比如神秘的聲音，自殺的學生什麼的。”
    “我有點害怕。”梁鈞裝成犯怵的樣子，到了拱門前就止步了，腦袋一直往陳光年懷裏鑽。
    “我看你是有點饑渴。”陳光年揭穿了他。
    “嗯，是有點，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陳光年把懷裏的人扶正了，問：“要我幫你拍照麼？”
    “不要，我們一起。”梁鈞掏出手機，問，“你是用潮自拍還是美顏相機還是美拍還是美妝相機？”
    陳光年淡淡地答了一句：“什麼都不需要。”
    “你這張臉就是對自拍軟件的蔑視。”梁鈞哼了一聲。
    屏幕上映出了兩個人的臉，耳朵貼在一起，一個人笑得很燦爛，嘴角都快咧出屏幕了，另一個人微微眯著眼睛，眉毛以一個舒適的姿態橫臥著，嘴唇開了一道縫，露出一線皓白的牙齒。
    “你看，本來我一個人就足以把屏幕帥炸，再加上你，攝像頭也要爆了。”梁鈞指著屏幕裏兩個靠在一起的帥氣男孩道。
    “現在鍾樓不開放，我們先走吧。”陳光年剛說完，兩個人都聽見了腳步聲，就是從鍾樓裏傳出來的，是那種皮鞋踏在樓梯上的聲音。
    梁鈞感覺毛骨悚然，這大白天的……
    這時候整點的鍾聲響起，金屬的撞擊給耳膜帶來了不小的震蕩，暫時壓住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等鍾聲過後，一切歸於寂靜，隻有啁啾的鳥叫以及不遠處錢塘江的浪潮。
    “你剛才有沒有聽見……”梁鈞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樹叢的縫隙裏塞滿了黑色。
    陳光年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梁鈞突然看見鍾樓窗子裏的白幔飄動了一下，這是窗子明明是關著的，沒有風進去，白幔怎麼可能動？
    “敵明我暗，別說話，跟著我走。”陳光年帶著梁鈞躲到了一叢灌木後麵。
    “鍾樓鬧鬼不會是真的吧？”梁鈞心髒還在劇烈的跳動。
    “什麼鬧鬼，是有人跟蹤我們。”陳光年一邊說一邊觀察者外麵的動靜。
    “誰這麼有病啊，跟蹤兩個帥哥。”好端端的約會被打擾了，梁鈞十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