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年看著梁鈞發呆的樣子，道：“別想了，走了。”
    公交車是個塞滿了肉體的鐵皮盒子，臃腫的身軀在城市洪流裏移動，不，蠕動。
    梁鈞和陳光年都有座位，其實車上也沒什麼需要幫助的老人。
    可梁鈞好像要完成日行一善的任務，突然就站起來，對著身旁一位穿著八厘米高跟鞋並且沒有防水台的女人就說：“美女，要不你就坐我這吧。”
    女人心裏琢磨呢，我有這麼顯老麼？這帥哥對我有意思？
    正想推辭呢，梁鈞一把把她按到座位上，然後心安理得地坐到了陳光年的腿上。
    陳光年：“……”
    那女的這下懂了，原來我是助攻啊。
    陳光年：“你給我滾下去。”
    梁鈞：“你腿上就這麼點空間，滾不開。”
    陳光年：“公共場合不準秀恩愛。”
    梁鈞：“再說我親你。”
    陳光年隻得默默的忍受著某人的調戲以及一車人赤裸裸的眼光。
    後麵一個女生，還穿著校服，像是個高中生，屬她看得最專注，邊看便偷笑，不，明目張膽地笑。
    梁鈞凶神惡煞道：“看什麼看，直男沒見過啊！”
    這幾站下來，陳光年覺得坐在公交車的座位上，就好像坐在老虎凳上，車上有空調，可他的手心，額頭，後背全都濕淋淋的。
    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下車的時候，兩個人都聽到背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罵聲：“搞同性戀滾一邊搞去，真他媽毀市容。”
    梁鈞剛想回一句“你他媽直男癌晚期吧”，可是他怎麼也罵不出來，他不敢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對上洪水猛獸一樣的眼光。
    陳光年道沒有什麼表情，也可能是他把表情隱藏得很好。
    “我以後不這樣了。”梁鈞像個小孩子一樣拉拉他的袖子。
    “這裏還有學院麼？”梁鈞看到陳光年不想搭理他，隻好主動找話說。
    “現在麼？法學院還在這，但是大一大二還是在紫金港那邊，人文研究院也在這裏。”陳光年回答。
    “挺偏僻的這邊。”梁鈞看著白練似的錢塘江。
    “這裏偏僻嗎，你們學校不是從來沒上過杭州市區地圖麼？”陳光年幽幽地說。
    “靠，我們那邊有地鐵好吧！你們紫金港還沒有呢！”
    “那隻是時間問題，三號線通車也是兩年之內的事吧。”
    “之江這邊的偏僻不隻是地理意義上的，嗯，就是有那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
    “嗯，這邊公交隻有Y5一條線路，裏麵隻有一個之江食堂，外賣的起送價也很貴。”
    梁鈞覺得理科生跟文科生的大腦確實不在一個頻道上，他明明說的是意境，這貨偏偏要說什麼外賣價格。
    “這些人都是來旅遊的吧。”梁鈞發現來往的人裏麵學生模樣的不多。”
    “哦，是。”陳光年漠然地回答。
    梁鈞發現這裏沒有一處不是翠葉掩映的，校園裏紅磚砌成的歐式小樓如同被綠色的雲絮繚繞。校門口的空地由青磚交錯鋪就，縫隙裏是長年累月沉澱下來的塵埃，由鬆散到凝固，成了青苔的安居之所。
    如果說紫金港校區處處體現著一種渾然大氣，那麼之江校區則在細微之處蘊含著幽深和靜謐。
    這裏確實適合法學院跟人文研究所，每一線葉脈，每一道磚縫，每一處鐫刻，都有裏而外散發著一股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