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在並不算愉快的氣氛中結束，走出飯店之後，鄭在賢熱絡地跟飛揚的運營總監握手道別，隨後便坐進了司機開來的銀白色汽車中。飛揚總監的車子也緊隨其後，不一會兒飯店門口就剩下顧子默和傅惟遠兩個人。
    “今天跟顧經理一起吃飯，受教良多。”傅惟遠成熟穩重地向他伸出手，臉上的微笑真摯誠懇，“希望以後能繼續得到顧經理的提點。”
    顧子默皺了皺眉頭：“商場是講實力的地方，你有好的點子，自然會有人慧眼識珠。應酬和裙帶那一套不是對所有人都行得通，我看傅總監是有才華的人，沒必要做多餘的事。”
    作為光耀集團的總裁，這番話雖有道理，但說得多少有些居高臨下。但好在傅惟遠也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人，被這般搶白也隻是微微一笑。
    “顧經理說得是。”
    一輛黑色轎車在他們前麵停下，車窗緩緩搖下，駕駛座上的楊一帆朝顧子默揮了揮手。
    “告辭。”他向傅惟遠冷淡地說道，便鑽進車裏。
    車子微微轉了個方向彙進外麵的車流，仍可以從後視鏡裏看到傅惟遠仍站在飯店門口，若有所思地望著車子駛遠。
    楊一帆瞟了一眼在副駕駛上開始揉太陽穴的顧子默：“又喝酒了？”
    “如果有不用喝酒的應酬，我第一個報名。”他酒量素來不好，一直都不喜歡喝酒，無奈當上光耀的總裁後，喝酒的差事是一樁接一樁，真令他無可奈何。
    “幸虧我正好在附近吃飯，要不然你可要醉醺醺地走回去了。”楊一帆笑了笑。
    顧子默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楊一帆同學，你忘了嗎？這個世界上有種職業叫‘代駕’。還有一種東西叫‘計程車’。”
    “反正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改天請我吃飯。”
    “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哪頓不是我請的？”顧子默瞪了他一眼。
    前方的信號燈由黃轉綠，楊一帆正要跟著前車直行，顧子默卻突然說：“往左轉。”
    “你家不是該直走嗎？”雖然心有疑惑，但楊一帆還是照他說的打開轉向燈。
    “先不回家，去接小文。”
    “小文在哪裏？”總不會是幼兒園吧？現在可是十點了。
    顧子默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道：“在黎冉家。”
    “黎冉？”楊一帆怔了怔，腦子飛速轉了好幾圈才想起來，“哦，你是說那位跟你一起遛狗的情敵啊。小文怎麼會在他那兒？”
    “我讓他去幼兒園接小文，順便讓小文跟二助在店裏玩。”
    楊一帆扭頭看了他一眼：“你們現在關係都這麼好了？你都放心把小文托付給他了？”
    沿途的燈光映在車窗上，顧子默的眼中也不斷掠過溢彩的流光：“他慫，沒有做壞事的膽。”
    楊一帆笑了笑：“子默，難得啊，你竟然這麼信任一個才認識不過幾個月的人。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真想認識認識這個人。”
    顧子默嘴角勾了勾，側著臉望著窗外的景色：“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他太莫名其妙，而且會把身邊的人也變得莫名其妙。”
    楊一帆聳了聳肩：“那不是很有趣嗎？結交有趣的人本來就是一件有趣的事啊。”
    “這一點我倒不否認。”顧子默望著窗外掠過的燈光，目光逐漸變得溫柔。
    到達“一間書店”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樸素的書店外沒有過多裝飾，但從外部往裏看，落地玻璃內的書店裏，書架上的舊書在溫暖的燈光照耀下仿佛浮著一層淡淡的光，擺放在角落裏的盤栽和小物件都透露著店主和店員的用心，溫馨而懷舊的感覺洋溢其間。
    顧子默下車，夜風涼涼地從街道盡頭吹來，從敞開的書店門裏不斷傳出陣陣笑聲。
    “看來很熱鬧啊。”楊一帆也下了車，笑著倚著車門道。
    兩人一齊走到店門，隻見屋內的一小片空地上，毛發雪白的二助正背對著門口擺晃著尾巴，伏在它身上笑得喘不過氣的正是一個月前還極度自閉的小侄子顧文。顧文旁邊坐著一個短發男子，因為背對著門口看不出年紀，但從衣著打扮來看也就二十出頭。空地中央，穆清陰正手拿紅筆在黎冉臉上塗畫，黎冉此刻已經麵目全非，臉上被紅藍兩色的水筆畫出一個又一個古怪的圖案，滑稽又可笑。
    看來令他們笑得如此瘋狂的原因便在於此。
    “好了，懲罰完成。”穆清陰表示大功告成，黎冉迅速拿起放在地上的鏡子對著自己的臉照了照，瞬間哭笑不得：“這什麼怪物？”
    “誰讓你輸了，願賭服輸。”
    “這也太醜了，清陰你真的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對吧小文？”穆清陰朝顧文擠眉弄眼，一旁的黎冉又誇張地喪著臉，麵上的油彩便顯得更加滑稽了。
    小文原本就笑得厲害，這下子更是趴在了二助的毛背上，笑得捂住了肚子。
    這時，顧子默輕輕敲了敲門框：“你們玩得很開心啊。”
    屋內的人都齊齊朝門口看過去。
    “顧公子要不要也來試一試？”穆清陰揚了揚手裏的畫筆，不懷好意地朝他笑著。
    他搖了搖頭，目光停在黎冉臉上，不由得笑了出來。
    臉上塗滿油彩、一夜回到原始人類形象的黎冉似乎也稍稍感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有些靦腆地笑起來。但很快又迅速抬起頭來，向他招手。
    “玩不玩？”
    顧子默連連笑著搖頭：“算了，還是你比較適合這種遊戲。”
    “那位新朋友呢，要不要來玩？”眼尖的穆清陰注意到了顧子默身後的楊一帆，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
    楊一帆連忙走出來，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那個……我就不參與這個遊戲了。”
    “楊大媽？”底下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楊一帆一驚，正納悶著為什麼學生給他起的綽號會被知悉，突然發現坐在顧文旁邊的那個男子有些臉熟。
    雖是男子，但那人的眉眼簡直稱得上漂亮，秀麗的臉龐線條柔美，五官也是極精致動人，如果蓄起長發，便是活脫脫的一個美女。
    等等，蓄起長發？
    楊一帆怔了怔，看了看杜思蘅一頭清爽的短發，從他略帶戲謔的笑眼中，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是公園的那位！”
    “Bingo!”杜思蘅依舊坐在地板上望著他，嘴角勾了起來，“幸會幸會。”
    楊一帆聽到他的聲音，又是一怔。
    “你、你……不是女孩子嗎？”
    杜思蘅向他眨了眨眼睛：“恭喜你，終於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