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廣告策劃公司的創意總監傅惟遠隻是個二十七歲的年輕人，這倒讓顧子默相當吃驚。
    雖然顧子默也是以二十七歲的年紀當上了光耀的總裁，但他心裏明白這是身為董事長的父親從旁幹預的結果，並不能代表他的真正實力。在這麼大的企業中總管事務，應對糾纏複雜的人際關係，他自己也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但那個叫傅惟遠的創意總監，卻似乎如魚得水，在飯桌上不僅得到自家運營總監趙誠的大力誇讚，還頻頻被同席吃飯的光耀集團董事鄭在賢鄭老誇獎，這在待人以嚴格苛刻著稱的鄭老這裏，實在是破天荒的事情。
    酒席上，傅惟遠應對得也相當得體，並未過度謙虛，但也沒有讓人感到恃寵生驕，始終謙和地笑著。麵容俊朗，精明能幹，又積極上進的年輕人，恐怕沒有人不喜歡。
    他輪番向酒席上的人敬酒，輪到顧子默時，眼中帶笑地向他舉杯：“今日能與光耀集團的顧經理一起吃飯喝酒，是傅某人的榮幸。”
    顧子默盡管不勝酒力，但還是飲盡了杯中的洋酒。
    坐在他左手邊的鄭老一邊笑一邊道：“你們兩位都是青年才俊，社會的棟梁，日後可以多多交流，互相協助。子默，他們飛揚的活動策劃和廣告創意在業內可是數一數二的，去年那個在社交網站上反響非常熱烈的奧美商場開幕式，就是他們一手策劃的。”
    “都是惟遠的創意。”趙誠笑著拍了拍傅惟遠的肩膀，“他在美國深造過，前段時間才回國。在美國那邊學到了很多嶄新的廣告理念，創意也往往很大膽前衛。”
    “果然是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啊。”鄭在賢笑著瞅了瞅顧子默，“跟我們子默一樣，都是少年英才。子默，我們這次的集團形象廣告可以考慮考慮交給飛揚。你看看惟遠，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工作又有熱情，他經手的幾個廣告都有很好的市場效應，交給他們不會錯的。”
    鄭老在他肩上拍了拍，顧子默心中雖有不悅，卻未在麵上表露出來。
    看來，今天鄭老特地把他叫來，目的就是這個。
    他表情淡淡的，並未過分生分，也沒有顯得格外親密：“廣告事務我已經交給宋菲全權負責了，這方麵她比我有經驗，也更有決定權。如果飛揚確實如鄭老所說那般優秀，必定逃不過宋菲的慧眼。”
    “行事不需要這麼古板嘛。今天既然有緣同桌吃飯，大家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間互相幫助——”
    “比稿的日期已經確定了。”顧子默淡定地打斷了鄭老的話，語氣雖不咄咄逼人，但也並不謙和友善，“鄭老如果想旁聽，可以谘詢一下宋菲。既然鄭老大力推薦，飛揚必定是有實力的廣告公司，應該對自己有自信才是。”
    他刻意朝對麵看了看，對麵的趙誠臉上的微笑滯了滯，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沒錯沒錯，顧經理說得是，我們飛揚應該以實力說話。今日我們在這裏不談公事，隻是來結交新朋友的，對吧？”
    說罷那位運營總監便舉起杯來，先喝為敬。
    臉色原本有些難看的鄭老也不得不強顏歡笑，舉杯與他對飲起來，喝罷還不忘瞟了瞟顧子默，自嘲道：“哎呀，人老了忘性也大，差點不記得這個世界已經是年輕人的了。我這把老骨頭說的話，已經沒人願意聽嘍。”
    顧子默坐在椅子上，全當沒聽到，氣定神閑地招了招手，一旁的服務員趕緊上前。
    “給我倒杯茶。”
    他吩咐道。
    鄭在賢輕輕地“哼”了一聲，一直到飯局結束，都再沒正眼看過顧子默。
    顧子默深知自己得罪他人的本事不小，這是他跟處處圓融處世老道的哥哥一個極大的不同。
    接任總裁職務的一年多來，他幾乎每天都處在筋疲力竭的邊緣。具體事務尚不算難，最令人厭煩的就是人際關係的處理。那些董事會的老頭們每天都在殫精竭慮地結黨互鬥，底下的高層管理人員又對新晉的總裁心懷猜疑。在偌大的光耀集團裏，他能信任的人一個手掌都能數得過來，而想暗算他取而代之的人，卻如過江之鯽。
    他自小個性就孤僻，與向陽開朗的哥哥形成強烈對比。父母雖然沒有表現得十分明顯，但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他們是更喜歡陽光上進的哥哥。他對此沒有怨言，畢竟他自己也是如此。
    因此，當顧子瞻去世的消息傳來，他必須接替哥哥成為光耀集團的總裁、成為顧家惟一的兒子時，他感到這無異是一種懲罰。
    但他是一個做事嚴苛極其自律的人，有些事，要不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既然他接替了哥哥的職務，他就不能讓光耀集團在他手上敗落，既然他現在是顧家惟一的兒子，那他就盡力做一個好兒子。
    他會把所有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雖然他也清楚，自己永遠敵不過顧子瞻。
    誰能敵得過一個已經逝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