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是最讓人煩躁的。
    春光才剛剛重回不過一個上午，午後寒潮便襲來了。刹時天色又重新變得灰蒙蒙，大好的春日又被逼回到一片淒慘的陰雲中。不僅天氣不好，氣溫也跟著驟降，原本隻穿一件針織衫便能出門打怪，如今又要搜出衣櫃裏封存多日的棉外套。
    這樣的天氣，心智正常的人根本不會出門遛狗。
    午後，黎冉守著書店，看著緊閉著的門外涼風陣陣，陰雲密布，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他拿著手機不住地解鎖，關上，解鎖，關上。
    “你在等電話？”穆清陰從樓上走下，倚在樓梯口的欄杆邊打量著他。
    “沒有啊。”他把手機放下，笑了笑，“無聊嘛。”
    “你平時無聊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她走出來看了看玻璃窗外暗沉的天色，忍不住“嘖”了一聲，“這鬼天氣，到底什麼時候才放晴啊……”
    黎冉隨手從桌上抽了一本書翻起來，但白紙上印刷的墨字怎麼都無法在腦中形成意義。
    “那位顧公子沒有聯係你嗎？”穆清陰突然問。
    他怔了怔，搖頭：“沒有。怎麼了？”
    “沒事。”她拉過一張凳子，椅背向前跨坐著，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他，“我在想你這幾天這麼魂不守舍，會不會跟他有關。”
    他哼了一聲，笑起來：“為什麼會跟他有關？”
    “你那天從顧家回來之後就不太對勁了，從實招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把手放在椅背上，耐人尋味地朝他笑著。
    “清陰，你想象力這麼豐富，不去寫小說可惜了。”
    “黎冉同誌，請你正麵回答，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黎冉盯著她的眼睛，平靜地答道：“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
    “真的？”她依舊持懷疑態度。
    “真的。”
    “好吧。你們現在雖然沒發生什麼，但你想不想以後跟他發生點什麼？”
    黎冉深深歎了一口氣：“清陰，你是不是跟杜思蘅學壞了？”
    穆清陰翻了個白眼：“他哪有本事把我帶壞。你別扯開話題，快說，你對他有沒有那個意思？”
    他低頭看著書頁：“我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
    “反正你現在也很無聊啊，回答一下無聊的問題又不會怎樣。”穆清陰捅了捅他，“你喜不喜歡他？”
    “雖然我是同性戀，但我也不是隨便看到一個男的都會喜歡的好嗎？”他有些無奈地應道。
    “好吧。”穆清陰聳了聳肩，放棄了這個話題。
    但黎冉卻沒辦法再將注意力集中到書頁上。他一直注意著被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在那天剩下的時間裏，它也沒有響起。
    許多人在這個乍暖還寒的當口病倒。
    杜思蘅便是其中一個。
    黎冉趕到他租住的公寓時，房間混亂得像是剛遭遇搶劫，畫紙和時尚雜誌隨地攤著，每走一步都幾乎會踩到一張被廢棄的鉛筆線稿。杜思蘅已經病得兩眼昏花，卻還窩在床上抱著枕頭畫設計稿。
    黎冉將畫簿從他手中抽出，順帶沒收了他的鉛筆，附送一個白眼：“病成這樣還不休息？”
    “突然有靈感了……”杜思蘅話語中帶著濃重的鼻音，“我總不能對靈感說不好意思我在感冒，請你過幾天再來吧？”
    黎冉瞥了一眼畫簿上的線稿，好像是一款秋季風衣。
    “現在才春天，你們就要出秋裝了？”
    “時尚總是要先人一步啊。”他輕輕咳了幾聲，裹著被子倒在了床上，“飯做好了叫我啊。”
    黎冉應了一聲，把途經市場時買來的菜都提到了廚房。
    杜思蘅是一個小眾品牌的服裝設計師，對待這份工作，他的態度算不上消極，但也沒有太大的野心。
    說來也奇怪，黎冉身邊似乎都是這一類“沒有野心”“不求上進”的人，他自己是這樣，穆清陰和杜思蘅也是這樣，大家都對人生沒有太大的渴求，不會有過份的希望，從而踏實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步伐前進。
    或許正是這樣的人，才能享受安穩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