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與光明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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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潔得一絲不苟的書案後,白梟主君麵容冷峻,微垂眼瞼,眉目間攏著一層靛青流光,冷邪俊麗。這位君主不說話的時候,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表現得愈發謹小慎微。
    白影在一片冷寂中出聲,“崔遠山的商隊出城前,給主君留下了一樣東西。”
    白梟主君紋絲不動,很顯然,這件事情並不值得一提,白梟主君也並不感興趣。
    或許“不感興趣”並不恰當,白影觀察了一下主君的臉色。畢竟是花千卿為被主君惦記許久的那位公子量身打造的蜜海星紗衣。
    冥禛像一道影子一樣翩然落下,輕的仿佛沒有重量,這一招很似曾相識。
    白影抱劍立於主君身後,微微垂首,一道弧度怪異的身影壓下來的瞬間,冰淩淩的雙目霍然抬起,似明珠聚光閃電襲去。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九王城城主的傍身絕技,當初冥禛掃出劍光落雨一般密不透風地落下時,九王城城主正是用的這一招穿險而出。
    孤冷劍客一拳輕抵於地,沉如冰石,“坤州王奉命已經悉數清理掉花千卿的那批暗探,回信時歉意萬分,二老性格剛烈決絕,未能保住他們性命。”
    白影冷哼了一聲,他的視線亙古永恒地微微垂落下來,卻沒有落到任何實處,但是當他暴起擊殺的時候,可怕得又仿佛比別人多了一雙眼睛,毫無漏洞,一身劍意渾然天成,殺機重重。
    白影變了姿勢,他的眸光猝冷,劍尖劃過一道水亮的光芒,已被他旋臥於身側,劍勢張開,這是隨時可以暴起絕殺的姿態,“私自行動,粉飾太平,按軍法,當嚴懲處置。”
    冥禛冷冷追語:“坤州王並不在軍法處置之列。”
    白影目光追去,泄露出一絲輕嘲,“南地十四國,皆為君土,當按君法處置。”
    冥禛麵無表情,冷寂無語。
    白梟主君端坐高台,冷峻眉峰之下,目似寒夜星辰,狹長眼尾冷冷滲出暗邪流光,他輕輕抬眼,寒芒森厲,卷濤而起。白影冥禛胸中驀然凍如沉冰,心神立凜,耳邊似撲卷著冬雪寒風,森然落下一道冰冷之語:“命他麵北長跪,著人準備厚葬事宜,也給他量身定做一口木棺,若是三日後公子未醒,將他一並埋進地下。”
    白影單膝跪地,垂首領命而去。可笑這個瞿流王,奴顏媚上,卻不得要領,大概他一心以為君上還駐軍在南地上覃,便削尖了腦袋要把自己的寶貝疙瘩往主君懷裏送,那封訣別信還是逼得太急了,追利忘本,有違君上初意。
    坤州瞿流王第二次獻媚奇燕,正是戰時,故而不成,又生一計,著丹青大師遠赴北地金陵,送來一幅清灔畫像,果真得了盛寵眷隆,另眼相待。奇燕國老皇帝本是日期夜盼,慕思不輟,恨不得撇下王座,親身去迎,奈何戰事吃緊,被打得形容狼狽,節節敗退,本是無暇他顧之際,白梟軍第四騎兵少騎衛伸手與他搭線,最後一戰時卻遭慘烈大敗,被迫遷都寧陽,一蹶不振。那名通敵叛軍的少騎衛也叛逃而出,不見跡向。
    冥禛眉目沉沉,波瀾不驚,繼續稟報道:“駱秋凝已於城外被擒,拿下他時,他還不慌不忙,在火堆旁炙烤侍衛李長山的人頭。”
    良久,四周寂靜無語,冥禛皺起長眉,稍稍抬頭看去。卻見主君目帶笑容,容顏冷麗無邊。冥禛隻見過一次這樣的笑容,西漠圓日之戰時,日光化作血色長河,溟淵、燁世騎兵對陣,他一貫擁有宛若鷹隼一般的直覺,那是溟淵梟首,烏甲金麵,南北三十二部族共稱的“伊邪暝神”,這是淵世共通的古老神諭,伊邪是萬神共主,威嚴華美,無所不能。他揮出了第一刀,過去的每一刀都會斬下敵人的頭顱,他第一次在主君麵前出刀時,也是如此地胸有成竹,冷傲得近乎孤獨。後來他學了一身純陽劍法,效力於白梟之主。
    “這個人很聰明。”主君斂笑淡淡道。白梟主君從來冰冷無情,威嚴冷麗,很少露出其它情緒,可見他對這位叛將並不是僅圖殺之而後快,很明顯還另有其它安排,“將他用的所有器具和炙烤的屍體,原封不動地送到溫國公府上。”
    “最好是在餐桌上。”白梟主君又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
    冥禛神色未變,雷打不動地森冷如石,他天生是個無情無性的冷硬之人,就是看見有人在他麵前添柴燒油,活烹人肉,也會一眨不眨地在一邊看著,冷漠不語。
    溫國公受了不小的驚嚇,生生病了一場,才大病初愈,就看到公卿門客們送過來的珍饈聖品,給他補身調胃,他命人一概填進了後花園的池塘邊上,很是過了一段清素日子。
    溫國公滿心苦楚,時常晚上夢見自己被一個冷麵刺客橫綁到木樁上,腦袋上前後分別塗了泥漿火油,火架懸在頭顱上,仰天烤了會,每一刻都能感覺要立時掙斷脖子。
    打蛇七寸,拿捏要害,溫國公狠狠跌了一跤,嚇破了膽子,不敢再打那位的注意,但想要討好當今聖上的心還是一成不變的。天子腳下,莫非王臣,他不怕樹敵,就怕不入天眼。於是他縮著腦殼,暗地裏偷偷摸摸、費盡心思得勸動了皇帝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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