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隊的日子變得很明朗，主要是心裏的輕鬆，就連一成不變的訓練也變得有滋有味，雖然生活中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漫長的人生也剛開始，但隻要是兩個人，那麼這一路至少不會感到孤單。
    晁風躺在野外的山坡上昏昏欲睡，太陽正好的清涼，野戰訓練也難得清閑，怎能不閉眼讚歎生命的美好。“餘雷，”他輕聲喚著左側同樣躺著的人，“我有事要說。”
    “什麼事？”餘雷發出懶洋洋的聲調，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現在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退伍了，你一個人可以嗎？”晁風小心翼翼的試探。
    餘雷猛的睜大眼睛，感覺有一股血湧上天靈蓋，逼得他坐直身體焦躁的俯視晁風。“為什麼？”他知道晁風向來是想好了才說，所以他想退伍，一定是想好了。
    “我就是問問你行不行，假設而已，你別緊張。”晁風依然閉著眼，因為太陽就在頭頂，睜眼就會刺痛雙眼。
    “你起來，你告訴我，是不是誰逼你的？你告訴我，什麼事我都替你扛著。”
    晁風被餘雷拉的蹙眉，無可奈何的坐起身，“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選的。”
    “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難道你想離開我，是不喜歡我了嗎，還是你喜歡上了別人？”餘雷是真急了，急的慌不擇言語無倫次。
    晁風隨手甩出一個巴掌，“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浪貨嗎？”
    “不是，”餘雷蹙眉摸著大腿，“我是想問你為什麼想退伍？”
    晁風低頭隨便擺弄周圍的石頭和草，“我來參軍就沒想過要留下，雖然經曆了很多，對這裏有了感情，但我還是想經商，你知道我也有夢想，那怕隻是個小貨郎，我也想去試試。”
    餘雷把晁風的頭抬了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晶瑩透徹的眼瞳裏倒影著他的內心，“你舍得我嗎？”
    晁風搖頭。
    “那能為我留下嗎？”
    晁風繼續搖頭。
    餘雷有些憤怒，“你又耍什麼小孩脾氣？”
    晁風咧著嘴眼神變寒，“我都說了，我也有自己的夢想，而這裏是你的夢想，不是我的。”
    “好，你走。”
    晁風沒動，餘雷便推開晁風自己往大本營方向走，頭也沒回。
    晁風想吼想罵人，但吵架和冷戰，他一定會選冷戰，至少不會傷害對方，以前也有過吵架，但基本維持在40分鍾一節課的時間，餘雷就會厚著臉來道歉，但這次不同，因為他們要選擇的不同，晁風苦笑，愛情真的要經曆吵架和冷戰才會完美嗎？他不是很願意，不過在冷戰中互相理解，絕對是必要的，這一點在他父母身上上演了無數次，所以他深信不疑，那麼現在也就沒有必要去刻意的緩和什麼了，就安安靜靜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就好，讓他想通了就好。
    “雷子，你怎麼了？從野外回來，你就板著一張醜臉，吃飯你都開心不起來，難道你發現換廚子了？但我覺得這手藝也不錯啊！”
    餘雷聽完周永斌冗長的話更是冒火，但為了不傷及無辜，他盡量不說話，即使坐在傍邊的晁風時不時的會說話，他也不接，好像穿了金鍾罩把自己隔離了起來。
    周永斌用筷子指了指餘雷，小聲的對晁風說：“咋了？”
    晁風回笑，“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
    周永斌一口飯來不及吞咽，全笑噴在了對麵的兩個人身上。“對不起，對不起啊，我再去給你們打。”
    餘雷一拳打在桌子上，起身就往門口走，又是頭也不回。
    周永斌對上晁風的雙眼，“你們不是又在吵架吧？這還真稀奇。”
    晁風繼續吃著碗裏的飯，“沒有吵架，冷戰而已。”
    “那更稀奇。”
    周永斌接完話，就換來晁風的白眼。
    “那你們是因為什麼冷戰？”
    “沒什麼，意見不合而已。”
    “他居然也有不聽你話的時候，邪門了。”
    晁風從餐盤裏抬起頭望著食堂大門，來往的官兵都是一張張笑臉，他不知道是不是舍得這裏純潔的笑容，出去之後可能麵對的不再是現在的笑，但什麼都要從心，心這個東西是不受黑白純真與汙穢擺布的，他隻為跳動而活。
    這次的冷戰顯然超過了晁風的預期，一連三四天餘雷都是板著臉進進出出，大多時候也隻是跟著他，但不說話，前兩天他還會時不時的笑笑，現在連笑都不笑了，就連宿舍的人都看出來不對勁，紛紛跑來問晁風。
    “餘班長，這是咋了？”
    晁風隻是歎氣搖頭，好像這個月隻有看到他當上班長時笑了笑，之後一直沉著臉，不笑也不鬧。
    賴淼仰仰頭指著還在練軍姿的餘雷，“他咋了？最近黑著臉。”
    “我那知道，抽瘋了唄！”晁風沒好氣的說。
    “呦嗬！你們也有鬧別扭的時候，那感情好，馬上有個擂台比賽，我十分想看你們真幹起來誰會贏。”
    晁風雙眸含劍，“不想參加。”
    “那可不行，我已經給你們報名了。”
    晁風剛想發飆，賴淼便抬手示意，“我是排長，我有這個權利。”
    “反正不去。”然後晁風氣衝衝的朝餘雷相反的方向走了。
    賴淼左看看右看看，“哼，由不得你們。”
    晁風正打水準備洗臉，餘雷就拿了盆子走了過來，但對方依然無話。
    “餘雷，你有完沒完，有什麼你就說出來，你這樣賭氣有意思嗎？”晁風實在忍不住先開了口，這也是他冷戰以來第一次先開口說話。
    餘雷悶悶的自顧自打水，還是不說話。
    “好，你行，你不是天天想戴綠帽子嗎？我現在就去找一個。”
    餘雷終於有了反應，而且是強烈的反應，“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是吧，終於痛快了是吧！你他媽的就是想離開我，才編了這麼多理由。”餘雷把臉盆砸了個響，如果對麵是其他任何人，早一拳拎上去了，但對麵的人是晁風，他下不去手，可是晁風並不買賬，一心想把他惹毛。
    “對，你他媽說的都對，”晁風盆子也不要了，直接往窗外扔。
    餘雷氣的七竅生煙，一隻手擰起了晁風的衣領，“你找死。”
    “打，我不還手，你打呀！”
    “別以為我不敢。”
    晁風就篤定餘雷不敢，而實際上餘雷確實不敢，因為舍不得。
    一分鍾後，餘雷鬆開手，臉朝向另一邊，喘著粗氣。
    “打呀！你要不打你就不是男人。”
    “晁風！”
    “餘雷，我告訴你，我退伍是退定了，你攔不住我。”
    “好！”
    餘雷扭頭就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言不發，漸漸的閉上了眼睛，他和晁風一路經曆了不少，為他還挨過鞭子挨過餓，現在他卻說要走，心裏突然就不是滋味，淚水也在眼睛裏打轉，難道他們這一路一點價值都沒有嗎？最後越想越是氣，越想越心痛，眼淚就這樣吧嗒吧嗒的流了出來。
    當再次睜眼時，晁風站在了他的麵前，還有幾個人圍著他，他這才意識到他哭了，餘雷慌忙的擦了一把，扭過頭繼續睡。
    晁風斜眼盯了四周，袁明很理解的把一旁看熱鬧的幾個人轟走了。
    “餘雷你起來，我們談一談。”
    餘雷沒有動，他憋了好幾天忍著不和晁風說話，就是為了等對方回心轉意，剛才的一通吵，讓他本來就快坍塌的心，摔了個粉身碎骨，
    晁風無奈的坐下，雙手觸摸著餘雷僵硬的身子輕輕的擺了擺，終於心軟了下來。“我錯了，你起來，我們出去說好不好？”晁風覺得愛上的是頭蠻牛，不過這種蠻牛不哄不行。
    餘雷的身子這才鬆軟下來，“嗯”了一聲，就起身衝了出去，他怕別人看見他眼圈是紅的，晁風也趕緊跟了出去，生怕跟丟了，找了一個人不多的花圃，餘雷才坐下來，又糊弄了一把臉。
    晁風一臉鄙棄，“你看你一個大男人，一點點就哭，還好意思總說我小家子氣。”
    餘雷瞪著血紅的眼珠，看著晁風。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惹你生氣的。”晁風擺手。
    “你說，你不退伍了。”餘雷堅毅的說。
    晁風意誌堅定的說：“不行。”
    “為什麼？”餘雷一大聲，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與晁風爭吵的原點。
    晁風捂住餘雷的嘴，見他隻是瞪眼，又慢慢的握住他的手說：“你想和我永遠分開嗎？”
    餘雷一把反握住晁風的手，擔心的問，“什麼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留在部隊，他肯定會以各種理由把我們分開，到時候你和我能不聽嗎？”
    餘雷仔細一想，在部隊受晁靖的挾持是必然，“但我爸可以幫我們。”
    “你想的太美好了，一句祖國需要你們去哪裏，就必須去哪裏，我們就招架不住，更何況我爸可能會頒布軍令。”
    餘雷眼前開始一片茫然，“我們可以努力往上爬，總有一天我們能在一起。”
    晁風苦笑，“傻子，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開，更何況那是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到時候你變心了怎麼辦，我上哪找你去？”
    餘雷終於咧嘴笑了起來，舉起右手，“我發誓，我要變心天打雷劈。”
    晁風順勢就是一拳，“別亂說。”
    餘雷摸著嘴，“不怕，我能堅持，一有機會就去看你。”
    晁風歎氣，咋就說不通了，“我要是退伍了，我就可以經常來看你，等你當了首長，還可以搬出來住，到時候誰也攔不住我們了。”
    “但也有可能幾個月不能見麵！”
    晁風給了餘雷一後腦勺，“天天在一起瞎混，你以為我們還是初中生高中生，不用做事不用幹活。”
    “話是這麼說，可是。”
    “沒可是，你在部隊，我在外麵，就想我媽和我爸那樣，每月我們都能保證在一起呆一段時間，雖然現在我們可能離多聚少，但以後你走哪，我跟哪，不就聚多離少了嗎？你想想，在部隊裏的首長們，再想想你們家，你爸和你媽。”
    餘雷深思，的確如晁風所說，他和父母一年到頭沒幾次見麵，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他們都要忙自己的事，反觀晁風一家，楊慧蓉經常和晁靖在部隊裏進進出出，而且晁風小時候至少有個媽管著，不像他像個野孩子。
    晁風見餘雷開始動搖，繼續說，“還有，我的理想就是經商，我不是想著繼承我媽那點東西，我是想從頭做起，和你在部隊一樣，從士兵做起，以後有自己的公司。”
    餘雷緊閉著眼，愁緒布滿了他的整張臉，突然睜開眼睛發出光芒，“現在你放棄這裏，你不覺得可惜。”
    “不可惜，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以後這些人和事都是你的基礎，不過以後部隊這條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我到不是擔心這些，我隻是怕沒有你，會失去你，而且社會浮華，你要是跟別人跑了怎麼辦？”
    晁風用食指指著餘雷的鼻梁，“又來，又來是吧！我就這麼不讓你放心嗎？”
    “我不放心，你太優秀了，要是被哪個美女帥哥拐跑了怎麼辦？”
    晁風快速的在餘雷的嘴上啄了一口。“放心，這輩子就認定你了，你到哪我到哪，還有你在部隊遇上什麼不能解決的事，一定要先鎮定，絕對不能發脾氣，最好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你放心我永遠在你身邊。”
    餘雷頓了頓終於點頭，“可是，我不想離開你。”
    “放心，你想跑也跑不掉。”
    “那，那好吧！”
    晁風心裏終於敞亮，勸牛吃草戰術成功。
    “那你什麼是走？”
    “你傻了，下個月。”
    餘雷想了想，猛然想起，這幾天他就正在找一些人談話，問是走是留的問題。
    “那下一步，你幹啥？”
    “自然上學了，我才大二。”
    餘雷點頭，“那我依你，你也要說到做到，我到哪你到哪。”
    晁風笑笑，傻瓜我還能去哪，心都是你的了。
    最後的一個月太平的讓人生畏，沒有人來打擾，也沒有遇上什麼麻煩，更沒有自找麻煩，就像二月的燕子，隨意的在楊柳間暢遊，餘雷非常珍惜這段日子，他明白有些事，他必須支持，比如愛人。
    晁風望望天，這幾天給他做工作的人很多，這裏麵農穀最為深情並茂，上至三皇五帝，下至中外古今，說破全宇宙，把最動情的話都說給了他，但他還是想走，沒辦法，他已經清楚了自己的理想，所以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而且這裏還有他的餘雷幫他守護他的那一份祖國，所以他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連著餘雷的那份一起做。
    “寶貝兒，我明天能不來送你嗎？”
    “行，不來就不來吧。”晁風有些失落，他希望摘下他肩章的人是餘雷，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
    餘雷在晁風的身上蹭上蹭下，好像一隻貓，乞討主人的寵愛。晁風知道這是餘雷掩飾悲傷的方法，於是手攬過他的肩，讓他能靜靜的靠著自己。
    “我離開這裏並不是離開你，明天我走，後天我就回來陪你。”
    餘雷低頭傻笑，“好，”又抬起頭很是悲傷，“你在社會上打拚，我不能幫到你什麼，你不會怪我吧？”
    “有你的支持就夠了，而且你一定能幫到我。”
    餘雷興奮起來，“我能幫你什麼？”
    “你站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餘雷歪頭，奇怪的看著晁風。
    “我的意思是，等你像我們的爸爸們那樣，我就不用擔心沒生意了，因為那時候你就是我的肉盾，厚厚的肉盾。”
    餘雷一敲腦門，“你放心，我一定混出個樣來，一定不比你差，那叫我是丈夫。”
    晁風哼笑，“誰是夫誰是婦還說不準了？”
    “你敢說你每次在我身下的時候不爽？”
    晁風狠厲的撕餘雷的嘴，“我說的是本事，本事。”
    “我知道了，疼。”餘雷仰頭拉開晁風的手，“我一定不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