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風已經衝出去叫人，經曆了一場人人有份的戲碼，已經倍感疲倦，現在餘世榮這樣一倒，更是讓本就沉重的氛圍，更加混亂，最惡毒最陰險，最害怕的念頭也都湧現出來，把這個人世間照了個亮堂堂。
    這樣折騰下來就到了深夜，解放軍醫院裏餘世榮打著點滴，輸著氧氣，醫生告訴餘嘯天，餘世榮是受刺激過大，導致氣血上湧心率不穩，而昏倒的，明天就會醒，不過人年紀大了，以後不能再受這樣的刺激了，否則會有危險。
    餘嘯天、張莉和餘雷一同坐在病房內守著都無話，因為說什麼都是錯，隻能詭異的沉默著，還好他們是一家人，不會覺得不說話就會尷尬。
    “我和你爸有話說，你就在這守著，有什麼事，你就叫我們，我們就離開一會兒。”張莉說。
    餘雷點頭。
    餘嘯天很配合的起身，他也有一肚子話要說，但隻能當著張莉說。
    醫院的走廊在夜裏沒有了白天的喧鬧，寂靜的如墓地的白晝，詭異的讓秋日的夜風帶著最暗處的某種東西穿過骨髓，讓人不停的打寒。
    “你當初接近我是不是有目的地？”張莉質問道。
    餘嘯天冷哼一聲，鐵著臉說：“對有目的。”
    “果然，難怪你爸我爸那麼快就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餘嘯天有些惱了，但聲音很小，“你發什麼神經，我的目的和他們有什麼關係，難道我的目的你還不清楚嗎？”
    “什麼目的？”張莉睜大眼睛。
    “我愛你，”餘嘯天用了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這三個字。
    張莉眨眨眼，她思緒又開始淩亂，“我愛你”這三個字的分量很重，而從餘嘯天的嘴裏說出來就更重，她不能完全消化，這麼多年除了結婚的時候說了這三個字，就再也沒聽到過，而這次比那時候更溫柔，仿佛現在才是他們的結婚典禮，她不能接受，一點都不能。“我，我不信。”
    女人就是這樣，喜歡疑神疑鬼東想西想，得到了愛，她們要懷疑，失去了愛，她們要追尋。
    餘嘯天狠勁的捏著張莉，“老婆，愛情是沒法假裝的，可能我們不是偶遇，但相愛一定是偶然，愛情是交易不出來的，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就沒感覺到嗎？”
    張莉的臉微微發紅，這些年他能感覺到丈夫的愛，可想像不出他一絲不掛的說出來，這還是第一次，“好吧！我信你一次。”
    餘嘯天瞪眼，“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莉其實就是想說這個，然而對方認為她會有更重要的事，一時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我是想說兒子的事，老爺子的事大概沒什麼了，現在就是兒子的事最重要。”
    餘嘯天蹙眉，“我倒覺得老爺子和你爸的事還要等我查完之後才能結束，不然晁家那邊也不能交代，而且晁老爺子也不是善茬，至於兒子那邊，他想怎麼搞就這麼搞吧！我不管了。”
    張莉今天以來第一次笑，“我也是這麼想的，兒子大了我們老了，管也管不了，更重要的是晁風這孩子不錯，有他在，兒子至少不會走歪路，對他以後的人生大有幫助，就是我還想抱孫子，哎。”
    “別管了，以後他們會給我們交代的，試管嬰兒都要給我整出一個。”
    張莉捂著嘴，笑個不停，“傻。”
    餘嘯天也露出微笑，雖然他一臉的絡腮胡，笑起來不如板著臉好看，但這一刻他是幸福的，“走吧！回病房。”
    張莉突然抓起餘嘯天的手問：“你不會也喜歡男人吧！”
    餘嘯天汗顏，“你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你每天晚上不知道？”
    張莉歪頭像個小姑娘，“知道什麼？”
    餘嘯天小聲的在張莉耳邊說了幾句，話音未落手臂就挨了一巴掌。
    “老沒正經的。”
    餘嘯天笑著，笑的像個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少年。
    晁靖拉著楊慧蓉跑出門後，就開車在市裏亂逛，現在他心裏亂如一鍋糖絲，怎麼樣都順不起來。
    楊慧蓉坐在副駕駛也煩的要死，最讓她難過的是她的母親和父親沒有愛，他是在沒有愛的基礎上出生的，即使她的父親是一廂情願。
    “靖哥，我想吃東西。”
    晁靖想說吃不下，但媳婦不能餓，“想吃什麼？”
    “去小吃街，我們邊走邊吃，我還想喝酒，純度不能低於50。”
    晁靖被逗笑，“好。”
    下車後，倆人就開始狂買狂吃，手裏提的不是串就是酒，還有一大堆零食，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就安逸的坐著望著遠處。
    “靖哥，我們有很久沒這樣吃東西了吧！”
    晁靖使勁想了想，“是吧！”
    楊慧蓉笑笑，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喜歡晁靖了，因為這個男人即像哥哥又想父親，而給她的是丈夫的愛，她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小時候爸爸總是在外做生意，從來沒有管過我，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和幾個小姑娘小夥子在歌廳喝的大醉，出來就砸了你和你戰友的場子。”
    晁靖苦惱的笑笑，“嗯，當時我和戰友在大排檔喝酒慶功，你們來了什麼都不說就砸東西，還一口一個警察了不起，當時我就懵了，我們那裏是警察了，我們穿的衣服怎麼看都是當兵的，結果你們砸了東西還打人，後來我們還因為這個受了處分。”
    楊慧蓉想了半天，捂著嘴笑的東倒西歪，“你真笨，肯定沒解釋，就把錯一個人全攬下來了吧！”
    “嗯，”晁靖點頭，“後來再碰到你的時候，你又是在喝酒，抱著我就哭，說為什麼不喜歡你了？當時把我嚇了一跳。”
    “哎呀！當時人家失戀了，”楊慧蓉不好意思捂著臉，“不過幸好我抱的人是你。”
    “於是我就抱起你，給你開了一間房，守了你一夜，結果第二天你又打我，我回去又被處分。”晁靖搖搖頭，往事不堪回首，卻是那樣讓人向往。
    楊慧蓉湊近晁靖親了他一下，“當時我就想，是老娘身材不好，還是你喜歡男的，或者你有生理缺陷，怎麼就不趁火打劫了？於是我變開始關注你，然後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你。”
    晁靖羞澀的看看周圍，結果挨了楊慧蓉一拳，“都老夫老妻了，你還羞個屁呀！”
    “注意點，”他一笑，“當時我還清楚的記得，你告訴我，你是大家閨秀，要你是我的福分。”
    “晁靖，你是在討論誰追誰的問題，還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肯定是我追的你，當時我就喜歡上你了，覺得你有其他女人沒有的東西，那種好爽野蠻和霸氣。”
    楊慧蓉低頭笑的緬甸，“等下，你不會也喜歡男人吧！”
    “胡鬧，”晁靖黑臉，“我怎麼可能喜歡男人！”
    楊慧蓉挽著晁靖的胳膊，“不是就好，愛我一個人就好。”
    “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晁靖安逸的享受著楊慧蓉給他的安靜、快樂和滿足，愛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是歲月在馬拉鬆裏的勻加速運動，越是陳釀越是美好。
    楊慧蓉眯著眼喝了一口辛辣的白酒，燒的喉嚨發燙，“我告訴你，我參加大小酒會活動無數，但能自由自在喝的痛快的就是在大街上，我最喜歡大街。”
    “為什麼不是家裏？”
    “因為街上有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會分享我的喜怒哀樂。”
    “在家我可以為你分擔。”
    “這不一樣，我們是一體的，所以那些悲歡離合要讓過往的陌生人來分擔，他們看著我們傻笑哀歎，我們看著他們傻笑哀歎，然後互相同情，相互可憐。”
    晁靖接過楊慧蓉手裏的酒瓶，也喝了一大口，“你說的對，人就應該互相同情，相互可憐。”
    “還有就是大街上有光，紅的、白的、綠的各種顏色的都有，我喜歡那種快樂，你知道的，我喜歡那種無拘無束的快樂。”
    “嗯，我知道，小女生的浪漫。”
    “不是浪漫，是無拘無束，”她笑笑，“浪漫就是你，大街給不了。”
    晁靖搖頭，不懂愛人的邏輯，但既然她喜歡瘋，那麼陪著就好。
    又是一陣靜默，等他們把周圍來往的人看夠了，晁靖才緩緩開口，“那你說爸爸的事，我們該怎麼辦？”
    楊慧蓉片刻後說：“我覺得長輩們的事，長輩們自己解決的好，你看你爸多神氣，槍都敢往外拿，還逼著人家自殺，多厲害！所以你少參合，我們也都幾十歲的人了，管不了那麼多。”
    “嘖，不準這麼說。”
    楊慧蓉噘嘴，“好好好，孝子，那孝爹，你怎麼處理你兒子的事，不會真不同意吧？”
    晁靖把酒瓶往地下一砸，“不同意。”
    楊慧蓉擺手，“好好，自己爹都沒了，還好意思管兒子。”
    “你，我有爹，你當媽的能不能用點心，眼看兒子走向歧途。”晁靖瞪大眼像是要吃人。
    楊慧蓉輕笑，“歧途？好，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辦法，你想。”
    楊慧蓉雙手托起晁靖的臉。“靖哥，你可能是我爸生的，也都那麼煩，肯定兒子現在煩死你了。”
    晁靖掙脫出來，揉了一下臉，“我們能和他們一樣嗎？他們有違天地倫常。”
    “你什麼時候也學你爸神神叨叨了，是不是也會算命看病了？”
    “你別打岔，你想辦法讓兒子回正道才是真的。”
    楊慧蓉冷笑，“正道？哼，好，我想辦法，但我的辦法也行不通，你就別找我了。”
    “要是你也沒辦法，我就認了，就當沒有這個兒子。”
    楊慧蓉腹誹，你不要兒子，恐怕你老了兒子還嫌你了，“好，我來拆散他們，你等著看好戲吧！”
    晁文生和楊言勝回了別墅，就各自回房間休息，不過這是個難熬的夜晚，沒人睡的著，明天又會是怎樣，他們誰都不知道，最好一覺就這麼睡過去，醒不來，看不到明天的太陽，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