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春現在想起當年的事情，心裏有點酸酸的。此刻的他坐在行軍床上，正偷偷地盯著皮小舟的背影看。皮小舟此刻正背對著劉華春玩電腦，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領子有點大，露出白白淨淨的脖子來，劉華春盯著看了好久，越看口越渴，就隨手拿起一隻枕頭丟到皮小舟的頭上，喊他：“皮小船，我想喝水。”
    “自己去拿，客廳有水壺。”皮小舟頭也不帶回的，兩隻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一秒也不離開。劉華春心裏莫名地燃起一股火來，又拿了一個枕頭丟他，說：“你給我倒。”
    皮小舟轉過頭來瞪他，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漂亮的嘴唇動了兩下。
    “煩人。”皮小舟站起來，氣呼呼地去客廳給他倒了滿滿的一杯水。“喝吧。”
    劉華春看著皮小舟握著玻璃杯的手，五指長長的、細細的，比女孩子的還要好看。他接過杯子，又將這隻手握在手裏，舔了舔嘴唇。
    “你別玩電腦了，陪我說說話吧。”
    “你不是這兩天都住我家？今天不行，改天吧。”皮小舟推開他，跑回電腦前坐著。“我約了人打本。”
    劉華春看著皮小舟的後腦勺，默默地吞了一口水，不小心嗆到，又激烈地咳嗽起來。
    皮小舟一直沒有回頭。
    劉華春意識到皮小舟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在出國後第四次回國的時候，也就是三年前。那次距離他上次回S市已經經過了兩年的時光，劉華春24歲，在維也納剛剛考上研究生。那時宋老師的合唱團還在活動，隻不過早就從少年宮拉出來單幹了。劉華春在群裏說了自己回國的事，照例是皮小舟跳出來組織大家聚會，那是個夏天，天氣很熱，一幫人約在新蓋好的百貨大樓的咖啡廳裏，享受著空調的滋潤。
    劉華春特地來晚了，他穿著時髦的衣服，又特地做了造型，引得路上的小姑娘紛紛回頭看他。他想，去晚點才有萬眾矚目的感覺，果然當他走進咖啡廳時，最裏麵的卡座已經滿滿的都是人了。
    他邁著略顯做作的步伐，笑著把鼻梁上的名牌墨鏡拿下來，跟眾人打招呼：“好久不見。”
    坐在那兒的是合唱團的常備軍，經常出來混的幾個，小胖、竿子、皮蛋是每次都來的，還有幾個之前見過略微有些眼生的麵孔，再往裏看，就看到皮小舟坐在最盡頭的座位上，身邊還有個眼神不太友善的男人。
    “發春，你來啦。”皮小舟態度還是挺熱情的，他比起小時候足足換了一張皮，21歲的他此刻白得發亮，嬰兒肥也早就褪去，露出勻稱修長的身材來。
    “皮小船是不是長個兒了？”劉華春笑著，坐在了最外麵小胖的身邊。小胖倒是沒大變，最多從小胖變成了大胖，還好此刻他身上的汗已經被空調吸得差不多了，隻散發出淡淡的汗味來，勉強還能忍受。劉華春想，下次回國就送給他瓶香水吧。
    “小船21歲了還長呢，上禮拜剛說他，他說自個兒一米七八了。”
    “我就是長個兒了，3厘米也是長啊！”皮小舟笑起來，大大的眼睛彎彎的，劉華春一時間覺得有點可愛。他盯著正在眉飛色舞發言的皮小舟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到皮小舟腰上搭著一隻手，再一看，皮小舟身邊的男人正看著自己，眼神露出微微的敵意來。
    不會吧。劉華春想。來真的？
    “對了，沒跟發春介紹老俄。”皮小舟說著，指了指身邊的這個男人。“老俄，就是群裏的那個，他去年進的合唱團。”
    “你好。”劉華春站起來，探過身子去跟老俄握手，老俄幹巴巴地笑笑，也伸了手過來：“久聞不如一見。”
    “老俄有四分之一俄國血統，是不是很帥？”竿子猥瑣地笑笑，頗有深意地看了看皮小舟和老俄兩人。“發春走了之後，總算有人接手小船了。”
    劉華春聽了這話心裏有點打鼓。他早知道皮小舟是同性戀，剛才老俄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該不會把自己當情敵了吧。想到這裏，劉華春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好笑。
    皮小舟也配。
    皮小舟聽了這話也有點別扭的樣子，拿起桌上的糖包就扔竿子，讓竿子躲了。老俄倒是很大方，摟著皮小舟的肩，說道：“那必須，小船是我親愛的。”
    “惡心！”皮小舟笑著推開他，但明顯不怎麼認真。劉華春看皮小舟笑得那個樣，心裏突然有點難受，像是什麼地方揪起來一樣，他默默地盯著皮小舟，突然覺得他不一樣了。
    “哎呀哎呀，發春，你不是吃醋了吧？”竿子指著劉華春笑起來。“你們看他那眼神，多嚇人！”
    劉華春倒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眼神，還沒來得及說話，倒讓皮小舟搶先了。
    “你們別開發春玩笑，人家現在歐洲名流，要注意形象。”
    “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胖說。“咱小船怎麼就影響形象了？”
    “瞎說啥，小船現在是我老婆。”老俄叫停了這個話題。“聊點別的吧。”
    劉華春不說話，把臉從皮小舟那邊轉開，但是他知道，這種話皮小舟很受用。
    周圍人逐漸聊起別的話題來，都是劉華春平時喜歡的，車子，女朋友和音樂圈子裏的八卦，劉華春迎合著，心裏頭卻覺得怪怪的。
    反正就是有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