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又多嘴了。韓輕冷哼一聲，“你該知道的，穆老將軍昔日是我的黨羽，以前他出了不少力。事情沒成，情麵總還在。對了，當年你力排眾議沒去追究他穆家，不也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韓輕毫不掂量用詞，把大逆不道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韓祁脾氣很好，從未跟他動過怒。他放下手，繞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韓輕別過臉，一隻手托著腮，看向旁邊的螺鈿花鳥屏風。他那隻手腕支起來後使得衣袖滑下，蒼白到有些透光的手臂露了出來，如同另一麵屏風將韓祁擋開。
    “皇兄，之後一個月就委屈你先待在宮裏，不要出去了。”
    他這是要替他遮風擋雨啊。韓輕笑的更輕蔑了些，“皇上台閣生風，怎可避親護短，做這種為難所有人的事？我確確實實是窮途末路了，連這樣的小事也要勞皇上費心。也難怪外麵有人笑話，‘懷雍王半死不活，又企圖回朝謀反’。這話真是句句屬實。”
    韓祁沉默了會兒，說道：“我素日裏忙於朝政，竟不知民間有這樣的流言。明日便傳令下去，再有妄議皇親國戚者，一律杖三十。”
    韓祁還和往日一樣無視謀反、造反、篡位之類的字眼。如此一省略倒顯得有些笨拙，這卻是韓輕喜歡的感覺。他最初給韓輕的印象便不是多麼精明的人，他總會在適當的時候忽略掉一切敏感的應當注意的事情。
    “外麵的人”都說韓祁是個明主聖君，他不喜奢靡專心治理天下，廢除酷刑一改苛政，有這樣的君主是舉國大幸。但他會在韓輕麵前說出一些和世人意願相違背的話。韓輕向來喜歡獨特的事物。他放下了手，用那一雙鳳目細細的瞧著他。
    韓輕現在很討厭跟他說話。與他說話的時候他心裏浮現出來的不是明日，不是往後，而是無數個早已逝去的日子。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在逼迫著他提醒著他，從現在開始，你的殘生都要用來回憶今日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了。
    “皇上對天下人都很寬容，怎能到了我這裏就如此嚴苛？”韓輕說這話時，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嘲諷他，還是在自我感慨些莫須有的東西。
    韓祁已習慣他尖銳的話鋒，也隻有他能習慣。他是君王，所以才能這樣從容。
    此時門外響起陳桂的聲音：“皇上，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想請皇上過去一趟。”這次不等韓祁說話，韓輕便先開了口：“不適不適，每日都不適，不適的話該去找太醫，來本王這裏嚷嚷什麼？”
    韓輕厭惡皇後趙氏，這事跟韓祁毫無關係。趙氏是前朝右丞之女，有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慣有的一點小性子，和其他後宮妃嬪一樣爭奪帝王恩寵，韓輕連她全名也記不住。數年前皇後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了懷雍王和皇上之間那種不可言說的關係，自此便開始了對懷雍王長期的算計。韓輕畢竟是親王，她雖是皇後卻不能做出什麼足以毀滅他的事。韓輕一向覺得後宮女子爭寵的事尤為可笑，況且他除了皇位，對其他事情都不感興趣，便也不與她計較。隻是趙氏越發的會見縫插針了，她把他當做假象仇敵，在小事上使手段，這倒徹底惹惱了韓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