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卷 帝師蒙冤 太子得反(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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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太傅真的知道了什麼,那你覺得老太傅應該知道的是那件事?”方熠一邊在書架間走著,一目十行的掃了過去。書本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哪怕是舊書,也用繩子綁紮得非常好,且每一本書都做個防蟲處理了,看得出主人對其的愛護。看到這個書房,方熠想到了蕭家地道裏的那個書房。都是愛書之人呢。
“說來,胡沁之入朝的時候,老太傅應該已經身居高位了吧。”
“家父原是禮部尚書。”晏晟栩淡淡的回了一句。
禮部尚書呀。哪怕是個七品小官,如今也是方熠望塵莫及的。嘖了一聲,視線突然那落在了一本書上麵,準確說來,那並不是一本書,倒像是冊子。方熠順手抽了出來。這是一本裝訂的冊子,封麵空白。翻開來,方熠都忍不住驚歎了一聲。這原來是各類的舉薦書裝訂在一起的。沒封舉薦書前都有該學子小小的介紹,比如出生,籍貫,才學,名次等。前麵的幾個名字倒有些陌生,但是看介紹都是極具才華之人。翻到後麵的時候,方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胡錦。方熠愣了一下,隨後走向晏晟栩,將冊子遞給了他。晏晟栩掃了一眼,也有些驚訝,隨後想了想道:“家父一聲舉薦的人多了,但是我卻未曾從家父口中聽說過胡沁之這人。”哪怕胡沁之如雷貫耳,他也隻是從幾任夫子口中聽聞過。舉薦能同於拜師,老太傅擁有如此名聲在外的學子,理應感到驕傲,但為何卻在其死後提也未提。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也想不出答案。方熠便將冊子放回原位。剛準備起步,眼睛卻掃到了另一個本。那本書極厚。紙張有些陳舊,卻未用繩子綁紮,顯得有些飛起。方熠覺得奇怪,順手將書拿了下來,剛拿到手裏,便聽到咚的一聲,一樣東西從書本裏掉了下來。那是一本手抄的小書,隻有巴掌大。
晏晟栩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有些忐忑的打開了那本冊子。冊子上的內容十分淩亂,不像是一封信或是一篇文章,倒像是在分析某件事情時,列舉的一些線索。但是隨著看到後麵,晏晟栩的臉色也沉重起來了,直到看完最後一頁,晏晟栩的心可謂是跌到了穀底,然後才開始震驚起來。
方熠深深呼了一口氣,看向了晏晟栩。若是之前知道蠻族女子的事情,四皇子的身世,胡沁之的死亡,晏晟栩還可以說這是國恨,兩族紛爭早有之,而皇室血脈混淆,在他們看來,這都是有利於梁淵言的一麵。而如今看到這些東西,知曉這些事情,若這件事是真的,梁淵言會不會讓朝堂血流成河。一個還未登基便可能誅殺千人的太子,會不會留下殘暴的名聲。可若放過,那又怎麼可能。
“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沒來得及說。”方熠抬起頭盯著晏晟栩,將老人的身份說了一遍。聞言,晏晟栩的臉色變了一下,隨後道:“這麼說,爺已經知道了。”
“他隻是猜測老人的身份,也或許猜測到當初皇後的死沒那麼簡單。但那隻是猜測,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去查這件事。”但是現在這件事卻擺在了眼前,讓晏晟栩和方熠不得不重視這件事。
梁淵言不是一個溫和的人,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自幼便身居高位,從出生便是太子,且以幼齡在一堆爭權奪勢的兄長中長大成人,他不可能是個沒有手段的人。正因為他太有手段,所以哪怕被貶後依然可以東山再起。而這東山再起的背後有多少鮮血,方熠即便未曾參與也不會不知。所以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人,如果得知母親是被人害死的,他能夠冷靜的應對而不是瘋狂的報複嗎?
不報複,怎麼可能。晏晟栩怎麼可能忘記他身邊的那些人是怎麼一個一個消失的。他自小便知道梁淵言的手段,才懼怕這份殘忍的同時,也珍惜著這份情誼。隻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經相信那是一場錯覺了。如今,撇開私利,國母的死不算小事,而這身後有多少人參與了,他們不敢想。因為這麼大的事情,難道當今真的不知情嗎?
“怎麼辦,要告訴他嗎?”
晏晟栩猶豫了,動搖了。他不敢。
將書房收拾幹淨後,晏晟栩便將那本冊子毀了。不是他不想告訴梁淵言,而是在這個時候,他不敢。
“現在還查下去嗎?”看著方熠投過來的視線,晏晟栩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查還是不查,查,能夠還老太傅的清白,但也意味著若真相大白了,梁淵言會不會在薑明遠前麵就滅了朝廷。可若不查……
“先查蠻族的事情吧。”這句話晏晟栩說得都沒有底氣,因為這些事情很有可能是一體的,牽一發而動全身。那位老人便是證明。不,應該說許公公。
無影很快便帶回了消息,但是都是壞消息,那便是那個活著出宮的女子已經死了。而且就在他們查到她的不久前。所以說這是被人滅口了。一條線索沒了。另一條線索,無影也說斷了。玄禦醫確實出生名門,但是最初來江陵卻是以孝廉而來的,落第鬱鬱不得誌了幾年,最終以禦醫的身份進了朝堂。所以才有與老太傅同屆之說。玄家世代行醫,在整個大梁也是叫的出名的。但是玄家傳裏不傳外,到這一代也隻有玄禦醫一個傳人。偏偏玄禦醫還熱衷行文,不認醫理,離家參加孝廉的事情將其父氣得半死。而後未中之後的落魄遊蕩更是傷了老人的心,還沒等到玄禦醫成為禦醫,老人便過世了。至此玄家徹底沒落了。玄家沒了後,玄禦醫才開始後悔,最終成為了禦醫,也算光耀門楣了。所以說,玄家隻有玄禦醫一位後人,充其量算的話,晏晟栩也算是最後一名後人了。沒有其他弟子,那麼原公公的醫術從何得來,更何況,他與玄禦醫年齡相差五六歲,也不足以成為弟子。
“玄家可還有其他人。”
“玄母也在多年前去世了。”
如今玄禦醫一死,玄家可真的是斷了門。
“那現在玄禦醫葬在何處?”晏晟栩有些遲疑的問,玄禦醫死的時候,老太傅被抓,他被禁止入朝堂。一堆煩心事算下來,他都未曾去給老人家上一炷香叩一個頭。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更何況,玄家一門到玄禦醫那裏已是斷了,而他若不再傳承下去,那玄家醫術就徹底消失了。想到這,不禁有些悲哀,不知是為蒙受不白之冤的父親,還是玄禦醫。
深秋,落葉滿地。江陵多人,氣溫也極為寒冷。晏晟栩和方熠都裹上了厚厚的棉衣。但下了馬車,方熠還是感覺冷風從腳底竄起,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再看晏晟栩,一樣衣衫,晏晟栩麵色如常。方師爺有些鬱卒了,想來,他隻有在身高上才有些優勢了。
這是江陵以北的山脈。這一代為皇陵。而離皇陵不遠處的山頭則是江陵各大世家的地方。而更偏一些的地方則是一些小官員的地方。若有人去世,多半葬在這裏,並非每個官員都有可以告老還鄉,落葉歸根。晏家也有一塊莊園,那裏安葬著他的母親。
抬頭看見一輛馬車迎麵駛來的時候,晏晟栩和方熠都愣了一下,因為那是四皇子的馬車。馬車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掀開簾子露出臉的人是穆惜顏。
“好久不見,羽白。”
“你為何在這裏?”晏晟栩反問。蕭家祖墳不在這裏,穆惜顏沒有來此的理由。但他卻在這裏出現,隻能說明他們在查同一件事情。
“那羽白為何在這裏?”穆惜顏反問。
晏晟栩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穆惜顏還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沒有一絲不安也沒有一絲虛偽。晏晟栩看不出他的心,也看不清他的目的,隻能扭過頭,轉身往前走去了。
“此地相去有些距離,羽白,何不坐馬車。”
“我既入山拜祭,又怎會驚擾。”
穆惜顏聞言一愣,隨即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方熠快走幾步,想追上晏晟栩,但在與穆惜顏錯身的時候,穆惜顏道:“我好羨慕你。”
“我也如是想。”方熠隨即露出一抹笑意,快走幾步追上了晏晟栩的腳步。
回頭看著相攜而去的兩人,穆惜顏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他能用身不由己在安慰自己,卻無法騙自己。他們又想要這樣的地位,又想要他的心,所以才會進退兩難。他亦是,梁淵言亦然。所以他們兩個才會輸吧。
山中僻靜,林木環繞。晏晟栩恭恭敬敬的對著麵前的墓碑上香燒錢,拜了三拜。墓碑是新的,墳前也遺留著紙錢燒過的灰燼。晏晟栩伸手摸了摸墓碑,手指間也是一層灰。不管生平如何風光,死後依舊是一培黃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晏晟栩突然開口道:“我跟著他學醫的時候是八歲吧,他常來府裏與父親下棋,有時間了便來指點一下我的醫術。那個時候他也沒想過傳承我醫術,而我也隻是一時好奇,防身而已。說來……”晏晟栩突然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