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亂神。”陳子墨聽聞後，震驚了半晌。方熠也有些震撼，但是終歸事情過去好多年了，而且現在也沒有舉辦了。隻是河妖索人一事，他是斷然不認可的。現如今，就是查這麼平緩的河水如何衝走小孩的。如果並非是淹死的，那麼又是如何從這裏將小孩帶走的，更重要的事，帶走這些孩子的目的。
    吩咐衙役們沿著河流尋找線索後，方熠也坐在河便，盯著河水發呆。水流平原，若非細小的漩渦，一點也感覺不到河水的流動。河堤不高，且是草地，坐在河邊便能將腳伸入河水中。微風吹拂，滿滿的青草香，坐在這裏，方熠都有下水的衝動，更何況天性頑劣的孩童。正感歎間，前方傳來了一名衙役的驚呼。隨後一名衙役一邊跑一邊喊：“這裏有人，河水裏有人。”方熠聞言瞬間跳了起來，跑了過去。在眾衙役的幫忙下，已經將河裏的人也撈了上來。這裏的河域寬廣，水流較之下麵也較為急促了，而且水深不見底，往上看，也是氣勢磅礴的川流，一直延伸都西邊的山川間。
    水裏的人已經被平放在草地上了。入眼的是濕漉漉的衣衫，即便浸水這衣衫也是奢華的，金絲銀線一點也不少。在往上看，一頭如墨的頭發濕漉漉的蓋在臉上，依稀可見白皙的皮膚。這是一名男子。一名衙役扒開那人臉上的頭發，便去探呼吸。方熠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隨後眼睛一直，腦海還沒反應間，便已經推開那衙役撲了過去，小心翼翼的伸了幾次手，才將手指放在了那人的鼻下。沒有反應！那一刻，方熠就如同在冰冷的河水裏浸泡著，入目的是那張極為熟悉的臉，那張臉是那麼的白，曾經好看的眸子也閉得緊緊的。不……方熠顫抖著移開視線，這是假的，這是假的。但是為什麼臉上有濕意呢。
    陳子墨等人也趕了過來，在看到那人的臉後，陳子墨第一反應便是假的。第二反應便是去看方熠。下意識出口的話便是：“你，拉開師爺。你去找大夫。這裏有誰會水的，去看看有救嗎？馬車，馬車在哪裏，快，快……”陳子墨說得語無倫次的，眾衙役也是一陣驚慌，連帶著趙管事也跟著慌了起來。現場一片混亂，師爺僵在地上無法動彈，臉上的淚痕依稀可見。大人也立在那裏，半天無反應。還是小個子的衙役也就是之前被方熠推開的衙役趴過去推開了方熠，將頭放在了那人胸前聽了一下，隨後雙手便直接按壓著那人的胸口。幾次之後，隻聽一聲輕微的咳聲，那人的嘴唇動了一下。
    “大人，還有救，還有救。”衙役驚喜的大喊。一片恍惚中，方熠仿佛看到了光亮，還沒湊過去。那衙役便抱起落水之人衝向駛過來的馬車。“快，找大夫。”陳子墨也跟著驚慌起來，趙管事顯然也糊塗了，但是唯一知道的便是這人陳大人認得，方師爺也認得。所以這人不能再這裏死。忙喊道：“莊園裏有個老大夫。”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為什麼？為什麼再次見到會有天人相隔的感覺。方熠做夢都沒有見到再見晏晟栩會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看到那人濕淋淋的躺在那裏時，他感覺他肯定在做夢，而且夢的太可怕了。他不知道是怎麼到田莊了，又是怎麼坐在這裏的。他隻知道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裏了。床上躺著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看著那張如此慘白的臉，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確認一下他是否有呼吸。他做的隻是將頭靠在晏晟栩胸前，耳邊有輕微的聲音，隻聽這個聲音，方熠便感覺如同得到了救贖。
    陳子墨進來看到的便是方熠趴在晏晟栩身上，他的臉與晏晟栩的臉一樣白得嚇人。說實話，他也嚇得不輕，萬沒想到晏公子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是被河水衝到這裏。剛才老大夫確診後，道：“已無生命危險，但需要多加休息。”正因為需多加休息，所以他才決定在這裏借住一宿。至於晏公子為何在這裏，那就隻能等晏公子醒了再說。
    “大夫說他已無礙，放心吧。”老大夫還說過這樣一些話：“傷者是體力透支才溺水被衝到這裏來的。”也就是說，晏公子應該是落水後遊過來的，最終體力全無後，才溺水。從上麵飄下來，而上麵。天河的上遊是相隔百裏的蜀地。四皇子的目的地也是蜀地。是從蜀地遊過來？不說陳子墨不信，就算是晏晟栩，他也不能信。
    方熠沒有說話，隻是靠在晏晟栩胸前，目光所以是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繃得很緊，還有好看的唇形，小巧的鼻子，如同刷子的睫毛。他不敢離開，怕一離開就聽不到輕微的顫動聲。他不願想起初見那人躺在草地上的心情，那一刻他寧願死。所以他不敢，不敢。
    方熠就這麼守了一夜，一夜沒合眼。第二天，陳子墨讓人將馬車墊得極為舒適後，才進屋去。方熠小心翼翼額抱著晏晟栩走了出來，他眼底的黑青看得陳子墨一陣心疼。但是他也說不出什麼來。將晏晟栩小心的放在軟墊上後，方熠的手依然沒有離開他臉。隻有微弱的呼吸到他手指的濕意，才能讓他知道這人還活著，還活著。馬車離開了田莊。但是在他們所看不到的另一個小村落裏，一個短衫打扮的男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後，看著坐在床邊的小丫頭，問道：“這裏哪裏……”
    進入酷暑後，天氣慢慢熱了起來。也不知那榮國公府的老婦人是怎麼想的，又送來一名妙齡女子以及一箱子夏季的服飾。這些東西單單是對方熠的。陳子墨這個姑爺，陳秦羽這個外孫卻是隻字未提。那女子也是二八年齡，圓臉看著就顯小，陳子墨見她眼神還算幹淨，就打發到前院去住了。畢竟她來的時候，邢柳的眼神可是吃人似的狠厲。方熠無心管這些，因為晏晟栩依然昏迷中。大夫說無大礙，該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了。方熠從最開始的手足發涼到現在的淡定自若，這兩天內的心情轉變真可謂是刻骨銘心。他覺得隻要晏晟栩醒了，那麼不管他是何緣由離開自己的，那都不重要了。即便他現在說和你的相識是一場錯誤，他也不會難過和震驚。因為隻要這個人還活著，哪怕在遠隔千山萬水的地方活著，這就足夠了。
    邢柳一開始也蠻橫的闖進來一次，她以為方熠帶回來的是一名女子，但是被方熠給趕了出去。“你雖然來自榮國公府，但是你畢竟隻是下人。你信不信即便我現在弄死你了，老婦人就算再恨，也還是耐我不何。”方熠的語氣過於陰冷，連帶那張柔和的臉也顯得狠毒起來。邢柳嚇了一跳後，不滿的離開了，心裏盤算著該怎麼辦。
    這一天，衙門裏來了一群人。陳子墨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自己的院子已經被幾個丫鬟婆子團團圍住了，一直在說伺候的下人全部被趕了出來，站在院外驚惶不安的看著陳子墨。
    “老爺。”院子裏的管事姓萬，如今也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裏。
    “怎麼回事？”
    “是榮國府的二姑娘。”萬管事道，微微抬起眼光掃了陳子墨一眼，隻見陳子墨的臉色沉了下來，雙手也背在了身後。靜立了半晌，陳子墨突然笑了，道：“既然二姑娘喜歡這裏，那就隨她呆好了。萬叔，你等下帶人將後院的書房收拾一下，我搬去那裏住。”說完也不進去，旋身便去了方熠的院子。心裏微微的發苦，這好好的衙門，生生被那老婦人攪得一團糟。
    入骨的冰涼，視線裏一片幽暗。看不見光，隻有水聲，而水聲就在耳邊靜靜的流淌。他不知道他遊了多久，隻知道身後的那雙手臂慢慢的鬆開了。他想回頭，但是一岔氣間，水流灌了進來，隨後的意識便是隨著體力的透支而消失了。如今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帳子，晏晟栩有一些恍神，還沒反應過來，手上一緊，一張熟悉的臉龐就出現在了視線裏。
    “你醒了，羽白。”短短五個字，卻如同曆經千萬年。晏晟栩盯著那張憔悴的臉龐，再多的話語說不出，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啊。”
    吃過米粥，用過藥之後，晏晟栩望著遞到麵前的糖塊愣了一下，隨後一偏頭，不經意間撇了撇嘴。可就在撇嘴間，嘴裏已經被塞了一顆糖，甜膩的味道瞬間在舌尖彌漫。
    “吃塊糖去一下藥汁的苦味。”方熠含笑的望著晏晟栩，眼神一錯也不錯。
    緩了勁來，晏晟栩問了一下出現在這裏的緣由。方熠的心下意識的抽了一下，簡潔的將遇見他的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已經遊了這名遠了？”晏晟栩小聲說了一聲，隨即想起那雙慢慢鬆開的手臂，眼神黯了一下，他不敢問，因為方熠的講述中沒有這個人。那麼他還活著嗎？又是否已經葬生於冰冷的河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