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了皺眉頭：“曇花？我從沒見過曇花，何來聞過曇花香？”
    他轉頭望向窗外的忘川，低低的歎了一聲：“是啊，曇花……”
    每一回，隻要楚江王做出這種略顯失望的表情，我就不敢繼續深入問問題。
    我端起麵前的血酒，一手托了杯底：“都怪我好奇，觸及了二王爺的傷心往事，真是對不住，來我敬王爺一杯，先幹為敬。”
    雖然我不喜歡喝酒也不會喝酒，但是為了緩和氣氛，我還是決定豁出去了。
    一口下去，灼辣的燒酒在食道裏直線而下，就像一把火燒進了我的胃裏。
    辣的我兩隻鬼眼冒金星，腦袋裏憑空冒出來一朵雪白的曇花，纏在一位仙君的頸子上，用尖銳層疊的花瓣，輕輕拂過那仙君的臉龐，一滴滴的水滴滴下來，滴在仙君白皙的臉頰上，那仙君墨色衣袍的胸口處，有洇澐出來的水漬。
    胸口沒來由的又疼了一下，疼的發緊，生疼生疼，我皺了皺眉頭忍著疼道：“咳咳二王爺，這裏空氣不大通暢，我先出去透透氣，一會就回來。”
    跌跌撞撞就往外走，一路上不曉得都碰翻了甚麼東西，叮叮當當很刺耳。
    我在外麵鑼鼓喧天的屋簷下，站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勉強止住了疼。
    止疼的時間裏，分別和一個畫皮男鬼，兩個吊死鬼，兩個洗心革麵決定要重新做鬼的厲鬼分別聊了天，又很有幸的見識到，一位羅刹女的芳姿豔絕。
    這才捂著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小心肝，一步一挪的挪回雅間裏去。
    大概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楚江王的身邊，心性也真是練出來了。
    是以當楚江王問我，是不是胸口疼的時候，我竟然睜著眼睛就扯了個謊。
    說隻不過是昨兒晚上不小心撞到門，剛剛喝了一口酒胸口不爭氣就疼了。
    楚江王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我兩眼，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隻是望著我沉聲道：“你這酒量……還真是沒長進，我看日後幹脆就不要喝了。”
    被個絕色的美男關心，隻要是個心智正常的女人，就會開心的不得了。
    但好在我死前是個窯姐兒，所以便可以表現的，比其他人更為鎮定一些。
    我賠了個笑臉道：“真是給二王爺添麻煩了，多謝王爺關照。”
    換了個話題又道：“剛剛在外麵看到羅刹女，當真是不一般的姿容豔絕。”
    楚江王道：“羅刹鬼是陰間最厲害的鬼種，有時候羅刹女比羅刹更厲害。”
    “真可惜，我來酆都三年了，一直也沒見到你們十殿裏麵有女王爺，想來羅刹女上崗巡城辦案，應該是件很威風八麵的事情，碰上鬧事者就斬，再碰上給臉不要的還可以撕著吃了，雖然有點可怕，但身為十殿王爺還是很適合。”
    楚江王怔了一怔，問我道：“誰給你說羅刹鬼是會吃鬼的？”
    我也一怔：“不是說羅刹鬼是酆都裏最殘暴的鬼種之一嗎？”
    楚江王搖了搖頭：“如果羅刹鬼都很殘暴，十殿王爺就不會是羅刹鬼了。”
    我想想也是，如果十殿王爺都很殘暴，大概現如今的酆都裏就沒有鬼了吧。
    畢竟鬼跟人不同，人因為天生脆弱，所以形式方麵都會比較收斂，而鬼說白了就是聚靈凝形，雖然沒有妖魔那麼強悍，但也絕對不像人一般脆弱，所以行事風格方麵便會比較放肆，惹惱了鬼差是常有的事，如果羅刹鬼殘暴，大概每個惹過是生過非的鬼，都應該早被十殿王爺給吃掉了。
    楚江王看了我一眼：“就你這性子，真不曉得這麼多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我笑了笑道：“小女鬼還沒見過王爺們變身，所以對羅刹這一鬼種略有生疏，若是二王爺願意開解明示，小女鬼定當感激不盡。”
    楚江王看了我半天，我被他那雙細長溫柔的眼睛從頭掃到腳，委實是有些承受不住，咳了兩聲提醒他，楚江王這才慢悠悠的道：“依《法華十羅刹法》所述，羅刹女共分為十類，藍婆，毗藍婆，曲齒，花齒，黑齒，多發，無厭足，持瓔珞，白幸帝和帝釋女，其中最厲害的一類，便是帝釋女。”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羅刹女就是長得漂亮的女性羅刹呢。”
    有小二哥敲門，端上來兩盤靈芝烤人心，說是他們老板李四爺贈送的。
    楚江王點了一串錢的小費給那小二哥，又說了句多謝他們老板關照的話。
    小二哥離開之後，楚江王繼續道：“依據羅刹女的分類不同，其能力大小和擅長的領域也會有所不同。你剛剛看到的羅刹女，是穿了甚麼顏色的衣服？”
    我盯著那顆烤的外焦裏嫩的人心道：“紫色，穿了件深紫色的紗質外披。”
    楚江王道：“那是花齒，衣色紫右手把花左手把花盤，從不抬頭看人。”
    “對對對，就是這樣子的，雖然生得美，但是看起來很溫柔很低調。”
    “羅刹女中隻有花齒會出門，其他的都忙著爭名奪利，不可能出來玩。”
    我嚐了一筷子那人心，味道真是調的不錯：“那帝釋女呢？”
    “梵王帝釋女，擅奪一切眾生精氣，自帶鎧伏甲出頂馬頭他，右手持杵左手持三股，因為殺氣重，所以是最適合做陰帥的羅刹女。”
    “那照這理論來說，如果有女王爺，就一定會是帝釋女了？”
    “原則上說是沒問題，但是迄今為止，酆都也沒有一個真正的帝釋女。”
    “那其他幾類羅刹女呢？是都不如帝釋女厲害呢，還是也跟她一樣厲害？”
    “藍婆形如藥叉衣色青，右手持獨股當右肩左手持念珠，最適合開化念佛。毗藍婆形如龍王，右手把風雲左手把念珠，衣色碧綠麵色白不常見。曲齒形如天女仙衣色青，捧香花長跪於殿前，一般都是在寺廟裏侍奉神明。黑齒形如神女衣色玄，右手取叉左手軍持，鎮守寺廟居多。多發形如童子滿月，肉色幹達女，右手銅環取左手如舞長跪居，因為生理特點所以不適合出門。無厭足形如頂經之形，恒守護衣色淺，這一類的羅刹女基本都升仙了，鬼界早已絕跡。持瓔珞形如吉祥天女，左右手持瓔珞，衣色金麵肉色，這一類是稀有品種，就連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沒幾個見過的。白幸帝形如頂鳴女形，衣色紅青右手把裳，左手持獨股如打物形立膝居，這一類的羅刹女，品種更加稀有，幾百年也難修出一位來，所以鬼界對此基本已經放棄了。”
    “那要照二王爺這樣說，沒有女王爺也難怪，硬性條件太苛刻啊。”
    楚江王點點頭：“畢竟是十殿王爺，沒點怕相可不成。”
    我想了想又道：“其實咱們酆都裏比較常見的鬼，也就是固定的幾種，倒是一些不常見的鬼種，偶爾冒一個出來，就比較瘮得慌，比如說雀魔。”
    “確切的說雀魔還不是一個鬼種，應該算是魔界傳過來的一個詛咒。雀魔是一種很小的魔物，專愛把蛋下在鬼的身上，通過吸取鬼身上的陰氣來發育存活，而且這種雀的蛋比鬼的毛孔還要小，當雀魔出生之後，就會把鬼的內髒當做食物，直到吃空才會飛出體外，所以防不勝防，碰上了隻有等死。”
    我道：“我聽賞善司大人說，還有一種鬼，是鬼差們最討厭的。如果哪個新鬼入關，還沒到提審的時候就遇到它，就會永遠都不說實話。”
    楚江王唔了一聲：“神荼姑娘說的是訛獸，訛獸是生前喜歡騙人的人，死後由其心思所化，生前喜歡騙人死後喜歡騙鬼，見人能講人言見鬼能說鬼話，若是有哪個新鬼不甚吃了它的肉，自此之後就再也無法說真話了。”
    （注：訛獸出自《神異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