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沉重的鐵門緊閉，遠處的樹林中躍出一道身影，他微低下頭匆匆走上前，抬手敲府門，頃刻後家丁打開大門看著站在外麵的陌生男子，“請問公子找誰？”
    “我有封信要交於傅大人。”男子從衣袖間掏出一張信封後遞給麵前之人，轉身消失在街邊。
    家丁接過匆匆跑進院中，伸手輕敲房門後走入。
    “何事？”傅韜落筆抬頭看向家丁。
    “剛剛外麵有位公子要我將這封信交於您。”家丁將手中的信封遞上。
    傅韜略點頭，抬指打開看著極為熟悉的字體，麵上微有些詫異之色，匆匆閱過兩頁紙，望著落款間的二字，冷清的麵容驟變，他看著家丁遠去的背影大聲道，“這是何人送來的。”
    “奴才也不知，那人的相貌極為普通，送來後就匆匆離開了。”家丁轉身道。
    傅韜用力握緊手中的紙頁，雙眸間略有一絲緊張，他盡力壓製下慌亂不已的心間，繼而緩緩平靜下來，對站在一側的家丁道，“此事勿要與任何人提及。”
    “我有事外出一趟，若我在三個時辰內仍未回來，你就將此事告知亦涵。”傅韜將褶皺不堪的紙頁疊起後放入衣襟間，匆匆離開了房門。
    他怎會與唐大人暗中私通書信，商議科舉徇私舞弊之事，真是可笑至極。若真有人暗中想陷害與他，又何必將模仿他字體的信件送上門來，直接遞給大理寺處之便是。莫不是那人想借此機與他談判，傅韜在心間暗想朝堂中與他交惡之人，但他與唐大人平時交情甚淺不過點頭之交罷了，朝中又有何人知曉他與唐大人的關係。
    腦海中猛然浮現出那張俊美高傲的麵容，傅韜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不可能，若真是洛王那他此舉又有何意義，他不相信洛王絲毫不顧及十餘年的情誼。然除了洛王他再想不到外人。亦涵雖知曉此事，但決絕不會傷害他。
    傅韜看著緊閉的大門，微頓腳步，眼底溢滿了傷痛，如今他前去洛王府質問此事又有何用，他心知洛王洛王冰冷果斷，為謀大業不惜犧牲追隨多年的人，又何況是他，但他仍不免心懷一絲希望。
    房門猛然被推開，霎時湧入大量官兵，為首站著一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傅韜看著男子的麵容瞬間寒到了心底，看來他亦無需多走一趟，但他未想到自己相伴洛王十年竟換來如此的下場，或許他當年得知梁大人在獄中自盡時便早該料到今日的結局了。
    “傅大人別來無恙啊，”唐大人冷冰冰的看著傅韜，“大人想去何處？”
    “在府中隨處走走。”傅韜道，如今他被洛王所棄，昔日的同僚怕是恨不得踩上他幾腳。
    “既然大人無事，那麼請大人隨我去大理寺走一趟吧，”高大人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這位年紀輕輕文采出眾頗得洛王的賞識，身兼高位數年，如今卻淪為替罪之羊，“唐大人徇私舞弊，私收賄賂誤判卷宗，導致多位才子落榜，大理寺查明傅大人近些時日與唐大人交往甚密，似有私通之疑，望傅大人能接受審問。”
    “一派胡言，我不過是與唐大人隨意聊了幾句，如此誣陷你又可有證據。”傅韜麵色冷漠，絲毫無一絲懼意，他隻是見唐大人心中苦悶前去開導了幾句，何來私通之疑。
    “證據麼，自然是有的，否則我亦不敢冒然前來。傅大人，恕罪了。”高大人抬袖示意一旁的侍衛走上前。
    “你放開我。”侍衛用力按住傅韜的肩邊從他懷中掏出了一張信封，抬手遞給高大人。
    “這封私通之信在此，你還有何可辯解的。”高大人未打開看一眼，抬手在傅韜麵前輕晃了晃。
    “你。”傅韜眼中溢出一絲絕望之色，緩緩放下了盡力掙紮的雙臂，洛王見事情敗露，怕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他卻還在府中癡等著洛王的吩咐。
    他在洛王眼中就隻是一個棋子而已，隨時可棄，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傅韜憶起洛王麵含微笑，望向他的眼眸溢滿期許之意，不禁寒得異常。
    “讓他們放開，我自己會走。”傅韜冷冷看了身側的侍衛一眼。
    “你們都退下，傅大人乃堂堂尚書大人，難不成還會畏罪潛逃了不成。”高大人暗諷道。
    “等等，我還有一言要囑托府中下人。”傅韜猛然頓下腳步。
    “傅大人還在等什麼，莫不是妄想有人能前來為你開脫罪明，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私通之罪已落實，無人再能救得了你。”高大人俯身湊近傅韜的耳邊，低聲道，“你不要再等了，洛王已經將你棄了。”傅韜真是單純異常，莫不是現在猶寄望於洛王吧。他這樣純真的人，在朝中又是如何一步步走上高位的，若沒有洛王隻怕是寸步難行。
    “我知道，但是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妄想憑借此事頗得王爺的信任，今日的我便就是明日的你，你尚可以高興一時，但終有淪為棄子的一天。”傅韜微張唇邊冰冷道。
    “我可不似傅大人心性高遠不慕名利，妄想能得到洛王的情意。”高大人看著傅韜眼底的傷痛，驟然笑了，“難道傅大人不知上位者最無情嗎？”就憑傅韜優柔寡斷這一點，洛王絕不會久留他，留有無窮後患。
    傅韜微低下頭，他早知曉如此，但那日站在朝堂間看著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卻仍不免有一絲奢望能站在他身後，默默追隨與他。
    “傅大人有話就快說，勿要再耽誤時間了。”高大人催促道。
    傅韜轉身對一旁的侍女道，“你告訴管家，今日的一切皆為傅韜自作自受，讓他勿要將我的事放在心間。”
    亦涵為他付出良多，他實不忍心在看著亦涵因此事而為難四處奔走。可他深知亦涵待他的情意，更不會甘心望著他身陷囹圄。
    “一個小小的王府管家就能將傅大人救出囚牢，大人真是多心了，”高大人冷笑一聲，“難道是傅大人留在司亦涵身側，不甚動了真情。”
    高大人隱約明白了幾分，如此看來傅韜是不得不除了。
    “帶走。”高大人抬手示意一旁的侍衛。
    傅韜抬步離開，他終究是負了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默默守護的人，他原想親自對亦涵解釋此事，但如今看來怕是再無一絲機會了。若亦涵怨恨他也罷，但他隻怕亦涵無怨無悔。
    侍女站在府門口，凝望著遠處，纖長的指尖用力擰緊帕子，心間一陣糾結，若管家回府後知曉她未通報此事必然會異常憤怒，但她擔心管家異常在意傅大人的安危因此而陷入兩難之際。
    那到底去不去啊，侍女站在房門邊苦思著，她看見不遠處迎麵走來的亦涵，忙抬步迎上前去。
    “何事。”亦涵溫聲問道。
    侍女低頭行禮，久久未言語，但若她遲遲不言，管家終還是會發現的，“傅大人”侍女言語稍頓，暗中在心間措詞。
    “傅大人怎麼了？”亦涵問道，聲色略有一絲焦急之意。
    “剛剛傅大人被大理寺高大人帶走審問了。”侍女看著亦涵微變的麵容到。
    亦涵緊握掌心，暗暗責備自己的疏忽，前些日大理寺接手此案時他就應有所察覺，而他卻未曾在意，反愈加緊王府侍衛暗中動作。但他未想到傅韜追隨洛王多年，洛王待他竟如此絕情，甚至不惜犧牲他以保全朝中人。
    “我有事出府一趟，若有人求見我，你一概推說我外出查賬便可。”亦涵匆匆走出府門外，洛王此舉怕是要舍棄傅韜唐大人，假借舉薦之功擺脫自身的幹係，從而趁空缺之際將親信推舉入朝堂一舉兩得。
    亦涵待傅韜情真意切，絕不可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上昔日梁大人之路，然洛王怕是暗中命人做足萬全打算，人贓俱獲，若想救出傅韜亦是難上加難。如今隻能求助於王爺，而傅韜不過身任尚書一職，在朝中不甚言談，曾為洛王賣命近十年，實不值得為他犧牲王府利益，而引陛下生疑。
    但如今亦涵未考慮過多，想到牢獄間那道單薄的身影，步伐便無一絲遲疑。
    “管家，傅大人剛接到了一封信，打開後神色突變，拿著信件便匆匆走出房門，未有多久大理寺的高大人就帶著官兵前來了。”侍女抬步追上前開口道。“奴婢偷掃了兩眼，看那信上的字好像是傅大人的筆跡。”
    亦涵微頷首，不過是所作的偽證罷了。
    “管家，傅大人臨走之前說，這一切皆是他的罪過，讓你勿要多管。”侍女低聲道。
    亦涵的步伐微頓，他們相識多年，同在屋簷下共處了半年餘，縱然未有夫妻情分，而心間亦有絲絲情意，他又怎忍心做事不理。
    亦涵輕歎了口氣，他不是絕情之人，若因傅韜而做出絲毫不利於王府之事，那就由他一人承擔好了。“你下去吧，孰輕孰重我自知曉，你不必再跟著我了。”
    侍女頓下腳步看著亦涵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