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衣袖微抬，指間輕抵光潔的下巴，林然看著卷頁間的小字愈加困倦，雙眸緩緩合上，窗邊的一縷陽光映在他白皙的麵頰上，眉眼間分外柔和，那絲英氣稍稍淡去。深色衣領下的肌膚愈顯幾分細膩，俊眉修眼皓齒丹唇，頗有幾分畫中美人的韻味，然他輕張嘴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唇邊，美好瞬間消散。
    手臂緩緩傾斜碰到了一旁的書冊，厚重的書卷砰然砸落在地，林然不禁被驚醒了，他揉了揉略有些迷茫的睡眼，俯身小心的將那本快要散架的厚書撿了起來，抬頭見侍女直勾勾望著他，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然動了動僵硬的手臂，起身走向桌邊。
    “夫人，王爺命奴婢盯著您閱完這些書卷，若您看不完不得踏出房門一步。”侍女看著一旁高高摞起的書卷，暗隱心間的笑意。剛才她看著夫人隻盯著一頁看，恐怕夫人出身鄉野大字不識一個吧。
    “什麼。”林然驚到，他看完這些要到何年何月了，美男就算在想讓他有學問，也不能這樣拔苗助長啊。
    “王爺何時才能回來。”林然向窗外張望著。
    “回夫人，王爺午後才能回來。”侍女看了一天色開口道，王爺恐怕早就回府了，而秦小姐命她看住夫人，切勿讓夫人踏入王爺書房一步，她不得不從。
    “這麼遲，難道上早朝還包午飯，那管不管早飯。”林然一陣感歎美男的不易，古人都向往入朝為官，可是早起貪黑站到午後也太辛苦了，還是做個閑散詩人，日日吟詩作對為好。
    “夫人。”侍女眨眨眼睛，未能聽明林然的話語。
    “你不要叫我夫人。”林然蹙了蹙眉頭，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怎能被人喚這般女性的稱呼。
    “可是，這是王爺吩咐的。”侍女一臉委屈的說。
    “罷了，你繼續喚吧。”林然擺了擺手，想要留在美男身邊就必須要有些犧牲，這點小事還是無足輕重的。
    林然轉身走了回去，抬指隨意翻弄著有些泛黃的書頁，看著上麵豆大的繁體字，不禁心生厭煩，隨意將書冊推向了一旁，暗道美男是欺負他沒文化嗎，送來的皆是一些史書四書五經之類的，而他早就已經讀過了。麵對著枯燥乏味的內容，何來興趣多讀幾遍。
    不行，他已經撐不到美男回府了，“你帶我去王爺書房看看吧。”林然頗有一絲好奇，不知親王的書房會如何雄偉廣闊，或許會有他頗為感興趣的書卷。
    “不行，”侍女忙開口拒絕了，她看著林然疑惑的神色解釋道，“書房涉及眾多朝堂卷宗，王爺不允外人隨意踏入。”
    難道他曾與王爺有過肌膚之親，也算是外人嗎，罷了，既然美男已下了禁令，他就不必去挑戰極限了。
    “求夫人不要再為難奴婢了。”侍女低頭哀求道，澄澈的雙眸水靈靈的似泛著絲絲淚花，頗有些可憐。
    “好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出去的。”林然看著侍女麵上的一抹笑意，頗有些疑惑。難道孜墨真有下過此命令嗎，可是他與美男共處時，也未曾見美男待他這般苛刻過。
    林然抬指輕點著桌麵，再次起身走向了房門。
    “夫人，您不是說不會出去了嗎？”侍女看著言而無信的林然，暗道她可能要被小姐責罵了。
    “快到正午了，我有些餓了，想去廚房找些吃的。”林然掃了一眼光溜溜的桌子，除了一摞書卷隻餘一個茶壺，難道美男真想讓他吃精神糧食，可那能吃飽嗎。
    “是奴婢照顧不周，請夫人責罰，”侍女小心翼翼的望了林然一眼，她聽了小姐的言辭便照做了，若被管家發現恐怕是要將她趕出王府，“奴婢這就前去命廚房為夫人備午膳。”
    “你快去吧，不用太麻煩，簡單一些就好，快點。”林然抬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苦喉間也未回蕩著一絲甜味。
    “是。”侍女見林然麵上未有一絲不悅，轉身離開了。
    林然見侍女走遠後，忙走出了房間，他看著遠處眾多的房門，眼中閃過一片迷茫，他不知那間是美男的書房，罷了，反正現在美男也沒有回來，先走走看吧。
    林然側身望著一旁蔥綠的枝葉，正心生吟詩作對之意，看見遠處走過一道纖細的倩影，身形與秦嶺頗為相像。他已將秦嶺模糊的視為了自己的情敵，自然多關注幾分，抬步便追上前去。
    “你跟著我做什麼，”秦嶺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轉身看見林然的麵容不禁微微吃了一驚，“怎麼會是你，你不在書房讀書，怎麼跑出來了？”
    “我念了半日的書，自然要出來透透氣了。”林然看著秦嶺嬌媚的容顏，竟無一絲好感。
    “王爺不是命你看不完書卷不得踏出房門一步嗎，你莫不是大字不識一個，裝不下去想要跑來詢問王爺吧，”秦菱掏出帕子半掩麵容，櫻桃小口微彎，清秀的小臉嬌若花顏，銀鈴般的笑聲極為動聽。“王爺整日為朝事操勞，可沒時間教你讀書寫字，你隨便讓一個下人教你都可以。”
    “也是，我不過是一個村夫，也不值得你們這些主子勞神，”林然冷冷掃向那些暗中嗤笑的侍女，“房間中的侍女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原來她們早就串通一氣了，也是美男怎會舍得餓著他呢。
    “你胡說。”秦菱的麵色瞬間變了，若讓亦涵哥哥得知此事，必然會狠狠責備她。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知道。”林然抱起雙臂看著秦菱，不過是女孩子的小把戲而已，他還未看在眼中。
    “這湯羹聞著真香啊，是做給誰的，應該是送給王爺的吧，”林然走到秦菱麵前幽幽道，今日他必須要給秦菱一個教訓，否則日後在府中人人都可以拿他取樂，“王爺已經回來了。”林然故作驚訝的說。
    “沒有，我去書房等王爺回來。”秦菱躲閃著林然的雙眸，頗為硬氣的說。
    “王爺不是不喜歡外人踏入他的房間嗎？”林然擋著秦菱的步伐，這教訓他受一次就足夠了，他可不想在忍氣吞聲下去，他不是女子，更無須等待孜墨為他出氣。
    秦菱看著礙事的林然重重踩了一下他的腳，“我當然不是外人了。”
    “是啊，你與王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為親厚，可王爺待你卻未如你想想的那般。”林然微蹙眉頭，看這女子身形嬌小，沒想到力氣還挺大。
    “哼，就算如此王爺也不會喜歡你這個村夫。”秦菱冷哼了一聲，她待王爺一片深情，可王爺始終是若即若離。她心知自己身份低微恐無法做正妻，但隻要王爺心中有她，哪怕是妾室她亦甘願。
    “我可未強求王爺喜歡我，”林然看著秦菱氣得發抖的麵容，不覺心間大快，跟我鬥你還嫩這點，“姑娘要去書房也待我一起吧，王爺看見姑娘這個內人，或許就不會責怪我這個外人了。”
    “你，王爺不想看到你。”秦菱狠狠瞪著林然，纖細的指尖絞緊潔白的帕子。
    “姑娘日日去，王爺早就厭煩了，恐怕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姑娘。”林然身為男子，自然知曉孜墨的心情，秦菱越是這樣，便反而使得其反。
    “你胡言亂語，王爺才不會如此待我。”秦菱用力咬住蒼白的下唇，示意一旁的侍女上前為她出氣。“你們都給我上去。”
    “慢著，剛剛叫我一句夫人，如今就不做數了，若讓王爺知曉此事不知會如何責罰你們。”林然看著圍在身側的眾位侍女不緊不慢的說，他一個大男人，還能怕了那些女子嗎。
    一眾侍女慢慢退回了原地，麵露難色的望著秦菱。
    “有我在，你們還怕什麼？”秦菱見那些退縮的侍女愈加氣憤，“你們都給我讓開。”她伸手便想扇向林然的臉頰。
    “姑娘為名門閨秀，如此卻猶如市井潑婦一般，若讓王爺看見了可如何是好。”林然閃身躲去，他不打女人也絕不會讓秦菱傷到他分毫。
    “你。”秦菱氣得直跺腳，卻又不得不在意自己的言行。
    “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麼？”遠處的房門輕開，走出一位略年長的侍女，看見秦菱周身的眾多婢女微蹙了蹙眉頭。
    那些侍女聽見她嚴厲的聲色瞬間散開了，隻餘秦菱站在原地。
    “夫人，王爺喚您前去書房。”侍女朝林然道。
    “好，我正想來看看王爺了，秦妹妹，我們一起吧，這羹湯要趁熱喝，若涼了，可就不好了。”林然看著秦菱羞怒的神色溫聲道，“我比你年長幾歲，喚你妹妹也可吧。”
    秦菱似略有些懼怕那位侍女，在她麵前無法發作，隻是憤恨的瞪著林然。她見自己送羹湯的計劃泡了湯甩袖便想離開，但又不願讓林然與王爺獨處，隨即走到他麵前。
    林然微笑了笑，我們走著瞧，看看冷漠的美男到底會不會對你動心。
    “夫人，剛才是那些婢女不懂事，奴婢日後一定好好責罰她們。”侍女走在林然身側道。
    “沒事。”林然微搖頭，不過就是一群黃毛丫頭罷了，況且她們不得不聽命於秦菱，也隻有她們的難處。
    “秦小姐年幼，自幼被府中眾人寵慣了，若言語上對夫人稍有得罪，還請夫人見諒。”侍女開口道。
    “你放心，我不會與她計較的。”林然看著遠處的秦菱，秦菱性情刁蠻，日後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怕是免不了爭吵。
    他抬手撫了撫散落的發絲，麵露一絲憂愁，真不知這樣的生活何時是頭，看來留在王府也未如他想想的那般簡單。
    秦菱推門而入，一改麵色欣喜的向孜墨身側走了過去，“王爺。”
    “菱兒，是你啊。”孜墨看著秦菱甜美的笑容微愣了一下，他派人去請林然，怎麼把秦菱請來了。
    “王爺，您在書房中操勞了一上午仍未休息，我擔心您腹中饑餓，便親手做了蓮子羹。”秦菱接過侍女手中的瓷碗，端到孜墨麵前。
    “你先放那吧，我一會就喝。”孜墨麵對著秦菱的獻媚早已習以為常，手中的書卷仍未放下。
    “蓮子羹要趁熱喝，若冷了就不好喝了，王爺，您先放放手中的書卷，等會再看也不遲。”秦菱將湯匙遞給孜墨，心中暗自怨恨林然的多事，否則她就能借機留在書房陪伴王爺了。
    孜墨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正要送入口中，他聽見房門邊的腳步聲，看著林然白皙俊朗的麵容，眼中不禁稍閃過一絲異樣。
    曾他初見林然時，林然不過是衣著破爛頭發散亂的模樣，麵上依稀有些許的汙漬，也看不太清容顏，與乞丐並無任何兩樣，但如今林然換上絲綢衣衫，發絲梳理整齊以發帶高高束起，麵容白皙如玉，身姿頎長氣質溫和，與京中那些富家公子頗為相似。
    “王爺，您怎麼不吃了，是不是菱兒做的味道不好。”秦菱見孜墨放下了勺子，暗自狠狠跺腳，怨恨林然來的不是時候。
    林然第一次見美男望著他時能流露出些許癡癡的神情，心情不覺大好，走上前輕撫了一下孜墨的臉頰，“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林然被眾人的目光灼燒著，麵上略有些不自然，他尷尬的笑了笑，“王爺喚我前來有何事？”他日後還是注意一下言行為好。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你昨晚睡得是否習慣。”孜墨看著林然麵上的笑容，不覺分外明豔。
    “我睡得很好，侍女們服侍得都很周到。”林然稍梗塞了一下，果然他生來就不是作大少爺的命，自然不習慣被眾人圍觀著。不過說好的美男與他同睡呢，怎麼他又被分到另一個房間了。
    林然站久了有些腿酸，他俯身大方的坐在了孜墨身側。
    “你怎麼能坐在那裏。”秦菱不禁大聲道。
    “那我起來，你坐這。”林然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爺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秦菱黯然道，若能尋到一絲機會，她早就坐過去了，哪裏還輪得到林然。
    “菱兒，你先回去吧。”孜墨抬頭看向秦菱，他就算再木訥，也看出他們之間的一絲不對頭。
    “王爺，我想留在這裏看著您把粥喝完，不會耽誤您多久的。”秦菱央求道。
    “菱兒，你不用擔心，我會留在這裏好好的盯著王爺把粥用完。”林然壞笑道。
    “你。”秦菱瞪了林然一眼，卻礙於孜墨在此無法發作。
    “秦小姐，您在廚房辛苦的熬了半日的粥，也有些累了，奴婢待您回房休息。”侍女硬拉著秦菱走出了房門外。
    秦菱水靈靈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孜墨，直到消失了盡頭。
    林然微微搖頭，真不知身側有個死纏爛打的女人，美男之前的日子是怎麼度過的。他見秦菱離開後再無顧忌，直接坐在了美男身旁，膝蓋似壓在了美男腿上，“上早朝有意思嗎，是不是就是一群大臣站在皇上麵前，一個個排隊請奏。”他真佩服皇上的定力，能聽下一上午枯燥的朝事，不過若都是如美男一般秀美的容顏就另當別論了，但大都皆是一群糟老頭子。
    “剛才是我多言了。”林然見美男微蹙眉頭，恍然意識到他又將心中話說了出來，“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
    “你在房間中看書卷可否無聊，若實在閑得慌，我為你找些事做也好。”孜墨輕推了推林然壓在他肩邊的身體，林然日後為王妃，將要打理王府一切事物，現在與亦涵多學學也沒什麼壞處。
    “真是悶死我了，守著那些厚重的書卷，越看越餓，還沒有飯吃。”林然連聲抱怨道，他見桌邊幾碟精致的糕點，顏色鮮亮頗為小巧玲瓏，便伸手拿過一口一個塞入了口中。王爺書房果然不同尋常，連配置都比一般房間高上幾分。
    “你慢些吃。”孜墨看著林然狼吞虎咽的模樣，宛若多日未用過飯，他拿起一旁的茶杯遞向林然嘴邊。“難道房間不曾備下茶水點心。”
    “點心沒有，茶水倒是有一碗，也太過苦澀。”林然喝了一大口茶水，這才是真正的醇香回味無窮。“不過也沒事，正好激勵我發憤圖強，刻苦讀書。”
    孜墨擰緊秀眉，起身走向房門外。
    “你幹什麼去？”林然不解的問道，他恍然大悟自己好像無意的告上了一狀，“不過小事而已，就無需王爺您親自出馬了。”林然伸手拉住了孜墨的衣袖。
    “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日後我絕不會再讓此事發生。”孜墨暗中自責，他剛回王府憂心朝事，卻忘了叮囑那些下人，不知他們看到衣衫破爛的林然，私下會如何議論他。
    “王爺，此事我自會解決，”林然起身道，他知曉美男願為他出頭，自然是歡喜萬分，但他同樣不願做站在美男背後的懦弱之人，“您今日強令他們尊重我，私下他們仍將我視為討飯的乞丐，府中言論絕不會斷，還是由我親自樹立威信為好。”
    “也好，”孜墨看向林然，似覺麵前之人於那日初見的無賴已相去甚遠，“若你遇到難處，一定及時告知我，切不可瞞於心中。”
    “那是自然了。”林然點點頭，抬手搭上美男的肩頭。
    “一會就要用午膳了，你現在少用一些。”孜墨看著少了大半的糕點，伸手握住了林然的腕間。
    “這些點心真的很好吃，我能不能在多用幾塊。”林然不舍的望著那些小巧玲瓏的糕點，大不了一會不用飯了便是。
    “不行，你明天再吃也可，但今日不許再用了。”孜墨繃起麵容道。
    “好吧，”林然點點頭，他看著孜墨嚴肅的容顏，拉著他的衣袖討好道，“你剛才想讓我做什麼事。”
    “不過事先說好了，我這個人有些愚鈍，不會做那些文縐縐的事情，在王府中擦擦桌子，掃掃地還差不多。”林然望著孜墨微張的唇邊開口道，他早料到孜墨會讓他做賬房的事情，不過他沒學過會計還真做不來，除此之外就隻剩下這些粗活了。
    “你身為世子的爹親，怎能做這些事情，”孜墨稍有些不悅，看來林然的性情還未有轉變，“我是想讓你跟在亦涵身邊學習如何打理王府。”
    “不是有亦涵在嗎，我學那些做什麼。”林然不解的說，他總不能搶了年輕管家的飯碗吧。
    “有你相助，亦涵也好清閑一些。”更何況亦涵心性淡泊，無意朝堂紛爭，如今讓他應對這些確實為難他了。
    “可是我學不會那些的。”林然猶豫道，若他會管家也就不會變成月光族了。
    “你不學又豈止自己不會，況且你身為王府夫人，豈能不理王府的事務。”孜墨歎了口氣，林然懶惰的心性不知何時才能改。
    “好，我學還不行嗎。”林然無奈道。
    “明日起，你上午便隨同亦涵身側學習，讓他在閑暇之時教你一些事情，下午你隨意留在房間中。”孜墨不想逼得林然太緊，況且林然有了身孕，也不易操勞過度。
    “那我可以在書房中陪你嗎。”林然鬆了一口氣，原來他還有半天自由活動的時間啊，反正他的腦子也不笨就慢慢學吧。
    “你先別急著否決，我們嚐試一天再說。”林然打斷了孜墨拒絕的話語，他不想給秦菱任何鑽孔的機會。
    “你不許多言。”孜墨勉強點了點頭。
    林然微微笑了一下，能看著美人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了，他也無需再多說什麼觸怒美人，不過美人生氣的模樣也那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