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端坐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異常年輕英俊的麵容上卻有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英氣的劍眉稍稍蹙起，澄澈的眼眸平靜如水隱著淡淡的寒意，鼻梁高挺，然丹紅色的雙唇姣若女子，極美卻也極薄。寬大的袖袍微微滑動，朱紅色的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了一道印記。
    高晟看著卷頁間的小字，眼中閃過一絲厭煩，然他卻忍下心間的不耐，抬手拿過一本折子，白皙的掌心骨節纖長秀美，但掌間的紋路卻繁複異常。
    “皇上，晉王來了。”小太監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
    高晟微微點頭，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房門輕開，孜墨身著暗紅色的朝服抬步走入，額邊的碎發盡束在玉冠之下，白皙的容顏愈加俊美，但神情淡漠而嚴肅。
    “臣參見皇上。”孜墨俯身行禮。
    “晉王快請起。”高晟的視線自孜墨踏入殿中起便未挪開過，如今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便想起身走上前，他放下抬起的衣袖僅僅虛撫了一下。
    “皇上，臣派兵護送賑災銀兩，路途突生變故，耽誤了一月餘未能如期返還，還請皇上責罰。”孜墨起身，抬袖指尖微合。
    “朕聽聞你在歸途中遇到了刺客，”高晟看著孜墨蒼白的麵頰，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你的身體可有大礙？”
    “臣無事，僅是受了些輕傷而已。”孜墨開口道。
    “傷在何處，朕派人去請太醫過來為你看看。”高晟心間愈多了幾分憂慮，他深知孜墨堅忍的心性，若他在口中為輕傷，不知會如何嚴重了。
    “謝謝皇上的關心，臣在府中看過大夫，已無大礙。”孜墨回絕道，若皇上看到他胸口處的劍傷，怕是會懷疑他與江湖人士有所牽連。
    高晟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微點了點頭，“不知有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謀害堂堂親王，你可查出背後主謀。”
    “府中侍衛捕獲了一個刺客，臣已經將他關入地牢命人審問了。”孜墨應道，亦涵頗有手段自然不用他費心思。
    “好，朕倒想看看幕後指使人是誰。”高晟暗中握緊衣袖，他幼年登基為了拉攏朝臣，默許暗中買凶殺人之事，未料如今在他眼皮底下發生此事，真是太過無法無天了。
    “皇上，南方水災泛濫，而北方旱情嚴重，年年發放賑災銀兩卻是飲鴆止渴治根不治本，還望皇上能派人手修改河道。”孜墨低頭道。
    “修改河道，你說的倒輕易，如今邊關時時有動亂，國庫空虛，軍餉尚不足，又何來多餘的閑錢修河道。”高晟也知眾大臣抵製修改河道的緣由，但如今他尚未握穩政權，還是必須要給那些高官一些油水。
    “朝廷年年征收賦稅，而如今百姓卻溫飽不足四處避難，豈不令人心寒。”孜墨歎道，曾幼年時高晟亦是心懷大誌，揚言要免去百姓的疾苦，如今卻與先帝一般了。
    “好了，朕知曉百姓的辛勞，削減賦稅之事以後再議，而至於河道之事，你日後不要再提了。”高晟冷聲道，“若無他事，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孜墨輕歎了口氣，深感到當年父王的心寒絕望，而他如今麵對心懷猜忌的皇上，除了盡力輔佐還能如何。
    高晟望著孜墨離開的背影，抬手輕擊手掌，一道黑影單膝跪在他麵前。
    “屬下參見皇上。”暗衛低頭道，“昨日晉王回京時待了一位陌生男子，那男子隻是鄉下的一個小混混，但似乎與晉王的關係頗為親近，還。”他看著皇上陰沉的麵色，下示意閉上了口。
    “怎樣，你繼續說。”高晟緊盯著暗衛的雙唇。
    “還與晉王有了肌膚之親，懷了王爺的血脈，王爺似乎也有娶他為妃之意。”
    “簡直胡鬧。”高晟一掌拍在桌上，杯盞中的茶水飛濺，灑落在了奏折上。孜墨身為堂堂親王放著那麼多京城女子不娶，怎能對一個鄉野男子動心，真是太讓他失望了。
    “你下去吧。”高晟擺了擺手，滿是怒意的眼眸間溢出一絲嫉妒的火焰，縱然他心知與孜墨根本再無一絲可能，多年來隻能將那分愛戀之意掩在心中，然他仍不允許孜墨身側站著他人。
    若你請旨立女子為妃，我絕不會阻攔你，但為何偏偏是一介男子。高晟用力握緊拳頭，重重抵在桌邊。
    片刻他的神色再次恢複平靜，淡漠的望著暗衛的身影，“等等，最近洛王的情況如何。”
    “還與過去一般，每日下朝回府未有什麼異常。”暗衛轉身跪在地上。
    “是嗎。”高晟蹙眉望向窗外，洛王覬覦皇位的心思亦不是一兩天之久，為何突然消沉了下去。難道是對他有所忌憚，恐怕是暗中韜光養晦等待最後盡力一搏。
    高晟想起洛王高傲目中無人的神情，指尖不禁用力嵌入了掌心間，有朝一日待他羽翼豐滿，他定要洛王滿門抄斬。
    一雙秀氣的小手輕推開房門，身著宮裝的女子抬步走入，暗紫色的長裙略顯素雅邊角娟繡著朵朵牡丹雍容而華貴。及腰的烏發以一支翡翠玉釵高高盤起，精致的瑪瑙別住前額的碎發。
    白皙的麵容嫩滑如水，傾城的容顏似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黝黑的雙眸間卻有一絲滄桑。
    一雙蔥指掩在袖下，猩紅的指尖垂在袖邊，若鮮血欲滴。
    “母後。”高晟聽見耳邊的腳步聲，抬頭看著麵前容顏精致的女子，似自從他兒時起，那人的麵容便未曾變過，“您怎麼未差人通報一聲就直接進來了。”
    “哀家聽聞宮人說皇兒為朝事日夜操勞，甚至推遲了午膳，哀家擔心皇上孝心重不肯說實話，便想偷偷來看看皇兒。若皇兒不喜，日後哀家就差人提前通報一聲。”太後輕啟殷紅的雙唇，隱隱露出潔白的貝齒。果然皇兒是長大了，與她的間隙越來越深。
    “朕的母親前來看望朕，還何須稟報，母後坐吧。”高晟隱下心間的一絲不悅，笑著起身拉著太後坐在了他身側，“其實也未如那些宮人說的那般嚴重，朕隻是今日午膳用得遲了些。”
    “皇兒為國事操勞，也要多注意身體。”太後看著高晟英俊的麵容與先皇頗為相像，竟連軟糯的性子也像了十足，若如她當年厲狠絕情處理掉身邊的眾多姐妹一步步登上後位，絕不會如現在一般留有諸多後患。
    “朕知道。”高晟微笑道。
    “皇兒不能光說知道，還要記在心中。”太後輕歎了口氣，“今日晉王前來麵聖了。”
    高晟麵上的神情略有些僵硬，微點了點頭。
    “皇兒還沒有放下嗎？”太後看著高晟眼底隱藏的一絲暗淡輕聲道。皇兒與他父皇一般太長情，但甚為上位者最忌憚這點。
    “朕早就放下了，如今朕待他不過是君臣之情罷了。”高晟冷聲道，雖不能相伴一生，但至少能遠遠相望。
    “可皇兒為何卻整日憂傷，鬱悶不樂，甚至不曾踏入過後宮一步。”太後輕撫修長的指尖，她如何不明皇兒的那點小心思，但程孜墨身為堂堂晉王絕不可能入宮為妃，而她更不允皇上因愛人而一分心軟。
    “夠了，母後，朕已經迎娶了淑妃，您還想怎樣，”高晟用力按住桌邊，神情頗有些激動，“母後，您年紀已大，還是安心在慈寧宮頤養天年為好，勿要再操心朕的事情了。”
    “晟兒，母後不希望你重蹈先皇的覆轍。”太後麵上未有一絲怒意，眼簾微垂細碎的紋路似欲深了幾分。
    “母後放心，朕絕不會如此。”高晟緩緩平複下心情，放下緊握的衣袖，明黃的龍袍間一片褶皺，有時他是羨慕父皇的，雖然父皇未能與心愛之人相守，但卻彼此心意相通，而孜墨又可曾知曉他的心思。
    “皇上，今日是淑妃的生辰。”太後緩緩開口，瑾兒確實是個好孩子，卻因她的緣故不曾受到皇上的一分矚目。
    “朕知道，今晚朕會前去看望她。”高晟打斷了太後的話。
    “既然皇上心中有數，哀家就不多言了。”太後緩緩起身，一旁的侍女攙扶著她走向房門外。
    “母後慢走。”高晟待太後離開後，抬袖輕撫蹙緊的眉頭。孜墨，你到底要朕該如何辦，若他聽信了那些奸臣的讒言，或許孜墨再不會原諒他。可他麵對眾臣的彈劾之言更無法無動於衷。
    母後，難道削了晉王的兵權，你便能稱心如意了嗎，若無晉王府軍隊，恐怕洛王隻會更加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