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顧叔杯中有毒。”百裏鏡立刻作揖行禮。
    顧家的人立刻雙腿跪地躬身叩拜，顧謹言更是恭敬的說道：“陛下息怒，阿鏡年歲尚小不通世事。”
    顧家一拜，百官立刻跟隨。本想著趁著這宴會希望自己兒子的才華或者女兒的姿色能夠入陛下眼，現在隻想著不要觸黴頭就好。誰知道百裏鏡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隨隨便便就指出這等事情，這事兒無論是真是假，都將陛下得罪的死死的。
    “不通世事？”慕權冷哼一聲：“朕這般年紀的時候都已經在幫助父皇處理政事了！”
    “陛下英明，不是臣等比得了的。”顧謹言又道。
    慕權不再搭理顧謹言的話頭，反而話鋒一轉到了百裏鏡那處。
    “你說杯中有毒，朕倒要看看誰敢在朕眼皮子底下下毒。”慕權沉吟一陣，緩緩的說道，眼中閃爍危險的光芒。
    “酒水已灑。”百裏鏡起身竟仍舊滿滿自信，完全不畏懼來自皇權的威壓，指著那一灘水跡：“陛下請看地上雜草的模樣。”
    隨著他的手指，眾人的目光都偷偷的落了過去，沒想到那地兒的雜草竟立刻枯死，震驚的所有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敢如此放肆想要毒害丞相。怕是這樣，他們君臣間的不信任怕是會越陷越深了。陛下的宴會，臣子遭殃，這樣他們這些老臣如何想？
    慕權皺眉大怒，揮袖立刻叫上侍衛：“查！誰敢在宴會上毒害丞相！”
    這時包括顧瀾清在內也鬆了一口氣，隻在心中默默慶幸帶上了百裏鏡，更慶幸百裏鏡早到了一年。顧瀾清琢磨著估計什麼也查不出來，就像前一世人都死了亦沒有查出什麼，還不如自保來的安穩。
    “諸位愛卿起來吧。”慕權在侍衛們開始檢查時語氣才鬆軟些，他等到所有人都起來後才道：“丞相，這次是朕失察了。作為賠罪，你想要什麼就盡管提出來吧。”
    顧謹言抬起頭，垂眸稍作思索便與顧瀾清對上視線，最終堅決的點點頭。所有人都以為顧瀾清會像過往那樣推拒，沒想到這一次他又一次雙膝一跪顫顫巍巍的說道：“老臣隻有一願。”
    “但說無妨！”
    “老臣望乞骸骨，得安享晚年。”顧謹言堅定的說道。
    君臣幾十載，慕權與顧謹言親近過鬥爭過疏遠過，卻從沒有想過會分開。自他登基前，他倆便共度了少年時無數輕狂歲月。隻能說若無顧謹言助之，他這條登基之路走的並不會那麼順利。恍惚間，慕權細細的打量顧謹言的麵龐，臉上細紋漸生，蒼顏白發。原來，他們都老了。
    “朕，不許。”慕權擲地有聲的說道：“朝中諸多事，還得倚靠丞相呢。”
    “老臣該讓賢了。”顧謹言推拒道。
    “你可是因那杯毒酒起了疑心？”慕權晃動著手指，指向那個順從的人：“你就這麼信不得朕？”
    話音方落，隻見顧謹言瞬間抽出侍衛身前的佩刀，淩空一躍在空中回旋，刀身揮舞動作快的讓人看不清，像疾風一般閃過。這是顧瀾清第一次知道，他的父親原來還會功夫。
    “護駕！”葉公公一嗓子吼了出來，本在查毒酒的侍衛們立刻拿起兵器將顧謹言圍了起來，顧風眠和顧瀾清一時間更是不敢動彈。
    “陛下，您又失信了。”顧謹言冷聲道。
    “什麼？”
    “陛下曾說過，老臣是陛下的利刃，就算寶刀架在您脖子上，您也不怕傷到分毫。”顧謹言又道：“所以您便準了老臣在您身前隨意用兵器。”
    “禦前豈容如此放肆！”葉公公再吼道。
    慕權正想說什麼，一旁一直安靜的慕淵突然躥了出來求饒道：“父皇與丞相有言在先，萬萬不可失信啊。”
    “荒唐！”慕權狠狠的斥責自己的兒子。
    這時顧謹言臉色蒼白，但仍舊聽到他輕聲一笑，半披散的白發被風吹起逐漸淩亂，最終神情懈怠了像是終於參透了什麼似的：“老臣，可不是在做荒唐事啊。”
    就這樣，慕權就看著這個多年來的友人身形搖搖晃晃，方走幾步想扶住他。隻是他還未來得及觸到那份溫熱，友人便脫力似的向後倒了下去，與某一年某一夜某個大雨滂沱的場景重合。
    心下一陣絞痛，再也顧不得自己身為皇帝的穩重，幾步跨過去悲從心生：“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