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七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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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豫走後的第二天,我去了招聘會。
一切就在我來到招聘會後,悄然發生。在那場招聘會裏,我遇見了程子初。原以為他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匆匆一麵,後會無期,卻從未知曉此時此刻於此重逢。我也從未想到,而後的多年時光裏,我會和他糾纏不清,最後卻害苦了林豫。
或許這就是宿命,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
我時常幻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去那個招聘會,如今的生活會是怎樣?可是幻想終究隻是幻想,而現實卻在宿命的擺布中,上演了一出出荒唐的戲碼。
“你好,我是程子初!”第一次正式會麵時,程子初如是說。
看著他,我微微驚詫,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哪裏見過一般。片刻後,我記起那次創業大賽的宣講會。此時,麵前的他如那時一般,西裝革履的站在招聘啟事前。
看著他們的招聘啟事,我竟沒有一條符合,自然流露出不悅的麵色。
見我麵色變化不對,程子初問道;“你是不是那不舒服?”
“木有,人太多了有點擠,這是我的簡曆!”我回答道,雙手奉上簡曆。
他接過簡曆,已是笑容滿麵。
我對他點頭致謝匆匆離去,卻是走向了我的母校。一個人在校園裏閑逛,不知不覺走到林豫離開時的地點。愣忡片刻,移步欲走。一時間不忍離去,索性席地而坐,直至繁星如撒,夜幕降臨。
路燈亮起,光影幢幢。一副畫麵浮現在眼前:
林豫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好長好長。
他熟練的點著煙,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你會抽煙嗎?”他說話時微微諷刺的表情。
我打開微信,我拍了一張照片猶豫著想要發給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之後,密密麻麻在微信上打著想要說給他的話,刪刪改改,總覺得詞不達意,到最後發送給他的卻隻有簡單的三個字——想你了。
是啊,想你了。
這是此生,我對林豫第一次說出,也是唯一一次說出的一句想念。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程子初單位的麵試電話。我驚奇於他們違背了招聘啟事,卻未及多想,隻當是上蒼眷顧,攔下出租車一路飛馳,來到那家公司。
順理成章的,我再一次見到程子初。
在電梯裏,程子初一副事事皆在掌握的笑容:“你來麵試?”
“是啊,接到了麵試通知,迅速趕來。”
他笑想著要說什麼,電梯卻停在了我要到達的樓層,我微笑著與他揮別。
經過了幾輪篩選,我留在了這家公司,被安排在企劃部做管理培訓生。於是乎,我在單位附近租了房子,為一展身手做足了準備。
工作沒幾天,我所有的激情就被消耗殆盡。原以為工作會是西裝著身,談笑風聲於某個項目,現實卻硬生生將我打敗。我的工作雖然是穿著西裝革履,但卻沒有談笑風生,而是在不停的打印,搬運,保潔,買早點,儼然一個打雜的。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繁瑣又不重要的事宜,譬如資料彙編整理。在這個公司變態而又複雜的編號製度下,每天我都加班到很晚。常常下班到家,已經十點多了。
那一段日子,我經常是在洗澡的時候,困倒在衛生間裏。
某一天,我還沒坐穩,又開始了悲催的職業生涯,那些自以為資曆久一些的員工們又開始對我各種使喚。在我搬東西的時候,程子初走進了公司的大樓。我遠遠的看著他,他那麼光鮮奪目,好似正午的太陽。雖然不知道他在這公司負責什麼,但是很多人都主動向他打著招呼,想必是身兼要職。
忽然,我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心裏卻有一個聲音暗暗呼喚:白一城,你要比程子初更加光芒四射。
把東西交付到庫房之後,我埋頭於各種文件的歸檔之中。下班之前我剛好整理完畢,而我的領導卻不滿意,讓我重新來過。我的火氣被點燃,幾乎控製不住洪荒之力,但最終還是被自己硬生生的壓抑下去。
那天下午的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原本以為隻是一場小雨,後來卻越下越大。下班的時候,很多同事都開始抱怨。
當然,這跟我沒有太大關係,我還要加班。
人漸漸散去,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一盞昏燈伴著我。驚雷陣陣,讓我困意全無。
“你還沒走?”一個聲音,如鬼魅般突然出現,配上這雷雨交加,讓我著實驚駭。
平複片刻,我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程子初,有些憤怒的說:“你嚇了我一跳!”
“嗬嗬,我就那麼嚇人?”
我不願理他,自顧自的忙著手頭的工作。
他看看表,問:“九點了,你怎麼還不走?”
我不想理他,但又礙於麵子回答道:“還有好多東西沒做完!”
“必須今天做完嗎?”他走到一個工位坐下,不顧公司規定的點了一支煙。
“公司規定,不讓在職場抽煙!”我對他說道。
“在我的公司限製我的,你是第一個人。”他按滅了煙。
原來,他是老板。自己無意中得罪了老板,我有些驚慌失措。
他又說道,“你抽煙嗎?”
我弱弱的回答:“偶爾,很少。”
之後,我便不再說話,他也徑自玩起了手機。忽然,他說:“喝咖啡去,怎麼樣?”
我有些意外,疑惑的問道:“請我?”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詼諧,他笑了,說道:“這裏是有你我兩個人,難道我是對空氣說?”
“哦……我……我。”我支支吾吾不知怎麼拒絕,思來想去找了一個還不錯的理由,“晚上喝咖啡該睡不著覺了。”
“也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罷,他按下我電腦的電源鍵。
“去哪?”
“不許問。”程子初笑著說道。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林豫,他帶我去過猶豫森林之時,亦是不許我問及。還記得那天,他曾神秘兮兮的讓我閉上眼睛,之後牽起我的手,走在林影斑駁的林間小路之上。
小路兩旁,木香陣陣,微風習習。
那片猶豫森林,承載了我和林豫許多的回憶。隻是高中畢業後,我已經許久沒有去過。不知如今,那片猶豫森林是否依舊一樣的蔥蘢蓊鬱,也不知那座秘密城堡是否和記憶裏的了無差異。
我開始瘋狂的想念林豫,想念他的一顰一笑,想念他的一言一語,想念他懷抱的溫度。而他,是不是也會像我想念他這樣想念我?
夜雨驚雷擾孤燈,
孤燈孤影兩熒熒。
燈影繾綣終四處,
一寸相思萬丈情。
我極力控製著自己的麵色,對程子初說:“還是不去了。”
他卻一副全然沒有聽見的樣子,徑自把我推出辦公室。程子初開車載著我,雨點落在車的玻璃上,窗外麵的世界,朦朧不清。
最終,車子停在了一家不太顯眼的店麵。他極度興奮的對我說:“到了!”
我很配合的問道:“這是哪?”
他自豪的介紹:“一個叫做‘老地方’的地方。”
他口中的“老地方”隻是一家酒吧,與我和林豫的老地方全無關係。盡管這裏有著富麗堂皇的裝修和精致的餐具,可卻不急曾經的萬分之一。橘色燈光,曖昧妖冶的照在角落。角落裏擺放著一隻故意做舊的大提琴,裝出一副曆經世事的蒼涼。
“想什麼呢?看你想的那麼出神。”程子初問道,遞給我一杯杜鬆子酒。
我啜了一小口,味道還不錯。之後仰頭一飲而盡,卻迎來了程子初目瞪口呆的樣子。一時酒勁上頭,我笑著說:“怎麼?程總心疼了?不過一杯金朗姆酒至於嗎?都第三次了。”
他有些意外的說道:“還知道是金朗姆酒,懂的倒挺多。我倒不是心疼,隻是沒見過你這麼喝的。”
之後好似遺漏了什麼,問道:“什麼第三次?”
“我說,這是我第三次見到你。第一次是創業大賽,第二次是投簡曆,今天是第三次。”
他端起酒杯,紅色的就像他手中的一塊珠寶,他輕輕搖晃,一飲而盡寶。他眼角流露出一絲落寞,陷入回憶的潭水中。橘黃的燈光下,他好似綻放的煙火,綻放著璀璨驚豔的落寞,或許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吧。
“十年了,我等他十年來……”他緩緩的說著,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在愛情的麵前,所有人都在劫難逃。
就那一瞬,這個大我十歲的男子一不小心的落寞,揉碎了我的心腸。我忽然覺得我們很像。在我和栓子的故事裏,我終究是被遺忘的,可是卻心甘情願的在等待中漸漸的忘乎所以。
程子初不再說話,寂寞的喝著酒,眼神裏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許是他的情緒感染了我,我莫名的難過起來,默默地喝著酒。我們憂鬱的沉默著,燈光昏暗不明,映照在深紅色的酒裏,像誰的淚,悄然留在心裏。
他走到酒吧的舞台上,低聲的唱起來: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
為何我心一片空虛
愛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滿腔恨愁不可消除
為何你的嘴裏總是那一句
為何我的心不會死
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失去
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愛已是負累相愛似受罪
心底如今滿苦淚
舊日情如醉此刻怕再追
偏偏癡心想見你
為何我心分秒想著過去
為何你一點都不記起
情義已失去恩愛都失去
我卻為何偏偏喜歡你
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我看到他。曖昧的燈光下,他像極了一個人——栓子。
思緒一瞬間淩亂,仿佛回到十七歲我生日那天。那天,栓子對我唱了這首歌,那一刻我有一種錯覺,他是喜歡我的。酒醉的我錯裏將錯,意亂情迷下,鼓足了勇氣,對他說出了那個深藏在心裏的秘密,然而卻隻換來一句“對不起”。
那是一個深秋冰冷的黃昏,栓子帶著我、褚浩、林豫,一家燒烤店,開始了我的生日Party。一切看起來其樂融融,誰又想到片刻後的慘烈。暴風雨前,總是平靜,或許就是這樣。
還記得,吹了蠟燭許過願之後,褚浩迫不及待的把一個包裝好的盒子拿到我的麵前。
打開後,一個鬼頭跳了出來,嚇得我直接把那個鬼頭扔掉,憤怒地看著他。我一直以為他永遠都是那麼高冷,誰知道他竟然在生日Party和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
他笑著說:“那個是個玩笑,這個才是禮物。”
說完,他又遞過一個盒子,我卻再也沒有勇氣拆開。
林豫搬了一個很大的箱子,放大我的麵前,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他嘟起嘴說:“放心吧,我這個沒有褚浩的那麼驚喜。”
我將信將疑的那個箱子打開,卻發現裏麵並列著六個小盒子。
一件件拿出來,拆開:
第一件,裏麵是一條黑白相間的圍巾。
第二件,是一套高一的教輔。
第三件,是一張CD,封麵上寫著《不能說的秘密》。
第四件,是一個保溫水杯。
第五件,是一個相冊。
我好奇地打開相冊,卻發現裏麵一張張全是我的照片。從百天照開始,直到高中開學。我有些感動,看著林豫。他笑著替我拆開第六件,是一個皮卡丘的儲蓄罐。
他投進一枚硬幣,儲蓄罐響起了一支悠揚的旋律。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
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手中的鉛筆在紙上來來回回
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都想了解
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
那溫暖的陽光像剛摘的新鮮草莓
你說你舍不得吃掉這一種感覺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葉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
幾句是非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
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詩裏紛飛的美麗章節
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那飽滿的稻穗幸福了這個季節
而你的臉頰像田裏熟透的蕃茄
你突然對我說七裏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卻隻想親吻你倔強的嘴
悠揚的旋律中,林豫對我說:“白一城,這首歌送給你。”
那首歌叫做《七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