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如果,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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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徹底打敗了我。我想擺脫這種渾身不自在的氣氛,起身離開酒吧,一個人坐在路邊,一支接一支點著煙。
    看著煙火明滅,像極了無望的愛情。即使綻放了微弱的光線,可最終零落了一地的灰燼。
    就像我對栓子的情感,自始至終,都是卑微。
    十七歲的生日,林豫送給了我《七裏香》。在那首歌的旋律中,我們開懷暢飲。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啤酒騰起白色的泡沫,沉澱著苦澀的味道,不知不覺醉意上頭。
    後來的很多事情我記不得,隻記得栓子把我送到家裏時,翻來覆去找不到鑰匙,敲們許久也無回應。
    後來才想起,父母已回農村收割。
    於是,栓子帶著我向他家走去。通往他家的路兩邊是高大頎長的柞樹,幹枯的樹葉在微冷的秋風中,盤旋著離開枝頭。栓子哼著那首《偏偏喜歡你》,慢慢地向前走著。
    昏黃的路燈下,秋天的飛蛾掙紮向微微的光明飛去,飛蛾撲火的愛情是如此壯麗,他們用盡生命來奔赴這場最終的告白。那一刻我有種想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時情難自控,我停在原地,凝視栓子。
    他語笑嫣然:“酒勁上頭了?”
    “沒有,你聽過一句話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他拉起我的手,問:“是這樣嗎?”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杜亦,我喜歡你。”
    聲音很低,低的我自己都聽不清楚。
    他說:“我也喜歡你,你就像我的小弟。”
    “不是那種喜歡!”
    他一愣,說:“你,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我加重了語氣,“我喜歡你,近乎瘋掉!”
    “可是,我隻把你當成弟弟。”
    “求求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對不起,你需要冷靜冷靜。”他說著,之後撇下我一個人看著這場慘烈的告白現場。
    他離開的腳步那麼堅決,任憑我聲聲呼喚都沒有回頭。曆經午夜的折磨,飛蛾被燈火灼熱的溫度炙烤而死,紛紛墜落。這就是我的愛情?
    曾經固執的喜歡,如今卻是這般淒慘。
    我呆呆看著栓子離去的方向,仿佛所有的勇氣在那一刻消失殆盡,腦中一片空白。
    林豫打來電話,笑著說:“今天開心嗎?我都有點醉了,你到家了嗎?”
    我眼淚不爭氣的流下:“林豫,我現在很不好。”
    “你哭了?白一城,你呆在原地等我!”
    淒冷的風身邊吹過,孤單的我在風中瑟瑟發抖,那一刻我近乎絕望,直到林豫的出現。
    西風落葉時,燈火闌珊中,林豫騎著自行車來到我麵前。他扔掉自行車,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他說:“城哥,誰欺負你了!”
    眼底燃燒起熊熊怒火。
    “沒有,是我自己。”
    “是栓子?我去找他!”說罷,他騎上自行車駛向栓子家的方向,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當我來到栓子家樓下時,林豫和栓子正廝打一起。林豫終究是年少無力,被栓子揪著衣領按在牆上。栓子揚著眉毛說:“我手下留情,懂嗎?”
    “不懂,有本事你弄死我!”
    我去拉架,卻被栓子推開。栓子的力氣出奇的大,他的輕輕一推,我踉蹌退後幾步,跌倒在地,頭重重的撞在小區的花壇上。
    一時間,頭破血流,隻覺昏昏沉沉。卻清楚的聽見栓子鄙夷聲音說:“剛剛的話怎麼不記得了?還學會了找幫手,你就是個賤貨!”
    林豫突然暴怒,狠狠咬住栓子的手臂。栓子吃痛,一拳打在林豫嘴上。
    瞬間,血從林豫嘴角流出。
    栓子的爸爸聽到了動靜,來到樓下:“你們這幫孩子有完沒完。”
    說著他怒斥栓子,扶起林豫幫他整理整理淩亂的衣服,道歉的說:“小豫,看看有沒有傷到,要不叔叔帶你去醫院看看。”
    “起開!”林豫推開栓子的父親,縱身來到我身邊,撕開衣服按住我頭上的傷口。
    栓子的父親被林豫推開,踉蹌幾步,險些跌倒,被栓子急忙扶住。栓子對林豫吼道:“林豫,你不想活了?”
    之後目光轉向我,眼底充滿著鄙夷說道:“虧我還給你過生日,真是太不值了!”
    一絲苦笑,浮現在我的嘴角。我盡力得忍著、克製著,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笑著說:“杜亦,你就是個混蛋。”
    那一刻,心硬生生的撕裂,原來我隻是一個“不值”的人。
    栓子不知道,曾經他是我整個青春時期的美好,他的每一個細節都被我深深印刻在心裏。他也不知道,在我說出“在一起”時,我需要多大勇氣。
    而終究隻是換來一句“不值”。
    多麼可惡的不值,多麼可憐的不值,多麼可悲的不值。所有青澀美好的情感,在一句“不值”中戛然而止。
    我的心糾結的繞在一起,咬緊牙關轉身離開。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秋風瑟瑟,掃盡落葉。剛剛栓子的音容笑貌依然在腦海裏,卻再也找不到那時的溫度。
    柔腸百結年複年,
    無奈言明意斷弦。
    卻話此情不值當,
    癡心滿懷終徒然。
    身後傳來林豫的怒吼,他說:“杜亦,你聽好了,今天的事我跟你沒完。你要再敢欺負白一城,我會殺了你。”
    說罷,他騎上自行車停在我身邊,對我說:“上車!白一城,我帶你回家。”
    自那以後,我和栓子再無交集。後來,栓子去了北京。
    他離開的那天,我碰到送站回來的褚浩,他對我說:“同桌,栓子去北京了。走的時候很不舍,他對我說是為了一個人。話說,你為什麼不去送他?”
    我誤以為他是為了我,而後的發生的種種,讓栓子所為伊人浮出水麵。隻是當時我會錯意了,於是在而後的六年裏,我抱著一個人的憂傷,看著青春匆匆散場。
    有些情感,在極度壓抑中變得瘋狂,就好比我曾極力的告訴自己不去想栓子,卻適得其反欲蓋彌彰。後來,在林豫的陪伴中。我選擇任由這份對栓子的錯愛自生自滅,漸漸的也不再那麼疼了。
    隻可惜,一切不盡人意。在程子初唱了那首栓子曾經唱過的歌後,我的心又開始莫名的寂寞。
    不知不覺中,手中的香煙燃盡。
    我起身準備離開,程子初出現在我麵前,他說:“以後在再不許不聲不響離開。”
    自從和程子初一起去了“老地方”後,我們經常混在一起,有的時候是聊工作,有的時候是聊跟工作無關的事情。
    每次下班時,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我的工位,於是那同事紛紛與我拉近關係。
    每天,程子初都會把我送到家。有的時候他會跟我上樓,賴在我家蹭飯。他是“無肉不歡、無酒不歡”的類型,我不怎麼備酒,他就買了好多塞在冰箱裏,吃飯時候總要喝點。
    喝了酒不能開車,他就順理成章的在我家留宿。
    一開始還不太適應,但一個人獨處總會比兩人一起要顯得寂寞,有人陪總是好事,日子久了就習慣了。
    程子初偶會出差,走個三五七天的,剩我一個人,倒也清閑。每每他出差時,總會有同事主動約我吃飯,試圖通過我來討好領導。隻可惜,我不是一個八麵玲瓏的人,本能的拒絕。
    相比和同事在一起,我更喜歡靜靜的品味一本書。看書時,我會學著林豫的樣子,點上一支煙。不知不覺的,有了煙癮。
    我時常看一本叫作《如果•愛》的詩集,這本書不是什麼名家大作,況且年代久遠,我原本並不知曉它的存在。隻是高中時偶然間,見到林豫床頭放著,於是我翻遍了全城,在一個不知名的書店裏找打它。
    找到它時,它已經塵封許久,我卻如獲珍寶,隻因林豫有著同樣一本。
    我不太能讀懂詩,所以買回來後把它當成一個珍貴物件鎖了起來。大學無聊時倒是經常翻開,可這麼多年卻沒有把它讀完。
    後來,繁重的工作也讓我再無心思。如今得了空,也開始細細品味,卻覺得別有一番韻味。恍惚間好似明白了,變得不是書,而是心境。
    再次翻開那一刻,雋永的小詩搭配著唯美的插圖。一瞬間,我掉進了那種意境。可是許久以後,我一時氣急將它付之一炬,最終它化作灰燼,再也無法拾起。
    開篇的那首詩,卻依然記憶猶新:
    天漢落下的星光,
    亮起的萬家燈火,
    映照著迷失的記憶。
    在迷失的記憶裏,
    寂寞的城市與秘密的森林緊緊相依,
    如果,愛……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到林豫的時候,我總是莫名的開心,又總覺得不太對勁。到底如何不對勁,我卻是想破了頭也無結果。
    我試圖撥通林豫的電話,卻被他掛斷了。自從上次他走後,每一次給他打電話,他都會拒接。我卻固執的在他每一次拒接後,再一次撥打下去,直到他關機。那段日子裏,我們就這樣反反複複上演著“不再聯係”。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林豫不接電話會讓我六神無主,隻是每次都會不悅的把電話扔在桌子上。眼前浮現曾經一起走過的年華,一陣陣心塞。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樣的糾結。
    某一天,我買了鉛筆和素描紙,開始憑借記憶描繪林豫的樣子,一筆一劃畫的十分用心。畫了幾個小時後,卻發現並不是很像。
    林豫的笑靨,宛若陽光,可紙上的林豫,卻滿麵猶豫。
    反反複複的修改,終究不得其神。憤怒拿起畫,想要撕掉。卻看到畫上與林豫幾分相似的眉眼,終究還是舍不得。
    最後,幾番掙紮,我耗盡所有的鬥誌,放棄了這個念頭。
    畫畫的時候,程子初正在翻騰著什麼東西,幾乎要把我家給拆了。
    我被擾,對著屋裏大喊:“你要是想拆掉我家,換個時候好嗎?”
    “我有個東西找不到,看看是不是落你家了。”說著,程子初來到我身邊,看見畫他驚呼:“這是誰啊?”
    我迅速的把畫翻過去,說:“你的東西找到了?”
    “估計是掉在別處了。”他說著,伸手來拿我的畫。
    我用力的按住,說:“不許看!”
    “瞧你厲害的,不看就不看,你也給畫一張唄。”
    我隨手畫了一個豬頭遞給他:“給你!”
    他接過畫,在上麵比比劃劃,說道:“真像!”
    我疑惑:“這還像?”
    “非常像。”他說著,把畫遞回給我,之後嬉笑著跑到一邊。豬頭旁邊,赫然多了我的名字。
    台風“梅花”登陸遼寧的那天,我和程子初參加了一個同事的婚禮後,之後坐在樓下納涼。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程子初是不是該結婚了。於是我痞氣的問道:“程總,你不結婚,你父母不著急?”
    “當然不著急了!”他自信滿滿。
    我窮追不舍:“你什麼時候結婚?”
    “你猜!”
    我開玩笑:“不猜,沒有最好。那樣的話,我可以給你買個巨額保險,受益人寫我,之後……”
    程子初湊過來胳肢我,說:“你怎麼那麼壞?還受益人寫你,你是我什麼人?”
    我笑著逃開:“我就是你員工,一個壞員工,你害怕了?”
    “誰怕誰啊!”說著,他來追我。
    在他追著我時,電話響起。我沒有細看,直接接聽了,電話那頭傳來呼嘯的風聲。
    “喂”了好久,電話那麵至始至終一片亂七八糟,於是我暗暗說著“無聊”準備掛斷。卻在即將掛斷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來電者的姓名。
    之後,我迅速的將電話放在耳邊,電話那麵依舊是呼呼的風聲。半晌,電話裏傳來他幹啞的聲音。他說:“呆瓜,你聽海的咆哮。”
    “你在哪?”
    “現在是2011年第9號台風登陸的前夕,我在等待台風過境。”
    此刻此刻,我在這座城市,豔陽高照。
    而林豫,在而另一個城市,風狂雨驟。他站在青灰色的天空下,狂風挾卷著濃密的烏雲,大海洶疊起層層巨浪。孤單的身影,就在那裏,在蕭索的海與天之間,等待著台風過境。
    千裏煙海起勁風,
    浪頭疊起西又東。
    匆匆一言說不盡,
    兩地相思一處同。
    我忽然想起某天,曾對他隨口說過想聽聽海的咆哮。所以,他不遠千裏,追蹤台風的軌跡。一切隻因為我一句話,一句我隨口說說的話。
    他說:“白一城,大海在怒吼、在咆哮!你聽到了嗎?”
    我推開追過來的程子初,蹲在角落裏糾結的著:“謝謝,謝謝……”
    “你開心就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白一城,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可是有一些事情,我卻想不明白,你能等我想明白嗎?”
    “我等你,你不回來,我就一直等下去。今生今世,永不相離。”
    “白一城,我……”他似乎要說什麼,卻變成一時沉默。
    良久,他對一遍又一遍地喊:“白一城,我想你了。”
    他的聲音,被海風打散,湮沒在海浪翻湧之間。
    他不曾吐露的心事,仿佛驚濤駭浪一波又一波擊打著海岸,久久不能平靜。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和林豫情根深種,難舍難離。
    2011年,台風“梅花”過境成為記憶力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在記憶的深處,寫著一個關於“錯過”的秘密。後來,我一次又一次跑到海邊,試圖去體會他當時的心情,隻是海麵上陽光明媚,根本看不見驚濤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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