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長情漫漫 第五章 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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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為長青的人兒又回到了窗邊,隻是再沒有吹奏笛子,想必,自己便是他要等的人罷。雲劍忽然覺得心裏很亂,這種亂,就仿佛他真的是那個背棄之人。
那人叫幽蝶為“隗翛”?雲劍愣了少許,抬頭,看向幽蝶,“隗翛?”幽蝶不語,隻是點了點頭。
“不出去走走嗎?祭祀節的準備儀式也是十分盛大的,我想你會喜歡。”幽蝶摟著雲劍的腰的手輕輕用力,便將雲劍往外邊挽去。
“蝶,隗翛是你的名字嗎?”雲劍仍舊不甘心,他忽然想知道他以往發生的事,他的記憶,他想知道了。
“是。”幽蝶仍舊摟著他,將他帶離了客棧。
輕擁著他,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人聲嘈雜,兩人卻心如止水了。
很平靜,但卻是暴風雨的前奏了。
四周是商販,五光十色,各類綺羅,美不堪言。雲劍卻再無興趣。他心裏唯一的好奇便是他的記憶。或者說,他的前世。
雲劍是21世紀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原本屬於這個世界,看現在的情況,百分之九十是的,那麼,隻能說,上天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他轉世了,去到了21世紀,然後,回來了。
不可思議,卻又想盡快知道他的過往。不想讓幽蝶傷心,但是卻也看不慣那名為“長青”的人的難過。
他真是濫情。
“想知道為什麼?”
良久,幽蝶拉著雲劍到了橋上。底下,正是湖光蕩漾。遠處,柳枝輕飄,鶯歌燕舞。
雲劍遲疑了一會兒,他看過了幽蝶的表情,但卻看不出來是什麼情愫,隻好點了點頭。
“我告訴你。”幽蝶道。
在幽蝶的闡述中,雲劍仿佛看見了久遠之前——
百年之前,千寂宗一如既往的強大。那時候,他還叫雲劍,是千寂宗的首任聖使。而那名叫長青的人是他的師兄。
那一日,幽蝶出山,為了報滅族之仇。
他一路上打聽到了三大門派的消息,隻因為千寂宗為三大門派之首,於是先選擇了千寂宗出手,他輕而易舉地闖進了千寂宗的禁地,聖使雲劍的職責之處。雲劍理所當然地攔住了他。
“你是何人?來此何故?”那聲音,卻不是防備,而是像平常攀談。
幽蝶愣了,同時他向雲劍說出了來意。
很簡單的兩字:“殺人。”
“滅我宗門?”雲劍蹙了蹙他好看的眉。
“正是。”
“為什麼?”雲劍不解。
他那一日穿著妖異的紫色衣裳,額頭上一枚紫色印徽向世人昭告他的身份——頂級妖獸。雲劍卻沒立即對他下殺手,反而,繼續攀談了。
“我不明白,你說清楚些。”
男人認為他是故意拖延時間,於是他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人類,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花招?那是什麼?”雲劍仍舊不解。
“幼稚伎倆。”幽蝶冷冷道,同時,他又加大的力道,隻要他繼續,這人就必死無疑。
“喂,很疼,放開。”雲劍拍了拍他的手。
用最簡單的方式,他竟然想也沒想就放了手。
“弄疼你了?”他遲疑了,卻隻因為自己的走神。
“嗯。”
“為什麼要滅我宗門?我宗門何時有犯過你妖獸一族?”
“所有的人類都該死。”
“為什麼?”
“他們殺了這原本主宰大陸的我的族人。”
“成王敗寇,你為什麼不想想為何你的族人可以任人宰割?”
“人類狡猾陰險,族人卻善良。”幽蝶這時已經鬆開了手,他立在雲劍的對麵。
“人類也有善良的,出生的嬰孩若好生教導,也是極為善良的,可是,妖獸如果從小便活在複仇之中,他也會險惡,譬如你。”
幽蝶的眸子暗了幾分。
“人類,你倒是伶牙俐齒。”
“不敢當,不過我想我說的是事實。千寂宗是名門正派,你若要報複,也不應該來到這裏。何況,我也不會讓你得逞,這裏,是我的家。”雲劍嚴肅了。
“家?”幽蝶輕笑。
“和我走,我給你一個家,然後,你把這兒忘了,可好?”
那是千年來幽蝶第一次對誰動心,他沒敢承認,因為對方竟然是他一向厭惡的人類。
那時候,雲劍笑了,那種惹人憐愛的笑容,清澈的眼眸中獨獨倒映著他,透過初升的太陽散落的金光,他的心,被小鹿撞了。
他從此賴上了雲劍,他不懼怕人類,於是光明正大地和雲劍膩在一起了。他故意隱去了自己的身份,他想做一個普通人和雲劍待在一起。
陪他笑,看他清澈的眼眸,聽他那凜然正氣的說辭。他從不反駁,他覺得,這樣子,也許是對的。
慢慢地,他改變了想法——人類或許並沒有錯,盡管他本就是怨恨所化,幽蝶幽蝶,顧名思義,是幽怨的蝶,更早之前,人類來到這片大陸,他們瘋狂殺戮成群的妖獸,用妖獸的內丹作為丹藥,他們撕扯妖獸的骨架做裝飾,他們飲妖獸之血來修煉……
吃肉飲血。
或許正如這人類所說,是因為妖獸不夠強大。
所以,他要變強。族人們的怨氣造就了他的生命,他是怨氣所化,隻因為以靈蝶為形,在那時候人類瘋狂的殺戮中,才得以苟延殘喘。他隱藏於深山古林之中,他刻苦修煉,終於得了正果,達到巔峰。他下山,為了複仇。
或許那人類說得對,一切,都不可改變,而他,亦沒有必要一直生活在複仇之中。
人類帶他去逛街市,很熱鬧,孩童的嬉笑聲,婦人的嗔笑聲,一切都那樣美好。
他陪伴在雲劍身邊,漸漸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千寂宗聖使身邊有一個神秘的人。這個人便是他,幽蝶。
那時候,他的複仇計劃在悄然進行,因為他並不隻代表自己,他是族人的怨氣所化,在他沒有完成族人的遺願時,他不可以自由。這是契約,他生命的契約,如果沒有對雲劍動心,他或許會選擇死亡也不去繼續複仇,但是為了雲劍,他必須要繼續活下去,他想陪著他,直到永恒。
於是他必須完成族人的遺願,他用靈法修建了幽蝶城,並用幻靈之法吸引許多人類進入幽蝶城,大肆屠殺。就像當初人類屠殺妖獸一樣。隻是,他已經對生命麻木,他想快點獲取自由,隻因為想真真正正地自在地陪著雲劍。
可是他錯了,有些人,還是阻撓了。
譬如長青。
長青是雲劍的師兄,他看得出來,長青喜歡雲劍,他對雲劍的關愛,早就超出了師兄弟之前的關愛。他是愛著雲劍的。長青知道他是妖獸,他能感覺到長青對自己的威脅,但是那個時候幽蝶已經不能再分心去管這些了。
他的靈法在那時候被族人獲取了許多,他幾乎就要死去。他很清楚,那是契約的最終儀式,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他就可以真正自由,就可以陪在雲劍身邊,像普通人一樣。
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多麼奢侈的願望。
千寂宗的長老很快就發現了事實,包括他的身份,是妖獸怨氣所化,是大陸人類的公敵。他們說必須要立刻鏟除掉他。這時候,長青來了。
他不知道長青和雲劍說了什麼。
隻知道,雲劍那時候沒了微笑,他說他很累,想要喝酒,問他願不願意陪他一起喝。
他喝了,卻不知道那是“妖狂”,妖獸的克星。
那時候,想必雲劍也不知道,雲劍說,酒是長青給的,他對長青,根本沒有防備。他苦笑,心卻痛了。他覺得,好像,自己一直都錯了。
雲劍始終,對長青還是有感情的。而自己,也許就隻是他發發善心收留的路人。盡管沒有防備,卻也不會去擔心。
那一夜,幽蝶強了他,在雲劍的淚水中,他發狂。
後來,幽蝶走了。
服用了“妖狂”之後,他的靈法徹底紊亂,身體就好像要炸開,要死了。他發了瘋,他也開始大肆屠殺,他其實是不願意的,但是,身體不受控製了。
再見麵時,雲劍便看見了這樣的他。
墨發變成了妖異的血紅,幽紫色的眼瞳中繞著幾絲血色,四周都是怨氣,他的手上還拿著鮮紅的心髒,那是剛從人類身體裏取出來的,正在淌血。
四周都是屍體,血流成河,幽蝶城已然死城,他撤走了結界,幽蝶城原本的樣子露在眾人麵前。
他聽見長青對雲劍說——
“看見了嗎?這就是他。”
雲劍的眼睛裏寫滿了厭惡。
他的心,也終於死去。
他開始與大陸人類為敵,很快,他帶領的族人占領了大陸西部,大陸分離,隻有東部是人類的生活之地。這時候,雲劍被削去了聖使之命,禁閉於千寂宗的戒堂。這些事情,他原本是不知道的,是他後來,才打聽到的。
他那時候已經死心,因為那一日的事情,讓他清醒——雲劍,其實是厭惡他的。
而他,卻傻傻地愛上了這個凜然正氣的人類。
真是可笑,可笑而又諷刺。
不久之後,他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是的,身孕,妖獸可以汲取愛人的靈息融於血肉之中,而後繁衍血脈。他有了雲劍的孩子。
當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他的大肆屠殺,他服用了長青拿給雲劍而後雲劍親自給他的“妖狂”……他的靈息很亂,他不敢保證,這孩子是否還安好。
他在那段時間不再複仇,所有計劃全盤停滯,他為了雲劍,選擇休戰。他要安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留下這個孩子,隻因為,那個人還占據在他的心裏,每每想起,都是刻骨銘心的痛意,包括那一天,他厭惡至極的眼神……他記憶猶新。
仿佛還在昨天,他伸手就可以觸摸他的容顏。
這十個月,他思念著他,卻也痛恨著他。
為什麼……給了他生的希望……卻又讓他生不如死……他好恨,為什麼,至始至終,他都不曾表示過……哪怕一丁點的喜歡……
隻是發發慈悲罷。
這十個月,他沒再接收任何關於戰爭的消息。因為他記得,雲劍說過,隻要是好生教導,人類也會十分善良,他要安胎,他選擇讓他們的孩子不觸及這血腥的戰爭……他不聽那些,他甚至為了這血脈,選擇遊於山水之間,聆聽自然的美好。
他聽說,這樣子,對孩子有好處。
他後來才知道,那十個月,人類世界已經亂得不像樣子。
三大門派互相殘殺,因為妖獸與人類的戰爭,人類的領土越來越少,三大門派更是唯利是圖了。他們開始爭奪領地。
千寂宗本來是最強的,但是這時候兩大主力都心不在焉了。長青為大弟子,但是心係雲劍,雲劍那時候還在禁閉,他聽人說這些日子妖獸之王隗翛正遊走於山水之中,好不自在逍遙。
他扯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的錯,都是他的錯,如果他當初選擇殺掉他,是不是,這一次浩劫,便不會發生,可是,讓他怎麼下得去手?那妖獸不知道,他也早就依賴上了他。
千寂宗因為自己而沒落了,弟子皆是頹然無力,這時候,那些長老竟然出了計策,他們密謀以雲劍之名向隗翛求助,乞求他幫助千寂宗。因為那時候,千寂宗演變成了三大門派之末。
消息很快瞞著大陸人類傳給了妖獸一族。
但是卻久久沒有回複。雲劍是不知道的,當他知道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那一日,給他送食的弟子用嘲諷的眼光看他。
門外的弟子諷刺道——
“長老們以這貨的名義給妖獸之王求助,天哪!這不是明擺著的自討沒趣嗎?!”
“是啊——人家妖獸之王高高在上,誰還會記得這小情人呢!”
“是呀,不過是情人罷了,他還自以為人家偏要護著他呢!”
……
後邊的話越來越難聽了,雲劍走到了內屋,他沒看食物,他沒胃口,他隻知道,心裏很痛。
其實那時候,身為妖獸之王的隗翛根本沒有接收到消息,消息什麼的他因為要安胎所以全部讓部下攔截下來了,他下令,全然封閉,誰要是在他麵前提到戰爭二字,格殺勿論。
他帶著他們的血脈離開了這戰火紛擾的地域。
他那時候選擇了他原本的地方,深山古林。
他在那裏呆了十個月,等十月之後,他誕下一子,取名為靉。
靉。
他愛著他,從未改變。
他重新回到王殿時,一隻紫蝶正盤旋在他頭頂,他高傲地宣布,那是他的孩子,是妖獸的王子。
單名,為靉。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陸,傳到雲劍的耳裏時,隻聽聞妖獸之王隗翛有了一個孩子。至於孩子的名字,卻是無人知道了。
雲劍心如死灰了。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他對不起千寂宗,對不起諸位長老,對不起長青,連同最後的希望,隗翛……
他要以死謝罪了。
沒有人會阻止,長青,也沒有理由去阻止。
那碧色的眼睛最後一次望他時,是沉默的。
他聽見他說——
“下一世,記得回來,我等你。”
“阿雲,長青愛你。”
他苦笑。
下一瞬,他已然用血契靈法將自己毀滅,來生也不再擁有記憶,他說就讓他徹徹底底重新活一次罷。
長青抱著他,那聖潔的容顏變得模糊了。
“我等你。”他說。
而後,便是幽蝶做的事了。當那妖獸之王隗翛得知雲劍已死時,他瘋了。這一次,他毀掉了幽蝶城,他親手屠殺了他的部下,什麼複仇,什麼計劃,什麼統一天下……
沒有他,又有什麼意義……
他徹底陷入瘋狂。
幽蝶城再一次淪為死城。
他命令妖獸不許再向人類宣戰,而他,則到了千寂宗,親自除去了那些老骨頭,看似正氣的長老們,個個不都是陰險之人?他從那幾個裏邊,看見了千年前屠殺自己族人的麵孔……諷刺,憤怒。
千年前,他們大肆屠殺了自己的族人;千年後,這些人,又逼著自己深愛的人死去。
他本想毀滅掉千寂宗,但是礙於雲劍生前的執著,他放棄了,他要讓他回來之後,發現千寂宗仍舊強大,於是他手下留情了,隻是幫千寂宗清理了門戶。
一切又都凜然正氣,活生生地仿佛那個人還在。
當隗翛看見長青,他笑了,無奈卻又淒涼。
“師兄,他走時,都說了些什麼?”
長青冷漠地看著那地上長老的屍體,連眼睛都沒眨。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心死了。”冷淡而又平靜的。
“那你呢?你說了什麼嗎?”他問。
“我告訴了他我會等他。”
“但是師兄,我不會再放手了。”
“隗翛,我也不會。”
那場談話結束了。
百年之後,千寂宗又成了三大門派之最強,長青成了新任掌門。
一切,又重新來過。
當年的血雨腥風,海誓山盟,今日,獨留下——長情依舊。
“孩子?”幽蝶講完半晌,雲劍發問了。
“你其實早就見過了。”
“那隻紫蝶?”
“嗯。”
雲劍忽然抱住幽蝶的脖頸,拉下一些,然後吻住了幽蝶的唇。
“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再讓他成為孤兒。
或者,孤魂野鬼。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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