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客從西方來,命數豈可知(序章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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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南正琢磨著秦可嵐最後對他說的話,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刻她哀傷而決絕的神情。
    “蘇公子和我,和魔教眾人,不是一丘之貉,有時候非要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也是為難你了”
    “蘇公子”
    “蘇公子!”
    停住腳步,蘇南回身“有事?”
    他認得此人,是淩傲的一個手下,名叫盧成文。
    盧成文:“淩護法派在下請蘇公子去地牢”
    蘇南腦中頓時閃過數個念頭,麵上微笑道“那便有勞你帶路了”
    地牢位於玉樓地下,專門烤問教中叛徒,它的通道設置的極為隱秘。蘇南先前隻是聽人談過地牢,這還是他第一次來。
    盧成文一手舉著油燈,領著蘇南一步步沿著階梯往下走,前頭漆黑一片,一眼還望不到頭。
    蘇南抬起頭,昏黃的燈火裏,瞧那牆壁上的斑駁印記,全是黑漆漆的扭曲的陰影。
    他的義父,魔教第四十八任教主暮骨離,初登教主之位時,正值魔教內憂外患之際,那時候武林正道齊心協力,勢要將這存在百餘年的心頭大患除去。
    教中混進不少奸細,更有人見勢不妙暗中投靠於正派。
    上任教主命喪黃泉之前,將教主之位托付於剛出關的弟子,教中無人聽聞過這位弟子,當即有不少人反對,一時更是人心渙散。
    這位弟子,也就是十年前的暮骨離。
    盧成文偶然回頭,見他一心瞧那牆上黑乎乎的印記,不由皺眉。
    卻聽他目不斜視:“為何停下?”
    盧成文本是停下想提醒他注意腳下台階陡峭,此時一愣,便繼續領路,還有意加快了步伐,蘇南似是全然不知,依舊盯著牆上,竟是一步未拉下,緊緊跟在他身後。
    七拐八繞,到了一道鐵欄前,視野漸寬。盧成文瞧一眼蘇南,見他氣定神閑的自台階上走下,暗暗佩服。
    不一會兒,接到通報的淩傲趕來,蘇南見他麵色陰沉,眼神變得嚴肅。“他都招了?”
    淩傲先是點頭,接著歎氣“招了又有何用”
    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即便是喬洋那樣武功一流的高手漢子,蘇南也並不奇怪他會坦白。在無窮無盡的肉體折磨麵前,鐵打的漢子也能跪下卑微討饒,除非一死可逃脫,而在這地牢之中,不該死的人絕不會死。
    但是淩傲的反應很奇怪,蘇南略一思索,又問“可有同夥”
    淩傲:“除了那個玉蘭,喬洋的手下有參與,看起來道似喬洋一人因怨生恨,定下計謀,要害教主”
    蘇南緩緩道“不可能隻有他一人”
    此事牽扯眾多,金玉樓一向紀律嚴明,怎可能叫個護法尋得可乘之機,更別提還牽扯到孤城的可疑使者。
    淩傲:“的確,單憑他喬洋一人,成不了事”
    看上去他方才便是為此發愁。
    蘇南:“淩護法不必苦惱,總有真相大白之時”他說的篤定,讓人不得不信。
    蘇南:“蘇某可否瞧瞧那喬護發”
    淩傲:“請”他大手一背,側身讓出一條路。
    牢裏的血腥氣極重,裏麵的三個獄卒挪開地方,一個渾身血汙披頭散發的男人被四根粗粗的鐵鏈吊在正中央。
    他的頭衝下,看不清臉,不知是死是活。
    蘇南想到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喬護法,頓時眼中晦澀。他年紀尚輕,仍是少年心性,見不得英雄群途末路。
    喬洋仿佛察覺到蘇南淩傲的存在,微微一動,嘴唇抖動,溢出鮮血,蘇南默默收回目光。
    “樓黛凝怎麼說?”
    淩傲搖頭“她原是教主枕邊人,不敢審”
    蘇南:“為何淩護法讓蘇某知曉這些”特意派人領他到這機密之地,讓他目睹喬洋的慘狀。
    淩傲一笑,繼而道:“這原因嘛,一來蘇公子智謀過人,或許能發現什麼,幫我解決這檔子破事,二來公子深的教主信任,若是教主提起,說我辦事不力,還望公子美言幾句”
    蘇南忙道“不敢不敢,隻怕蘇南人微力薄,什麼忙也幫不來”
    “淩護法才是義父左膀右臂”他緩緩道“這麼說,可是折煞蘇某了”
    淩傲大笑幾聲“人人都知道蘇公子人中龍鳳,何必過於謙虛”
    蘇南也笑,轉而道“沒這地牢,就沒有現在的魔教,十年前,義父就是在此地懲罰那些背叛我教的叛徒”
    淩傲目光一凝,不動聲色“這地牢每一處都沾上了叛徒的血跡,教主英明,以此來警戒他人”
    蘇南:“義父最恨叛徒,淩護法明白最好”他講的風輕雲淡,話裏飽含深意。
    淩傲:“這是自然”他叫盧成文送蘇南回去“既然該談的都談了,我也不好再蘇公子請回吧”
    蘇南:“好”
    這兩人各懷心思,卻是誰也猜不透對方。
    三個獄卒是淩傲的心腹,蘇南離開後其中一個道“護法,屬下有一事不明白”
    淩傲:“講”
    “教主過於看重這義子,怕是有些不妥”
    淩傲眉頭頓時擰起來“此話怎講”
    那人一笑“護法再明白不過,否則方才也不會對他旁敲側擊了”
    淩傲聞言麵無表情“他來路不明,武功奇高,卻不可能威脅到教主,成為教主的隱患,他還遠遠不夠格”
    獄卒“自然自然,放眼整個江湖,武功,錢財,勢力,能和教主匹敵的寥寥無幾”
    聞言,淩傲嘴角一翹,笑的古怪,獄卒站在他身後自然看不見他表情。
    淩傲上前一步,伸手托住喬洋的下巴。
    淡淡道“你們先下去吧”
    “這——”一個獄卒遲疑道。
    他覺得,隻留下淩喬二人,不合地牢的規矩。
    淩傲轉身,慢慢走到那獄卒麵前“你叫什麼?”
    “……方海平”
    “好”淩傲對他們三人道“我覺得不審樓黛凝總歸是不妥,你們幾個,先去審她”
    這下方海平不敢再吱聲,三個獄卒紛紛離開牢房。
    牢房隻剩兩人,淩傲腳下一移,到喬洋跟前,左手緊抓他的下巴,強迫他張嘴。喬洋眼神渙散,任他擺布,他口中鮮血淋漓,竟是被割去了舌頭。
    淩傲右指一彈,袖中的藥丸飛入他口中。
    “什麼情種,不過任人丟棄的棋子”淩傲不屑道“這藥丸吃了三次,就會像個傻子一樣,再吃就會慢慢死去”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懂審時度勢,既不願聽我的,又不想看那個女人死”淩傲揚手閃了他一耳光,喬洋毫無反應。
    “真可憐”
    三日後
    煙花之地,縱是夕陽下,傍晚時分,也熱鬧的很。街上的百姓少了,做生意的卻不回家,為的是那些個有閑錢的公子老爺逛的時候賺上幾個錢。
    突然人群裏冒出一群異客,他們穿著灰袍,脖頸處掛了一串兒獸類的牙齒,走路的時候,身上叮當作響。
    灰袍太長,蓋住了他們的頭頂。他們的臉均埋在一角陰影中。
    這景象太過詭異,街道漸漸安靜下來。
    西邊的盡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漠,傳說中那裏漫天黃塵,隻有古怪的羯族人能夠生存。
    數年前,那片神秘的大漠出現了一個神秘的門派,他們占領了大漠的深處,他們自稱極樂城,極樂城的城主就是那個門派的首領。
    連路邊的說書人都曉得這極樂城與魔教,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一位有權有勢的客人,想要一位花魁作陪。要知道金玉樓的花魁共有十二個,她們個個國色天香,都是當世美人。有這麼些個金字招牌,金玉樓想不財源廣進都不行。
    蕭媚兒是金樓的老鴇之一,專門負責有權勢的客人。這位客人便是她的常客,換作平日,她一定笑臉相迎,拿著銀票,顛兒顛兒跑去找有空的花魁。可此刻她麵無表情,連茶水都不端,一揚塗滿蔻丹的玉手,“今兒隻有令姑娘空著,不過我可不敢叫她”
    客人不太高興“剩下的呢”
    蕭媚兒淡淡道“有兩個身體病著,剩下的全陪客人了”客人皺眉,正要開口,對麵蕭媚兒一根手指放在唇邊“莫要白費功夫”
    “那位客人姓薑名澤,是我們主子的座上賓”
    客人臉色一變,兩個都是萬萬惹不起的,原本的架子沒了,心中算盤成空,臉上也不好看。蕭媚兒喚小廝送客,也不管他如何想。
    蕭媚兒鬱悶的很,趴在桌上,軟綿綿的喃喃一句。
    “誰要看這些醜男人”
    “那些小娘們幾世修來這等福氣啊”
    往前到幾年,她也是花魁,說不定就能趁著陪客的機會,見上今日薑城主和教主同桌飲酒的場麵。
    樓裏位子夠高,有名氣的姑娘都知道這事,個個像貓一樣,磨著爪子,心癢癢的。
    凝波閣裏,坐滿了魔教和孤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閣中,燃著香,有女子撫琴,琴音曼妙,宛若天籟,她一頭烏絲用銀簪挽起,露出一段潔白的脖頸,舉世美人,便是一個背影也銷魂如斯。
    蘇南縮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偷偷瞅她。
    兩大首領位置挨著,慕骨離坐在主座首位,身上黑漆漆的衣袍寬大,上麵繡著金紋,燦燦光華。
    “一等一的美酒,一等一的美味,一等一的美人”他耳邊有人輕輕道“魔教的待客之道真是一等一的好”
    那人便是薑澤,他一襲白衣,麵上戴著輕紗,風度翩翩。
    旁邊男人不說話,一味沉著臉。
    薑澤“認識多年,連一句寒暄也懶得講,也忒無情了吧”
    暮骨離隻嗯一聲。
    薑城主完美無缺的風度塌下一小片,轉瞬又麵色如常。緩緩道“不需抱有敵意,這次,我是來誠心談條件的”
    “運河建成,這買賣做的絕不虧本,燕國渭南之地雖不富饒,可生產的茶葉絲綢皆是燕國朝廷的貢品,你我皆知,合作是一本萬利的好事”
    “本座不懂,如此好事,薑城主何不一人占之”
    薑澤親自拿過酒壺,到下一杯瓊漿,酒香醇厚,惹得他眯起眼“就因為是好事,才有人見不得要耍花樣”他將白玉杯穩穩推至慕骨離麵前“這便是借花獻佛了,請”
    慕骨離的大拇指摩挲著冰滑的酒杯,“城主的麵子大得很嘛”
    “本座不是商人”他緩緩道“可錢財誰不愛呢”
    薑澤笑了,燈火搖曳,室內無風。透過輕紗,他的麵容時隱時現。
    “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使那些個武林正派口口聲聲仁義理信,古往今來,可也從不缺一些個英雄好漢為它折腰”
    酒是好酒,百兩一杯,一點都不貴。暮骨離仰頭,喝的一幹二淨,總覺得意興闌珊。
    他狂,什麼時候也不忘擺個架子,他傲,不喜歡求人,從來都是別人低聲下氣的求他。
    薑澤是難得的聰明人,能屈能伸,世家公子的皮相下掩著虎狼心腸。
    暮骨離忌憚薑澤。卻對他的討好的態度十分受用。
    而薑澤何嚐不提防著慕骨離。
    兩人勢均力敵,都沒把握把對方拿下。即便心裏頭都恨不得對方死掉,也願意坐下來,一起品嚐美酒美食。
    暮骨離對一名舞姬招手,讓她過來。
    待她走到跟前,衝薑澤道“城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她叫棠音,城主應該會喜歡”
    這棠音,一點也不像煙花地的賣笑女,她很美,美的一點都不俗氣,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乍一看清新出塵,細品一番,似空山新雨後,叫人不由得憐惜。
    薑澤見過不少美人,一見棠音,也覺得驚豔。他最好美人,是江湖中出了名的。
    薑澤:“我知道金玉樓有十二花魁,想必姑娘也是其中一位,可棠音卻不是花名”
    棠音乖巧的坐在他身側“小女子姓沈,名棠音,這是本名”她微笑道“花名是海棠”
    薑澤不由道“妙極”他隨口吟道“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對著美人,他這邊甚是逍遙,那邊暮骨離身邊也坐下一位絕色美人,是最近新得到他寵愛的秋牡丹。
    底下眾人推杯換盞,酒酣耳熱之際。有一位灰衣侍者不聲不響進來,跪在慕骨離麵前“教主”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呈於桌上。
    暮骨離:“薑城主,既然親自前來拜訪,又何必派人送信來”
    薑澤“有些事,信裏說的清楚,也有些事信裏說不清楚”
    暮骨離的食指在圓桌上輕輕敲了幾下,“當然”
    蘇南和淩傲都悄悄注意這邊的動靜,心事重重的淩傲神色古怪,而蘇南眉頭緊鎖。
    他心裏琢磨,樓黛凝對義父下毒被發現後關在房裏,喬洋想要救樓黛凝,喬洋辦成從玉蘭房裏出來的小月,玉蘭的房裏還有一個從極樂城來的使者。
    總覺得不對勁,疑點有二,一是護法喬洋究竟如何能夠避開魔教耳目,找人偽裝成自己,自己則偽裝成小月找到樓黛凝被囚禁之所。二是在從孤城來的使者,倘若沒有他的出現,令事情變得越發複雜,他為何與喬洋曾出現在同一房間中,是偶然?不,不會,隻會是有什麼線索被忽略了,才沒法弄清真相。
    可是他的出現似乎對喬洋救黛娘沒有幫助,而喬洋救樓黛凝,樓黛凝下毒——
    無論如何也理不出頭緒。
    蘇南的腦袋都要炸了,呆呆看著前方,不知不覺間就盯著傅晚晴。直到傅晚晴手中一頓,停下了。他才恍惚察覺出,氣氛變了。
    如果說方才,兩邊敵對勢力還在勉強舉杯談和,現下卻是劍拔弩張,空氣凝滯。
    蘇南左看右看,覺得原因出在場中一人身上,因為他站著,大家都坐著。
    站著的男人蒼老,有點駝背,白發蒼蒼,穿著深灰的長袍,胸前掛著一串瑪瑙,拄著拐杖。眼窩深陷,鼻梁高挺,皮膚曬得黝黑。看著像是羯族人。
    蘇南對右邊的魔教分舵舵主何萬青悄聲道“他是誰,為什麼站著”
    何舵主回道“薑城主說他是羯族一位有名的巫師,特意帶過來,為的是——”
    他話沒講完,對麵有人瞪二人一眼,麵色不善。
    何舵主頓時聲小如蚊子,哼哼道“他是薑嵩坤”
    蘇南知道薑嵩坤,薑澤的叔父,行事狠辣,膝下無子,似乎那方麵不行。
    蘇南微微一笑,對何萬青道“繼續,為的是什麼?”
    何萬青一縮脖子,哼哼道“讓巫師為教主算命”
    “如有災禍,可以提前避過,如無災禍,則可以為教主解決當前的煩惱”
    這是薑澤的原話,他笑著,嘴上說的風輕雲淡,卻在眾人心裏掀起軒然大波。
    何萬青重複了一遍,不敢再言語。蘇南眉頭緊鎖,當前的煩惱?難道他知道義父中毒的事!
    薑澤:“薑某是一番好意”
    暮骨離凝神瞧他,沉聲言“本座知道”
    “隻是好奇,薑城主怎麼不先為自己算上一卦”
    他的手指在圓桌上一下一下敲著,掀起眼皮,懶懶道“然後,準不準?”
    薑澤:“薑某請巫師算過,很準”
    “而且占卜的結果,隻能有被占卜者和巫師兩個人知曉,教主大可放心”他循循善誘“這位巫師在南疆大有名氣。多少達官貴人爭先恐後地到南疆,求他占卜”
    淩傲淩護法打斷他“如此費盡心機做一件不討好的事情,可不像城主平日作風”絲毫不掩飾諷刺之意。
    還未等薑澤開口,他的叔父,薑嵩坤便喝道:“淩傲!你這廝才是不安好心”
    孤城另一人接道“我們遠道而來,是誠心誠意謀求合作,貴教如此,不免讓人齒寒”
    淩傲冷笑“誠心誠意還是狼子野心,尚未可知”
    暮骨離:“聽薑城主一席話,本座有心一試”
    淩傲朝暮骨離抱拳跪下“教主!”
    暮骨離不理他“但是——”
    薑澤像是早知道他會有這麼一出,手中折扇一搖,靜待下文。
    “暮某人的命太硬,以前就有人說過這麼一句”
    “想給他算命,還需一命換一命”他獰笑道“占卜也一樣,拿命來換,你願意嗎?”
    這話是衝巫師去的,薑澤紋絲不動,像是老僧入定。孤城的人全都一言不發,手心開始出汗。
    巫師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嘴裏念叨著羯族語,念了一會兒,離開座位,踱步至薑暮二人麵前。
    “請伸手”他的漢話勉強流利。
    薑澤盯著巫師,巫師盯著慕骨離,慕骨離的手指又開始不安分的敲著圓桌“拿刀來”
    之前留下的灰衣侍者立馬從腰間抽出一把一寸長的彎刀,把它扔到巫師腳下,咣鐺一聲。
    何萬青抖了一抖,臉色灰白,旁邊蘇南握緊了酒杯。
    淩傲坐回原位,陰測測的看著巫師。
    “先說一下規矩,教中的刀的用法與一般江湖中大有不同”暮骨離眯起眼“這刀是專門用來自裁的,一刀捅進去,還要再轉一圈”他伸手比作刀鋒,在腹部轉了一圈。
    “他們都清楚這規矩”指指魔教眾人。
    他才緩緩站起來,衣袍上金線刺眼,居高臨下的看著巫師,伸出手。
    巫師在桌上攤開一張年代久遠羊皮紙,放上羊角一類的東西,在教主手心塞進四個黑漆漆的珠子,“請閉上眼將它們扔到羊皮紙上“慕骨離依他說的,扔了珠子,睜開眼,巫師遞給他一個很大的龜殼,龜殼上有裂紋,覆著厚厚一層灰“沾上清水,寫名字”
    侍女端著清水,暮骨離用大拇指沾了水,寫完字,巫師用龜殼蓋在羊皮紙上,羊皮紙上的珠子不停地轉動。整個過程裏,巫師的手一直在輕輕顫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離死亡也越來越近。
    沒有人在意巫師是如何占卜的,在座的沒幾個相信所謂神乎其技,就連極樂城的人都覺得這是薑澤震懾暮骨離的手段,或者說是薑澤想要借此抓住慕骨離的把柄。
    他們緊緊盯著巫師,注視著將死的老人,想薑澤是否甘心。都在猜,最後會不會有轉機。
    巫師不慢皺紋的手抓著龜殼,掀開一條細縫,他低頭,眼睛對著細縫,良久,才站直身體,執筆在白紙上寫下兩行字。
    暮骨離的手指敲擊圓桌,他有點興奮,巫師把白紙折好,放到桌上,暮骨離扣住他將要收回的手腕,把彎刀的刀柄置於他手心。
    薑澤下扭頭,去看棠音,她和秋牡丹一樣,呆呆坐著,就像斷了線的木偶,臉上無悲無喜。
    巫師動作慢慢拿起刀,朝著自己腹部。刀進去的時候極快,似乎他生怕自己反悔一樣,他握著刀柄,隻轉了半圈就痛的嘶吼,不動了。
    暮骨離神色微微一變,他身後的灰衣侍者走上前握住巫師的手,又轉了半圈,這半圈轉的慢,巫師麵孔扭曲,蜷縮著身體,血液噴濺,流到桌上,又也流在地上。
    暮骨離死死盯著那攤血,手握成拳。
    “哎”他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聲音,似饑渴凶殘的野獸,低沉的吐息間,是血的味道。
    一群人活生生像被割掉舌頭,口不能言,安靜了好一陣。
    暮骨離幹幹脆脆地將紙撕成粉碎,一眼都沒看。
    上位者視人命如草芥,薑澤坐的四平八穩。壓根沒把這點小變故放在心上。
    他了解暮骨離,對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吃驚,或者說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至於他心裏究竟盤算著什麼,沒人清楚。
    不過四周這些安安靜靜的美人們叫薑澤吃驚,屍體很快就被拖走了,一點痕跡不留。
    這些美人們之前裝聾作啞,後來臉上才恢複了神采。可見她們被調教的很好,從不過問分外的事。
    她們穿著最華貴的衣裳,塗著最嬌豔的胭脂,坐在說是天下最奢華也不為過的房子裏,心裏早有一把尺,不聞不問,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笙歌不息,酒宴未止,卻有人離席,丟下一群人走了。是蘇南,他臉色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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